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必须要!孩儿定要母亲过上好日子!’’姜景掷地有声的,他可不想再被一妇人指着鼻子说他不挣银钱不养家的了,堂堂宣平伯,他不要面子的吗?
传出去他一个大男人连家都养不了,还是个男人吗?母亲年事已高,如今又生了病,他自然不能拿这种事来烦她,不然姜景还想请了梁氏来做主的,由她来起头清账的,这卫氏又不会管家,如今可不只能他自己来了?
没道理主子过得苦哈哈的,下头的管事们反倒是大鱼大肉的,这是要翻天啊,还记得谁是主子谁是下人不?
姜伯爷说到做到,回府次日就开始插手府上中馈的事。
“夫人是不知道,今儿一大早伯爷已经传唤好几位管事了。’’安夏一回来就就说起来,一脸的不可思议。
“伯爷说要清账是说真的啊?’’
不怪安夏惊讶,实在是她还没见过哪位当家的会亲自做这种事的,男主外女主内可不是说着玩玩的,就是安夏在进府前,她爹就从来不会过问这些,说是大男人是要做大事,拿大主意的,好像碰一下女人家的事都觉得脏一样。
一个乡下老头都这么讲究,姜景身为伯爷不止不觉得脏,还亲自查账,实在让人惊讶,只怕这会儿满府上下都在议论纷纷呢。
“以后夫人就轻松了。’’
卫莺道:“这就把你收买了?再说了,这账能不能查得下去还难说呢。’’
安夏不清楚,但卫莺昨儿可是亲眼见到老太太在听到姜景说要查账时那难看的脸色,还斥责这个她一向倚重的大儿子,说他不务正业,哪有大男人管家的,说出去都羞人,再三叮嘱了不准姜景插手账务的事,老太太便捂着胸口喊疼,说是病还没好,受不得刺激云云,把姜景吓得拔腿就要去请大夫,老太太又说了,她只要躺一躺就没事了,又让梁五扶她回了主院。
梁五特地打扮过,按老太太原本的心思,她先是在姜景面前把玉华给衬托出来,让姜景厌了卫氏,合情合理的,这晚上就该梁五去伺候他,只要过了今晚,那梁五的地位也就彻底稳了,只是前头她让梁五去伺候他洗漱被拒了不说,姜景更是说要清账!
这一下把老太太魂儿都差点炸飞了,哪里还想得起梁五的事,心里满是忐忑,怀疑这个一向懂事孝顺大儿子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然怎么一回来就说要清账。
这账能随便清吗?!
老太太都发了话了,梁五自然是要跟着走了,临走还不忘了楚楚可怜的看了姜景一眼,自然,这给姜景的接风宴也推迟了。
没得老太太都生病躺下了,他们还吃吃喝喝的。
安夏吓了一跳:“这账怎么查不下去了,咱们大爷可是伯爷。’’
“伯爷又如何,查到最后那还是伯爷他娘呢,你说是伯爷大,还是伯爷的娘大。’’老太太装病是为什么卫莺门清儿,就跟姜景说的那样,这姜家有十几个铺子庄子的,还有田地等,一月的出息少说也是够这一大家子开销的,但最后交上来的不过万俩,甚至几千俩银子,怎么想都不可能,这大头去哪儿了?
姜景一心认为是被下头的管事给贪了,半点没有怀疑过他的好母亲身上,还想着教训下头的管事,也不想想,没有上头的授意,这些管事敢贪上万的银子?这么明显的事,难不成是傻子不成?
也就是管事们压根不怕,哪怕姜府上下捉襟见肘,哪怕他们这些当主子的省吃俭用都继续贪,那是因着这府上有人给他们撑腰呢。
姜家论辈分,如今在府上的,也就只有老太太的辈分最高。
卫莺撑着下巴,吃吃笑了两声儿,她可是十分想看看等姜景查到最后,查到老太太身上时那反应。
看看这母子俩个还能不能母爱子顺下去!
安夏满脸惊骇:“夫人的意思是,是府上的银子被老太太给贪了?’’
她实在想不通,都是一家子,老太太她贪府上的银子做何,她不吃不喝了?这可是自家的银子?
“还能为什么,你说那银钱是握在自个儿手里好,还是握在别人手里好?’’卫莺提醒她:“再说,咱们这老太太还眼馋着我手里头的银子呢,府上要是不缺银子,我手里的银子怎么能变成公中的?’’
“老太太这心也太黑了吧。’’
安夏愤愤不平的说了好一会儿才在卫莺的开解下不说了,对卫莺来说,老太太算计儿媳妇嫁妆的事确实让人恶心,但更恶心的事儿她都经历过了,相比起来老太太的算计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再则,老太太的算计还没成功呢,她只要不犯傻,老太太还能从她手里扣银子去?
“夫人说的是。’’
安夏连连点头,主仆两个说了会儿话,秋葵知雨几个也回来了,最小的冬雨还神秘兮兮的走到卫莺跟前儿,说有事要禀报。
“你整天撒腿都不见人的,能有啥事。’’秋葵说了句。
冬雨皱了皱小鼻子,挺着小胸板:“我就是有事。’’
冬雨打从上回立了一功后,如今是整日没事就在几个院子里转悠,哪里有动静一准瞒不过她,凑近了卫莺便开始说起来:“夫人不知,奴婢方才瞧见那欢喜院的田姨娘去给老爷送茶点,结果被守门的小厮给拦下来,只怕这会儿连门都没进,可丢人了。’’
众目睽睽之下,不少丫头婆子都看着,打量来打量去的,田姨娘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如琴拧着篮子,也觉得有些丢人,小声跟田姨娘说了起来:“姨娘,不如我们改日再来吧。’’
“不行!’’田姨娘一口否决。
在田姨娘眼里,今儿她来的事已经被这么多人看在了眼里,要是连伯爷人都见不到就灰溜溜走了,等这些人回去一说,还以为她失宠了呢。
前些时候那日子田姨娘是不想再过了,就等着伯爷回来给她撑腰给她做主呢,要是让人觉得她没宠了,还不得压她头上?
昨儿好不容易那梁五走了,有老夫人在,田姨娘自然不敢跟梁五争,但梁五一走,她就顾不得许多了,连着羞羞怯怯的抛了好些媚眼给姜景,结果抛了半天抛给了瞎子看,姜景连看都没看上一眼的,为此二夫人柳氏还笑话了她一顿,可把田姨娘气得不轻,回去翻来覆去的想了半天,又是伤心又是不甘。
以前两个人柔情蜜意的时候他还说无论她成了何种模样都能认得出呢,结果这才几月啊,果然这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压根就靠不住!看来她要想吃香喝辣的还是只能指望自己才是,想了半宿田姨娘才想了这么个主意,一大早便让丫头去厨房忙活了,厨房的管事婆子知道姜景这个伯爷回来了,也不敢克扣,田姨娘顺利拿了茶点送来,就想在姜景面前展示展示她的温柔,说不得就勾起两人以前的情分,只要姜景对她多上几分怜惜,她就有把握把人重新拢在手中。
谁知道,她气势汹汹的来,却连门都进不了。
传话的小厮见她一直不走,只得进去给姜景重新禀报了:“大爷,田姨娘在外头一直不肯走说是一定要见爷。’’
“还没走?’’姜景从账册中抬起头。
说来田姨娘还真真是冤枉他了,姜景不是没有看她,不过到底是大户人家出身,有高堂和亲眷在他是断然不会跟一个妾室眉来眼去的,这不是宠她,是害了她,他娘最是讨厌这种狐媚子了,他这都是为了田姨娘好。
怎么就不理解他的苦心呢?
再则姜景一心惦记着清账的事给自己找回面子,也让他娘能过得舒心,不用为了多用了些银子就被卫氏一顿说,卫氏还问他是不是想花她的嫁妆?是不是想花女人的银钱?可把姜景气得不轻,他不把在卫氏身上丢的面子全找回来哪里还有心思惦念着那些风花雪月的?
男女这档子事他还能不清楚吗,只要放了田姨娘进来,他这账哪里还清得下去?
下头几个被召来的铺子管事竖着耳朵听,听到田姨娘来了,那是十分想让姜景别理会他们的,这一大早被通知着带了账册来,几个管事还以为是大夫人要看呢,谁知道是姜景这个伯爷亲自清理。
几个管事忐忑得很,毕竟往常大夫人卫氏那里他们是不怕的,而大夫人每回看了也并没有说什么,想来卫氏是不敢声张的,但姜景不同,卫莺只是嫁进来的,是姜家的媳妇,但姜景可是姓姜,是姜家的正经主子,更是这府上的一家之主。
在管事们期盼的眼里,姜景摆摆手,没管他们难看的脸色:“把东西带进来吧,告诉田姨娘,叫她回去好生歇着,我下回去看她。’’
第36章 头一份
看来伯爷这是打定了主意要清账了,几个管事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提前怎么没人通知一声儿的呢,这么大的事!
伯爷是一家之主,是他们正经的主子,管事们敢对卫莺不敬,但对姜景,不敢。
姜景在吩咐完后就继续低头看起了账册,他虽然人没见,但好歹把东西留下了,也算是给了美人脸了,美人儿一贯善解人意,定能理解他这一番苦心的。
殊不知,在门外等候的田姨娘脸都笑僵了,说话的小厮都不敢看那副难看的面容,低着头小声劝道:“姨娘还是回去吧,伯爷这里确实忙得很,几位管事们还等着呢,姨娘的好心伯爷也是知道的,说待手头的事忙完了就去看姨娘。’’
小厮柔声劝着,又从如琴手里接了篮子,心里十分不屑。
大男人做事,田姨娘一个妾上赶着过来做何?不说里头还有外男在,便是她这送东西的模样也是让人十分明白的,什么看爷辛苦给爷补身子,不就是想勾着爷们不做正事,跟着她胡混瞎混的吗。
打量谁不知道呢?
不过这回田姨娘可是失策了,伯爷说要查账可是真真的,半点不含糊,哪有空跟她瞎胡闹的,府上都快吃不上饭了,肚子都填不饱了光跟女人胡闹有啥用啊?再说了,只要姜家恢复以往,这府上还缺一个田姨娘不成,又不是甚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儿,以后要多少没有的?
在小厮想着这些弯弯道道中,田姨娘僵笑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是我糊涂了,险些误了大爷大事,这里头的茶点就麻烦小哥送到大爷手头了,虽说事情重要,但身子骨也要保重才是。’’
小厮点点头,一股脑的应下,只要能快点把人打发了,田姨娘就是说什么他都应的。
如琴也把篮子递了过去,田姨娘又看了看关得严严实实的门,心头憋着一股气,扭着身子就走了。
她哪里知道伯爷这般不给她面子的,接了东西又如何,她人还不是被拒之门外,说句不客气的,田姨娘哪里不知道姜景有正事,她非要见上姜景一面,可不是真的来送什么茶点,而是想证明她大房后院头一份身份地位的。
大房后院里光是卫莺田姨娘并不怎么怕,哪怕卫莺变了个人又如何,这女人终归是要靠男人的,抓不住男人的心有什么用?还不是只有独守空房的命!唯有新进来的梁五,虽说那模样长得有几分寡淡了,但她毕竟是老夫人的侄女,她昨晚可是看得真真的,伯爷对老太太可真是孝顺,老太太说的他都不反对,有这样一个听话的儿子,老太太要喊了伯爷亲近那梁五了,还有她什么事?长此以往的,这府上哪里还有她的地位?
因此,田姨娘这才急吼吼的过来,谁料居然连门都没进得去,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都这么会儿了伯爷只命人把东西收了,人却进不去,还不知道要怎么嘲笑她呢。
一转身,田姨娘脸色难看得很。
她身段丰满,走路时颇有几分妖娆风情,小厮看了好一会儿才提着篮子进了门。
如田姨娘所料,这会儿各房都得了信儿,确实是在跟丫头婆子们一起嘲笑田姨娘这做派,说她这心倒是野,卫莺这个正房夫人都还没去呢,她一个妾倒是迫不及待得很,莫非她一妾比人正房还贤惠体贴不成?也不怕得罪了正房夫人,竟然去出这个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傻。
就是流云院中,梁五的贴身丫头香儿都指着对面欢喜院中一个劲儿的摇头:“也是个傻的,巴巴的拧着吃食去,结果还不是被挡在门外了,田姨娘院中可是早就放出话来了,说是田姨娘可是老爷的心尖尖儿呢。’’
狗屁的心尖尖儿,真是心尖尖儿了还用得着被挡在门外进不去?
“老爷忙得很,哪里有心思搭理她啊。’’说着,香儿还嗤笑了声儿。
梁五昨日丢了个大脸到这会儿都没缓过来,听香儿抱怨,没什么心思随口问了句:“老爷能忙什么啊。’’
刚回来有什么可忙的,便是昨儿大表哥说要清账……
不对。
梁五一下从塌上坐起来,问她:“大爷在忙什么?’’
香儿摇摇头,“这奴婢就不知道了,不过一大早的,大爷便召了外头铺子上的几位管事去了书房,现在都还在呢。’’她一早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嘀咕了两句呢,这管事不应该是大夫人那边召吗,而且这还没到时候呢。
梁五一听就知道糟了。
昨晚大表哥的话她可是还记得的,说是要清账,可不是被姑姑给拦下来了吗?大表哥孝顺懂事,向来没有违背过姑姑的话,这不过昨晚刚说完,今儿一大早怎么就阳奉阴违起来了?
梁五顾不得多想,这府中账务的事她是知道几分的,当下就唤了香儿伺候她穿衣,说要去主院一趟。
“夫人这些日子日日都往老夫人院里跑,人都瘦了,今儿又精神头不好,依奴婢看还是别去了吧。’’
梁五急得很,斥了她句:“你知道什么!’’
就那事还是她掌账册的时候问了梁嬷嬷,得她模糊指点两句,梁五再一猜测,心里就有些谱了,刚知道那会儿她可是吓了一跳。
那些管事背后竟然站的是她姑姑!
换句话说,什么下人管事贪了银子,分明这银子是她姑姑给贪了!
但这会儿她也顾不得了,她姑姓梁,她也是梁家女出身,若是让大表哥继续查,万一查到了她姑头上,要以后大表哥怎么看待她姑,看待她这个梁家女?这些事儿太吓人,她心头的猜测更是连香儿这个贴身丫头都没有透露过一点半点的,生怕走漏了风声去。
香儿被她斥责了两句也不敢乱说话了,忙给人伺候妥当,梁五急急忙忙就朝外走,一路到了主院她姑门口,见了也匆匆赶来的梁嬷嬷,忙道:“梁嬷嬷,出事了。’’
梁嬷嬷赶过来,其实为的也是这件事,梁五刚起了个头她就知道了,沉着脸点头:“老奴也是方才得了消息说大爷召了几位管事进府,正要跟老夫人禀告的。’’
说着她长叹一声。大爷可真是糊涂啊,怎么背着老夫人还查起来了呢!
老太太好得很,无病无痛的,尤其是姜景这个孝顺听话的儿子回来了,有人给她撑腰了,心头正美得很呢,连早饭都多吃了些,梁五两个进来的时候老太太正靠在软塌上闭幕眼神,两个丫头一左一右的给她捶着腿儿呢。
梁嬷嬷先是挥退了一屋的丫头,正要上前,梁氏睁开了眼,精神抖擞的:“怎么了这是?’’
“老夫人,出事了!’’梁嬷嬷满脸焦急:“大爷召了好几位铺子里的管事入府呢。’’
“什么!’’
梁氏声音一下就变了:“老大他召了管事?!’’
“还站着做甚,快去阻止他!’’梁氏直拍塌,满脸慌张起来,“我昨儿才特意跟他说了不许清账,这老大竟然对我这个当娘的也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了。’’
可现在哪里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梁嬷嬷问:“老奴已经派人去了,但大爷哪里是老奴能叫得动的,老夫人,现在可怎么办才好?’’
梁氏抿着嘴儿,“这样,立马派人去告诉老大,就说我老婆子病情加重,已快要不好了。’’
“哪能这样自个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