一句话磕一下，很快，起初还在嚎叫的女人，脑袋一松耷拉了下去。

“别装死，你这样的贱货还想死啊！”

“碰！”一声脆响，这一下，直接磕在门上的铁环上，世界上所有的声音都静止了。

女人顿时软倒在地，血，顺着她的脑袋往下流，可郑果香的脸上竟然挂着笑容。

那种了无牵挂解脱了一生的笑容，就好像这是她心甘情愿的。

只有这样，可以免得了流言蜚语，也不会让娘家人背负骂名，至于胡杰，这辈子错过了，便是真的错过了。

她唯一有些放不下的是顺子，但是雷家人重男轻女，婆婆对她不好，但是对顺子是真的好。

众人一看这是要出人命，就连雷老婆子见状都吓愣了：

“宝库，撒手，出人命了啊！”

“快！上医院，快啊！”老婆子急的在原地只转悠，有意无意的看一眼儿媳妇躺在血泊里，她竟吓哭了。

等到乡亲们七手八脚的把人挪上板车，让雷宝库拉车赶紧去卫生院，雷宝库脸色煞白的往屋里躲：

“俺不去，老岳父要是知道了，不得打死俺，俺不去，娘！俺不想挨打！”

雷宝库确实是吓傻了，他平日里打媳妇儿都是这么打的，可是果香她会还手，会推搡他，谁知道这回她连反手都没反手。

细细想来，竟还有些就着他的手劲儿自己把脑袋往门框上磕的意思。

“他……他敢动你一根手指头，俺跟他郑家没完！”

老婆子想了想，这事儿本来就是郑果香的错，儿子打她咋了？那打的也是自己媳妇儿，话说得好，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

“救人要紧，你们娘俩还有工夫在这吵架！”

村长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他和郑三手那可都是老交情了，九十多岁高寿的郑回春那都是老佛爷级别的人物。

再加上他医术高明，德高望重，就算是七八十岁的人见了都得喊一声老佛爷。

当下，村长就吆喝一声：“狗剩，你跑得快，你先去！”

“好嘞！”狗剩二十多岁，经常干农活，胳膊粗的的跟大象腿似的，肌肉嶙峋，一看就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

“她婶子，你这个婆婆也得跟着去吧，总不能让人家闺女一个人在医院里躺着，那要是解手干啥的也不能叫俺家狗剩给伺候吧！”

狗剩婆娘不乐意了。

“对对对，俺这就跟着去，俺去拿钱！”

雷老婆子一转身进了屋就把门关上了。

“狗剩他婆娘，跑一趟富贵村，通知一下郑家的人，这么大的事儿，总不能瞒着！”

村长气的脸红脖子粗的：“雷宝库，你给俺过来！”

村长气的坐在院子里的井沿儿上：

“本来是让你跑这一趟的，可你个龟孙子到时候去了把老丈人又给打一顿，事儿就更大了，这么着吧……”

老村长一瞅雷宝库此刻的熊样就想揍他，要不是自己是村里的表率，不能随便动粗，他早就拿擀面杖往死里打了：

“这事儿已经发生了，你必须得拿出态度来跟老佛爷道个歉！”

“俺道歉？俺凭啥？那个死婆娘她在外头……”

雷宝库一拧脖子，脸一扬，死活就是不肯，话音没落，老村长上去就踹了他一脚：

“得，你是不听劝，那你就等着吧，有你的好果子吃。”

老村长也不多劝说了，这出了事本来就得赶紧第一时间去道歉，拿出个诚意来，兴许郑家人爱与脸面不会深究。

出了这事，他当村长的也没法跟老佛爷交代。

得，他得赶紧去卫生所瞧瞧结果，这要是人没了，事情就真的闹大了。

第179章 瞎子叔的自责

郑家，赵小蕊端着老爷子给煮的稀饭碗坐在果树下问胡杰：

“胡叔叔，你到底咋想的？”

“呃，我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想了一晚，如果香儿她过得不好，愿意散伙的话，我就带她去邵阳！”

胡杰憨厚的脸上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

“我看收购站，攒钱给她开个诊所，挣钱给顺子上学，我……我就想这么多！”

胡杰越说越不好意思，瞬间一个三四十岁的大叔害羞的像个没懂事的孩子。

“那好，城里读书方便，对了，叔，你说香儿姨也会给人瞧病？”

小蕊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她打小就跟姥爷学呢，就是一直没给人看过病，香儿说她打小学医的原因是因为我！”

胡杰说到这里，脸上的表情又多了一层亏欠。

她们从小一起长大，才六岁的果香就天真的说她爷爷医术很高，她也要学，将来给他治眼睛。

可对于果香来说，越是长大，越是懂医理，也就越明白杰哥的眼睛是治不好了，毕竟太久了，就算是换眼球，那胡杰的眼部神经也萎缩了。

“那她对假死病专业吗？”小蕊呼啦啦喝完了碗里最后一口稀饭。

“应该专业吧，毕竟老爷子也是这一强项。”胡杰说着，脑子想的全都是对未来的憧憬。

他有时候会盯着小蕊看半天不说话，他觉得这个姑娘是他的福星，也是他的贵人。

缘分这个东西有时候特别微妙，明明不是故意而为之，却歪打正着能改变了胡杰爷俩的命运。

“那真是太好了，一举两得！”小蕊高兴地跳起来。

胡杰噗嗤笑了，从没有笑的如此阳光，映不出任何影子的眼睛里，竟亮了几分，他细细听着远处的脚步。

只要果香回来了，距离他半里地，他就能听得出她的脚步节奏。

很快，雷家村狗剩媳妇儿骑着破旧的自行车风风火火的来了，消息一出口，胡杰就愣了，当时就站起来往外走：

“怎么会这样？谁打的？”

“俺就是来传话的，别问俺！”狗剩媳妇儿才不会多说，本来这差事就是吃力不讨好。

要是碰到不讲理的郑家人，指不定把她说落一顿。

小蕊赶紧扶着胡杰，他耳朵和嗅觉以及感官特别敏锐不假，但是他已经乱了方寸，所有的感官都在这一刻失灵了。

“胡叔叔，您别激动，这事儿既然咱们来了，就肯定不会看着不管，首先你得先冷静下来，等郑老爷回来了再说！”

小蕊知道胡杰叔叔此刻就想去一趟雷家庄，可他们要是都走了，老爷子还不知道情况不是糟糕了吗？

“小蕊，你在这等着留个话，我先去，我知道路！”

胡叔叔说道，其实十几二十年过去了，他就算是知道路那也不能保证这几十年没有一点改变。

可他没法等了，一秒都等不了。

“可是！”小蕊也愁了，她担心胡叔叔看不见会出事儿。

“你放心，这地方我熟，不会出事儿的！”胡杰攥着探路的棍子就朝着鱼塘上的大坝走去。

眼瞅着小蕊往前送了几步，发现胡叔叔确实走路挺稳当的，这才有些放心。

等老爷子的这两个多钟头，小蕊坐立不安，老爷子喜欢晨练，这会儿估摸着还在山上吧。

你说这把岁数了，不在家颐养天年还折腾，要活多大岁数才甘心？跟王八比谁活得长？

大概早上十点多，老爷子哼着黄梅戏的曲儿从山上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只红色的大鸟。

像鸡，但是比鸡小，像鸟，又比鸟大，小蕊是没见过这物种，只是感慨这老家伙不但老当益壮，还上天抓鸟去了？

老爷子把鸡，啊不，把大鸟往地上 一丢，从压水井里打了水来洗手。

小蕊就把消息告诉了老爷子。

老爷子手上的水还没甩干，当时眼珠子一瞪：

“啥？作死不是？”

当时就脚下生风朝着雷家庄去了，小蕊竟然要小跑才跟得上他的脚步。

见小蕊气喘吁吁，老爷子嫌弃的说道：“现在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懒。”

这哪能怪她懒？是老爷子您是个另类好吗？

…………

出了雷家庄，到慈富县那并不大的县医院，走廊里已经围了不少卖菜的大妈。

听说雷家庄的媳妇儿被打的不省人事，医生见了都骂男人是畜生。

这不，都等着看结果呢，议论声此起彼伏，这要是叫娘家人知道了，有他受的。

谁家男人也打媳妇儿，那打的可狠了，可女人就是不走，你说奇怪不奇怪？

“听说娘家人来了，是个瞎子！”

“哎，这管啥用！”

“总比没来人强吧，富贵村有个女的，嫁的远，是从南方嫁过来的，挨打了都没有娘家人给撑腰，这不更憋屈？”

“也是，这女人吧，生孩子已经是从阎王爷眼皮子底下过来一回了，女人吧，要是嫁得好，穷点儿也没啥，就怕男人有钱还不跟你好好过。”

“病人家属呢？缴费缴费！”医生不耐烦的拨开人群挤了进来。

胡杰从人墙后边的绿色椅子上站了起来：

“在这呢！”

胡杰的心纠结着痛苦，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恨自己是个瞎子，如果他当年没有瞎，他绝对不会放手的。

“你是患者什么人？”等医生询问的时候，胡杰脸上露出了难堪，是啊，他是香儿什么人？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心爱的女人再不舍得，那也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如果有关系，那也是十八年前的决定，是他的错，是他没有珍惜和香儿的这份亲属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