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到如今，竟然根本没读书。

想到这里，小蕊抬手擦了眼底的湿润，她能体会小胖哥不能上学了，他有多痛心。

…………

高考结束后的这个暑假，看似和往常一样的时间，可有心之人总能感受到，不一样。

因为再开学，已经各奔东西了。

赵小蕊把母亲送出门，一转身就打了电话回老家，等了几分钟，电话那头才传来张爷爷的声音。

细细打听了顾本根一家三口的状况，原来母亲说的是真的。

“这本根也是，自己没啥学问毁了自己一辈子，还让胖小子走他的老路，哎……要是没知识，就得穷一辈子。

蕊儿啊，你说张爷爷能帮上啥子忙吗？”

张爷爷的声音带着无奈，他好歹也是上一任老村长，学历是初中。

在那个年代，初中学历已经很了不得了，所以，老张是相当支持下一代用知识改变命运的，不然他也不会带头支持赵小蕊了。

“张爷爷，那您知道小胖和本根叔的具体地址吗？”

赵小蕊想趁着放暑假去看看小胖，兴许能帮上什么忙，或者，也可以劝劝本根叔，让小胖继续读书。

“地址啊，地址没有，只有个长号码！”

长号码肯定是手机号码，小蕊想着，赶紧用脖子夹着电话筒翻找纸笔。

记下来手机号码后，小蕊道谢挂了电话，当时就迫不及待的拨了过去。

本以为是本根叔的手机号码，那边一接电话，小蕊就傻眼了。

“哪几？”

地方话？小蕊勉强听得出一二：“我找顾本根，顾荣，不知道您可以帮忙吗？他们谁接一下电话都行。”

先得到详细地址再说。

那人声音粗犷，一听小蕊这么说，浓郁的南方家乡话语速极快，听在小蕊的耳朵里，那就是昂扬顿挫的叽里呱啦。

“不是，叔叔，您……能不能说慢点？我听不大懂！”

小蕊急的往外冒汗，可又不想错过这唯一的途径。

“讨嫌不喽？你系哪几？找老顾做啥子呦！”

这人明显不耐烦，可还是勉强放慢了语速，尽量说的通俗易懂些。

“我是他老乡，是我叔叔，听说他腿断了，我想……”

“嘟嘟嘟……”

小蕊愣了，你妈，挂电话了。

小蕊再拨过去，那头就挂断了，拨了好几次，干脆关机了。

小蕊那个郁闷啊，这是为啥子？语言不通可勉强可以沟通的吗……

不对！小蕊突然眼珠子一瞪，不好，恐怕这人是顾叔叔的上司呢，这人在工地出了事儿，还不给工钱，他能乐意让家人去找吗？

怕是给村里去的电话都是很费劲才打过去的，这青天白日的，不是欺负农民吗？

想到这里，小蕊都要气哭了。

咋办，小蕊在屋里来回转悠，得想个办法才行。

到营业点查了一下号码的所在地，原来是柳南红梅市的电话，可是，市也很大嘛，要是就这么盲目去了，找不到是正常。

找得到才是意外。

在一筹莫展的这两天里，小蕊总是心事重重。

在厂房热锅炉里都能愣了神，小张推了小蕊一把，才把她的魂儿给搓回来。

小张没事来蹭大锅饭，跟自己兄弟吹吹牛。

今天正好碰到了老板，当下就引着小蕊到外头凉快凉快：

“赵老板，俺手底下有个兄弟，干活有点使不上劲儿，你这里要是缺人的话，看看俺兄弟能不能来干活。”

按照小张的说法，他这兄弟在老家按辈分，他都得叫一声爷，虽然人家只有二十出头。

可你没办法啊，辈分低，在外头碍于面子叫大名，可要是当着自家兄弟又是老乡的面儿，他张磊还得叫爷。

这孙子啊，不好当，你又不能说他没劲儿赶他回老家，这是不孝顺，哪有孙子赶爷爷的呀。

“你爷爷啊！”小蕊无奈的笑了。

“可不嘛，他虚岁才二十，整天二狗子二狗子的叫俺，俺不也没办法，又不能撵他走。”

张磊黝黑的脸上写满了委屈，当真是跟个孙子被爷爷欺负了似的。

“行，这还不好办，我本来下个月还想采购一台熔度高的机器！”

小蕊早有打算，只是这半年来她一心在备考，再加上老家屁事多的不要不要的，哪里有闲心拓展丐王大院？

“哎呦，那就好！”张磊高兴的合不拢嘴，真要拜祖宗了。

“这小子脾气有点不好，俺又不能打他骂他，他要是惹您不痛快了，你直接给俺揍他，不要手软。”

张磊这回扬眉吐气了，他叫他爷，可赵老板又不是他孙子。

“小张，你去南方带过建筑队没？”

小蕊一心挂念，可她刚一出口就摇头了：“哎，那么远，你也肯定没去过。”

“咋没去过咧？早些年，俺带着兄弟们大江南北的跑，那时候，实在是苦啊。

南方建筑队吃香，大工一天就有二十块钱，小工都十块，和水泥的一天都十二块呢！”

张磊伸出手指头比划着，脸上挂着肉疼又亢奋的表情：

“啧啧……可惜吧，地头蛇太霸道，为了抢活接，都动手了，你看看俺这里……”

张磊低着头，指着自己的后脑勺。

平头短发下，清晰可见一条一扎长的蜈蚣：

“差点死在柳南，哎……要不是咱手底下的人都是老乡，都是兄弟，打架都不要命，俺那次必死在那哈回不来了！”

说到这里，张磊点了一根烟，深深抽了一口，，眯着眼睛看向外头的太阳，感触颇深。

“你去过柳南市？”小蕊这回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第255章 小张在柳南的遭遇

张磊讲述了一段血一样的历史。

十多年前，北方这边才刚兴改建，所以十年前，最吃香的建筑队都是从南方传来的。

南方开发比较早，所以那个年代，只要是南下去打工的，不管是去干体力活，还是在厂子里给人打工，那都发了一拨人。

那个时候，张磊刚结婚，为了养家糊口，带着乡亲们家的壮丁，做了三天三夜的绿皮火车，跑到了南方。

对于当时，这个举动太大胆了，所以也有不少兄弟的爹娘一听说跑那么远，都不让去，怕死在外边家里不知道。

可张磊干了，带着十几号兄弟去了。

到地方的时候，大家都很高兴，因为很多地方都在改建，建筑队特别吃香。

没俩月，他带着的十几个兄弟就跟着他赚了一笔钱，后来乡亲们一听说跑那么远赚了大钱，又有几个跑去跟张磊会和。

一年不到他们各个都攒了千把块。

越干越起劲，越干活就越好，只要是用过他们建筑队的开发商，都会找他们。

因为活好，做的细，干完了还给人把屋屋框框打扫干净。

这一点赵小蕊见识过，厂房也是建好后打扫的极干净。

可好景不长，第二年，就被地头蛇盯上了，生意全都被他们这建筑队抢走了。

除了三天两头的去工地找事儿，上家也被威胁了。

说到这，张磊吐了一口唾沫，恨得牙痒痒：

“你知道他们本地人有多坏吗？接不到活，就闹，找事儿，联合当地公家人都排斥俺们这些外地的。

进货的水泥，被半夜灌了水，第二天开始抢工，兄弟们都累哭了，怕水泥凝固……

你说他们那帮兔崽子是不是人？”

后来，再老实巴交的农民也有恼的时候，张磊憋不住这口气，就跟那边本地的建筑队头头干起来了。

打的血肉模糊。

工地上啥不多就是板砖多，人都跟打雪仗一样拿板砖砸。

“早年干建筑队是不容易，不过当时就你受伤了吗？”

小蕊已经忘了目的，谁让张磊的嘴这么能聊呢？说的是绘声绘色，就跟身临其境一样。

“哪里，几乎都受伤了，俺姐家小叔子被人用板砖砸了这里……”

张磊比划了一下，在耳朵门那：

“现在耳朵聋了一只！”

“卧槽，没报警吗？这些人太土匪了吧！”小蕊都气了，这哪有这么欺负人的呀。

一听报警，张磊哼哼：“蛇鼠一窝，这个成语俺没用错地方吧。”

“没用错！”小蕊不由得浅笑：“后来，你们就回来了？”

“再不回来，别说俺了，俺娘都要在家里上吊了。”

可不是？姐家小叔子都被打成那样了，就算张磊想报仇，可他还带着弟兄们。

乡亲们每天上门去张家闹，说是张磊害了他们家的人，这男人要是死在外边了，回头就把棺材摆张家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