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的启蒙夫子也定了下来。
那头柳辉满心以为姜家会回头来请他,这都没人登门了,那姜家还能拿捏着身段不曾?上回那姜家看不上他,如今还不是照样得放下身段来请他!但他可不是那起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少不得得摆些谱的。
柳辉美滋滋儿的等着姜家来赔礼道歉请他去当夫子,结果这左等右等别说上门赔礼道歉了,连个姜家的人影儿都没得!柳辉只得咬咬牙跑去找人打听,还给塞了几俩银子人才肯说。
“老爷你来晚了,我们府上那位小主子已经拜师了。’’
柳辉脸色大变:“不可能!’’
都没人登门儿的,姜家从哪里找来的夫子?他更倾向于这等大户人家怕丢了脸皮故意放出的假风声儿。
给他透露消息的反倒不满了:“怎么不可能,人找的可还是一位进士老爷,还是前一回的榜眼呢,如今都在朝为官了,可是我们那小主子嫡亲的表叔呢。’’
说着还指了指徐家的方向。
柳辉怎不知道徐家的,这家在两年前突然大放异彩,家中接连出了两名进士,其中一位被当今陛下赐为榜眼,另一位那也是二甲前几名,一门双进士,天大的荣耀,且这两位徐进士更是在朝任职,得陛下看重,如今虽说两人官位不高,但那也是实打实的在往上走,刚开始京城不了解徐家两位进士的人还以为这两人是寒门子弟,最后却给捅了出来,说是陛下心腹家中弟子,一门的简在帝心,去岁娶的妻室虽不是大族出身,但也是清流之家,如此门风,在京城里也是让人不敢小觑了的。
柳辉不是京城人士,怎么都没料这姜家竟然跟徐家有旧。
这两家都得陛下重用,但一个是勋贵之家,一个是清流之家,怎么瞧那都是八杆子打不着的。
他不敢置信的表情太过明显,来人最后提点了句:“老爷你不知道,这姜家的侯夫人那可是徐家的嫡女后人,正儿八经的亲戚。’’
柳辉放了风声出去,谋划了好些日子,结果反倒甚也没捞着,反倒还亏了几俩银子,气得又到处说了些姜家的坏话。
小葫芦的启蒙夫子给定的是徐家的徐敬文。
但徐敬文毕竟是朝廷官员,要上衙门办公,每日里也只有下了衙和休沐的时候能教教。
卫莺当初是没考虑找两位表弟的,还是京中的谣言越传越盛的时候,她大舅母庄氏见她为了这启蒙夫子的事儿烦心,便主动推了徐敬文出来,按庄氏的原话是,反正也是要找,找外人还不如找自个儿家的呢。
大表弟没空,挤挤不就有了?
趁着徐敬文休沐,卫莺带着葫芦去了徐家。
徐敬文的妻子唐氏是卫莺大舅母亲自挑选的,出自清流之家,是家中的嫡长女,自幼便学着掌家,为人也很是温和,姜家的马车刚到,唐氏就迎了来,脸上还挂着得体的笑,同卫莺打招呼:“表姐来了。’’
卫莺含笑点头:“劳烦你了弟妹。’’
“不麻烦。’’唐氏往她身后瞥了瞥,眼里带着笑:“我也是一直想着葫芦呢。’’
“行,待会儿就把他交给你了。’’说着,卫莺让人把人给抱了下来。
这孩子还在睡呢。
得知今儿要来徐家,葫芦昨儿晚可劲人的闹腾,都三更半夜了才睡,这一大早的可不是起不来了吗。
三岁的葫芦已经没有在跟着他娘一块儿睡了,去岁的时候卫莺便把他移到了隔壁房里,刚开始的时候这小子还不干,哭得房顶盖都要掀了似的,卫莺又哄又摆道理出来,哄了快半月才把人给哄到隔壁房里睡,又有知雨和东雨两个守着他,这才慢慢习惯了来。
刚去的时候又哭又嚎,现在倒是喊都喊不回来了,一个人在隔壁那是如鱼得水,跟小霸王似的。
“娘。’’葫芦揉着眼,奶声奶气的喊道,小脸上还带着困倦,还伸着胖墩墩的小身子要抱。
卫莺把人抱了过来,一入手沉甸甸的,压得她腰都是一弯,使了使劲儿才把人给抱了一会儿,又赶紧把人放下,牵着小手:“这是表婶儿还记得吗?’’
“记得!’’葫芦大声说。
实际上他压根不记得。
但他天生胆子就大,还正儿八经的朝唐氏说:“表婶儿身上香香的。’’
唐氏被他夸得心花怒放的,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小胖脸:“葫芦可真是会说话!’’怪不得婆母每每谈及这个小娃都高兴得很,这么丁点大就会夸人了,以后可不得了的。
小葫芦小脸都放光似的,笑嘻嘻的,还抬眼看了看卫莺,很是得意。
这小屁孩,也不知道跟谁学的,会多说几句话开始就会花言巧语起来,上到各家的亲眷,下到府上的丫头婆子,就没有不比他蛊惑的,卫莺想起就是一顿气结。
你说她这么知书达理,就算姜景为人风流了些,但也没跟他似的打小就学了那花花公子那套不是?
怪不得上辈子能成为闻名京城的纨绔,让满京城的女子就没有敢嫁过来的,打小就这么皮,长大的模样也能想象得到的,卫莺看着他,不止一次庆幸有重来一次的机会,能让她陪着他好生长大,还有机会好好教导他,不让他再走上辈子的弯路。
小葫芦的得意换回了一个巴掌。
拍在他肥嘟嘟的屁股上。
卫莺板着脸,扮着严母:“好生说话,可不能这般没大没小的。’’
也就是他小说这话旁人都觉得可爱,要是长大了再说这话,可就是耍流氓了!
小葫芦捂着小屁股,小腿儿还跳了下,气鼓鼓的:“娘坏!’’
卫莺手掌在他屁股后边放着,小葫芦顿时不吱声儿了,很是上道。
他想爹了!
卫莺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甚,不就是姜景宠他,这父子俩你好我好的吗?以往她宠着人的时候姜景非说她太宠了,还说甚不能长于妇人之手,以后会没出息云云,结果她现在不纵了,他倒是宠起来了。
分明是想跟她做对还差不多!
唐氏忙出来打圆场,笑眯眯的牵了葫芦的胖手,又跟卫莺说:“他还小呢,表姐可不能跟他计较的,咱们进去吧,娘已经在里边等着了。’’
卫莺也不再说了。
她又不是母老虎,说是不宠着,那也只是在这臭小子犯错的时候拍拍他的小屁股,给他讲讲道理,别的可没动过他一根手指头,看小葫芦连哭都没哭一声儿的,就知道她拍他小屁股的时候力道了。
庄氏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这会儿见了他们来忙招手让葫芦到身边去,摸了摸他的小脸:“我们葫芦可来了,舅奶奶可想你了。’’
小葫芦这娃本性不改,又是一顿甜言蜜语奉上:“葫芦也想舅奶奶呀,可想可想啦。’’
庄氏逗他:“有多想的?’’
“这么想。’’小葫芦还比划起来,划了一个两手都圈不起来的圆圈儿,告诉她:“比这个还大!’’
卫莺听多了他的瞎扯,跟庄氏说道:“这回可是要好生谢过舅母了,葫芦能得大表弟启蒙是他的福份,就是不知会不会叨扰了表弟?’’
庄氏大气的摆摆手:“一家子说甚叨扰不叨扰的,正好他休沐时闲着也是闲着。’’
旁边的唐氏抿了抿唇儿。
徐敬文榜眼出身,又在朝廷任职,还是徐家这一辈的长子嫡孙,就是平日里都不得闲何况是休沐,也就是卫莺有这个面子请动人,何况连远在江州的老爷子都写了信来让多关照关照,徐敬文哪有不照办的,且他跟卫莺这个表姐关系和睦,自是要帮着搭手的。
第117章 第 117 章
说是启蒙,其实在平日里的时候卫莺便开始教导小葫芦背上两句,认上几个字的了,他也聪慧,在徐敬文问他有没有学文学字的时候还很是得意的背了两句给他听。
小模样别提多得意了。
按卫莺的话说,他这是尾巴都要上天了。
徐敬文就稀罕这胖小子,一看就是结实的,还拍了拍他的小肩膀:“不错,你小子有股子聪明劲儿。’’
葫芦就喜欢听人说好话,尤其是夸他的,每次听到有人夸他,都高兴得跟个小公鸡似的,他这等人家出生的孩子谁不是被哄着捧着长大的,事实上跟普通人相比,这些官宦子弟们确实一出生就已经到达了别人许是一辈子都企及不到的高度,捧着他们倒也没错,他们也确实有这个资本,人出身好那也是运气。
葫芦是姜家的长孙,铁打的下一任宣平侯,他就算这辈子混吃等死那也够他吃上一辈子了,他房里那些伺候的想得主子重用自是卯足了劲儿,最简单的就是捧,把主子给哄高兴了不就出头了?
且人,有几个不喜欢听好话的?
要不是卫莺盯得紧,这小子房里不知道多少捧着他的,就是这样严防死守的还是有不少人在他跟前儿拍马屁的。
卫莺倒不是不让他听这些,只是葫芦这性子本就是个人来疯的,他还小,又没点分辨能力,不知道这些下人有哪些是真正为他好,有哪些是想从他身上得好处的,听多了这些话哪里还想上进的。
“我可聪明啦。’’小葫芦拍了拍自个儿的小胸脯,还悄悄朝窗外看了眼,发现他娘不在,特别大声的喊出口:“当大官!’’
像他爹一样威风!
徐敬文来了兴趣儿,蹲着身子逗他:“你小小年纪志向还挺大的,怎么想当大官的?’’
小葫芦眼一亮儿,小胖手捂着小嘴儿状似羞怯:“好多人听爹爹的话,好吃的全给爹了!’’
姜景就带他去了一回,那一回被众人给簇拥着,姜景身为将军,自是有无数下属听他差遣调令,凌驾在众人之上,好吃好喝的自然也就先紧着他。
姜景的原意是想让小葫芦瞧一瞧军营里的铁血气息,多培养点糙汉子的血性出来,免得他常年在后宅里待着沾染上女子的怯懦,被养成胆小的性子,谁知道这营里是去了,但小葫芦糙汉子不糙汉子的没感受到,他就感受到去了营里后这个威风赫赫的,可比在姜府上威风太多。
毕竟家里还有卫莺压着呢,他一犯了错那就是屁股巴掌伺候的。
徐敬文夸他的话说不出口了,小小年纪就知道摆威风可不好。
“行了,咱们开始认字儿!’’
外头卫莺几个还不知道这茬儿,唐氏说要去厨房给做些糕点送过去,卫莺也起了身准备去帮忙,被唐氏阻止了。
“表姐可不能跟我抢,这事儿我去就行,表姐你陪着母亲好生聊聊就是。’’卫莺是客,她哪里敢让她动手的,没得让婆母在心底给她记上一笔。
唐氏不应,卫莺便也顺势重新落了坐。
唐氏不是头一回亲自做糕点,厨房的下人也不意外,还特意给腾了个地儿给她们做,反倒是唐氏从娘家带来的丫头颇有些不忿:“老太太可真是偏心,小姐你娘家小弟来问学问便不允,那姜家的小娃倒能得大爷亲自给启蒙,怎么说小姐你才是徐家正儿八经娶回来的夫人,徐家跟唐家才是姻亲,那姜家再亲不还隔了一层么?’’
丫头碎碎念,说的正是前不久唐家的小子想在徐敬文门下求学被拒的事儿,唐家小子已经七八岁了,徐家这头便没应,说喊他们送去书院里读书,这个年纪正好,还说若是有学问上不懂的倒是可以来问问,但正经拜在他门下却是给拒了,说是不得空。
唐氏刚听见徐敬文应下给葫芦当启蒙夫子的时候好半晌都没回过神儿。
她心里也是不得劲儿的。
但这话她却是万万不能说出来,只道:“瞎说甚么呢,要是传到了母亲耳朵里,看有你好受的。’’
“行了,这些话以后可不能再说了,姜家跟徐家也是亲戚,卫家表姐深得老爷子疼爱,她膝下的葫芦那还是老爷子给取的小名儿,看在这层关系的份上大爷也得应下,再说了不就是启蒙,等以后还不得去书院里读书的?’’见丫头还要回嘴儿,唐氏瞪她一眼,眼中含着警告。
事情既然已经定下再说这些也无济于事,计较了那也是伤了自个儿,她还没这么傻的。
很快,唐氏做好了一盘子糕点端了过去,卫莺也顺道儿去瞧瞧葫芦学得如何了。
还没走近了书房,就听小娃奶着声音,高声的读者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
不断的重复念着这几个字儿。
他人小记不住,徐敬文便只少少的教他,还不时无奈的插话叹气:“不用这么大声的。’’但是跟葫芦那震天的奶声相比,他的声音竟然被压了下去,显得又无奈又弱小。
他就是个文弱书生啊!
“我爹说了,男人说话要大声说!’’葫芦理直气壮的反驳。
徐敬文:“。。。’’
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爹那是武将,咱们文人都是小声儿讲话的。’’他表姐夫果真是个糙人,自己糙就得还想让葫芦跟着他糙。
虽然葫芦这小子看起来也确实皮实,很有往糙汉路上走的模样。
葫芦撇了撇嘴儿,小脑袋轻轻点了点,捂着小嘴巴,张了张嘴:“什么是文人啊。’’
徐敬文:“你说什么?’’
小葫芦松开手,还是小声儿问:“什么是文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