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芯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脸上除了惊喜还有说不出的心疼,“是,奴婢没有瞧错,确实是蝴蝶胎记,跟二姑娘身上的胎记一模一样。”
若只是形状有些似蝴蝶,端芯还不会这么震惊,但是彩凤身上的胎记,却似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跟二姑娘的一模一样,就算是画的也没这么栩栩如生。
苏皖眼中满是惊喜,泪珠儿也顺着脸颊砸了下来,眸中又是惊喜又是忐忑,唯恐这是一场梦,“真是妍妍吗?”
苏皖是有一个妹妹的,名唤苏妍,比她小了三岁,是三叔膝下唯一的孩子,她出生时,生母便难产去世了,苏三叔一个粗人,怕照顾不好孩子,就将苏妍暂时养在了长嫂膝下,谁料竟然出了意外。
孩子在府里呆着,好端端竟被人偷走了。
定国公府一直在寻找她的下落,十多年来却一直杳无音信。
这些年,苏皖不止一次地怀疑妹妹之所以会丢,是二叔伙同拐子将人掳走的。她也一直在寻找妹妹的下落,却始终没有音讯。
此刻听到这个消息,她惊喜交加,一时间泪水纵横,若是三叔得到这个消息,定然极为开心,“妍妍现在怎么样?”
端芯语气有些含糊,眼睛又止不住的发酸,将苏妍的事仔细说了一下,包括她的一日三餐,作息,脾性,最后总结道:“二姑娘吃了不少苦,如今倒也算苦到甘来,不过奴婢瞧着她与安王倒也不似那种关系,安王至今没去过她房里,她也一副吃喝为大的心态,对安王并不上心,安王妃却时不时去找茬,姑娘,咱们是不是要尽快把二姑娘救出来?”
自然是得救。
听完端芯的话,苏皖便猜到,安王想必已经知道了彩凤的身世,她不仅要救,还要出其不意,尽快将人救走才行。
有安王妃在,妍妍呆在安王府根本就不安全。
苏皖心事重重离开的织新阁,一路上浑浑噩噩的,一想到妹妹的遭遇她就心痛的无法呼吸,既庆幸她还从未接过客,又怜惜她自幼吃的苦,等回到小院时,她脸上又挂满了泪,她却丝毫不自知。
院中依然没有人,她将门阀插好,便入了卧室,正打算转动花瓶时,却突然听到一个懒散的声音,“回来了?”
楚宴打个哈欠,坐了起来,随着他的起身,他一身雪白色的中衣露了出来。
苏皖吓得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根本没想到他还没走。
她转过身时,楚宴已经披上衣服,下了床。
男人一头鸦青的发披散在腰间,他五官俊美,肌肤如玉,神情还有些倦怠,瞧到苏皖脸上的泪痕,他漆黑的眼眸闪过一丝凌厉,瞬间便走到了苏皖跟前,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
女人脸上满是泪,眼眶也微微泛红,一看就哭了很久,他自从认识苏皖,还从未见她哭成这个样子,哪怕是那一晚,求饶时,也没见她哭成这样。
楚宴一颗心不受控制地缩了起来,声音也有些冷,“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
苏皖连忙擦了一下脸上的泪,这才发现入手竟一片湿意,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哭了,瞧到景王再次捏住了她的下巴,她才不自在地朝后躲了一下,“我没事。”
哭成这样,又哪像没事的模样?
见她不愿意说,楚宴心中腾地升起一股火。
第43章 中毒了
他摔门就走了出去,苏皖还没反应过来他为何走,没多久就见他又走了进来,这次进来时,他手中还端着一个木盆。
这小院是他早年买下的,院中种着几颗葡萄藤,是他临时休息之处,有时在飘香阁喝了酒,他就会在此处休息一会儿,院中有人定时来打扫,收拾得倒也干净。
楚宴打了一盆清水,臭着脸将水放在了桌子上,压着怒火道:“先把脸洗干净,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被苏宝看到像什么样?”
苏皖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下来,眼泪也已经擦干了,看到水盆里的水却愣了一下,楚宴的语气却凶凶的,“还傻愣着干什么?还想让我帮你洗不成?”
他语气虽然凶,苏皖心中却滑过一股暖流,他打小锦衣玉食,不论走到哪里都是被伺候的主,此刻却亲自给她打了盆水,哪怕清楚他可能是瞧到她哭了,有些同情,苏皖心中还是觉得暖暖的,竟然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哥哥。
哥哥没被发配边疆时,也是这样别扭的性子,小时候将她惹哭后,他明明有些手足无措,神情却依然凶巴巴的,见她还在生气,却又会笨拙地拿一块糖塞到她手里,“再哭一颗也不给你。”
明明糖都给了,却没一句好话。
苏皖心中又酸又涩,想到哥哥,眼眶又有些微微泛红,也不知道他跟三叔在边疆怎么样了,苏皖眨了一下眼,逼回了眼泪,就着脸盆洗了一下脸。
楚宴斜靠在门板上,淡淡打量着她,怕她心情万一不好,他也没再多说什么,苏皖洗完脸,便自觉将水倒到了院子里。
楚宴也没再说什么,两人一路沉默,回到凌霄堂后,苏皖又重新开始卸妆,楚宴始终站在一侧淡淡看着她,等她快卸好时,才淡淡道:“还是不想说?”
苏皖拿药水卸掉雀斑,扭头认真道:“我留在王府,已经给您带来了不少麻烦,若是还拿这些小事烦您,我自己心底都过意不去。”
楚宴淡淡扫她一眼,突然嗤笑了一声,道:“说得倒是好听,是不想给我添麻烦,还是不想让我知道太多?你来之前,是不是就打定了主意,等避过风险就带着苏宝离开?”
苏皖神情微顿,略显苍白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随即道:“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见她还装傻,楚宴冷呵了一声,心中的火几乎有些压制不住,他再次摔门而去,其实站在她的立场上,不是不能理解她的选择,毕竟两人说到底,也没什么关系,不过是比陌生人稍微熟悉点,哪怕心中清楚,见她不愿意信任自己,楚宴心中仍旧说不出的恼火。
他一贯的骄傲,话到这个份上,对他来说已是不易,他冷着脸回了卧室,没他的准许没人敢进他的书房,他倒也不担心苏皖没上好妆前会暴露,回到寝室,他便换了身轻便的衣袍,简单洗漱了一番。
正想让丫鬟早点摆饭时,就见苏宝跑了过来,小家伙才刚下了学,回到奉水苑却发现娘亲不在,他就跑到了凌霄堂,找楚宴来了,声音清脆中又透着一丝着急,“爹爹,爹爹。”
楚宴从寝室走了出来,“怎么了?”
苏宝小炮仗似的冲了过来,一直跑到楚宴跟前才停下,他四处望了一眼,见院子里没有丫鬟,才小声道:“我娘不见了,玉灵说她出府了,可是都出去一上午了,怎么还没回来,是不是碰到坏人了?”
他口中的坏人是指安王。
楚宴瞧他很是担心的模样,便指了一下书房,“早回来了,在重新上妆,估计等会儿就出来了。”
苏宝这才松口气,他眼中满是对苏皖的担心,这份关心,让楚宴心中微微一动,他伸手将小家伙抱了起来,走进了他的寝室,问道:“如果爹爹不见了,你也会这么担心?”
苏宝神情疑惑,爹爹为何不见?
不过见爹爹一副等着他回答的模样,他还是点了下头,小手还圈住了楚宴的脖颈,“爹爹不怕,你不会不见的,你已经是大人了,可以赶跑坏人。”
竟一副反过来安慰他的模样,望着小家伙肖似他的小脸,楚宴心中奇异地滑过一丝暖意。明明最初遇见时,只是觉得这小东西性格挺有趣,不知不觉,他竟真正走入了他的生活。
他不在意苏皖最初的打算是什么,却不可能遂了她的意,别说带走他,她想走都得掂量掂量。
望着苏宝可爱的小脸,楚宴心中的怒火稍微压下去一些,他索性抱着苏宝又去了书房,想看看她卸好妆没。
苏皖这个时候才刚卸好,她又用清水洗了把脸,正想上妆时,却见楚宴抱着苏宝走了进来。
苏宝一眼就看到了娘亲美美的模样。
他立即从楚宴身上滑了下来,跑过去就扑到了苏皖怀里,他都好久没见到苏皖这个模样了,小手摸了摸她的脸,“我想娘亲了。”
这句话带着浓重的小奶音,说完就搂住了苏皖的脖颈,小脸贴在了她脸上,苏皖的眼眶又莫名有些发酸,她都好久不曾放纵过自己的情绪了,今日却莫名控制不住自己。
怕被楚宴看到,她才努力控制了一下。
楚宴眼眸漆黑,瞧到她这个模样,心底那点怒火是彻底消散了,只觉得她故作坚强的模样,令人莫名有些心疼,他一颗心说是冷硬如石都不为过,在战场上更是杀人不眨眼,何曾心疼过谁?可是此刻,他心中却当真充满了怜惜。
他又想起了她的遭遇,十四岁正是需要长辈溺爱的年龄,父母却皆没了,哥哥和三叔还被贬到边疆,投奔了外祖母后,却又被亲人算计,就算她不信自己也是情有可原,他何曾为她做过什么?
楚宴突然什么火都没了,等苏宝跟苏皖亲热够,他才走过去低低道:“你是苏宝的娘亲,在某种程度上,你好我也好,如果需要我帮助,你尽管提,我府里旁的没有,人手跟钱财却有不少,总能帮上一些。”
说完大抵是不自在,他转身便离开了书房。
苏皖却微微怔了一下,本以为,他既然看破了自己的心思,肯定会有些恼火,毕竟,她来这里说到底终究是利用了他,可是他却仍旧愿意帮她。
哪怕是为了苏宝,苏皖也有些感动,原来,他玩世不恭的皮囊下,竟然有一颗如此细腻的心。
但是苏皖并不想找他帮忙,毕竟去安王府救人不是小事,他与安王的关系已经够紧张了,若是事情不小心败露,只怕会为他招来麻烦。
这些年,苏皖存了不少钱,他爹爹在世时,手里有不少人脉,也给她留下不少能用之人,定国公府倒台时,虽然被抄家了,抄的却都是明面上的东西,大概是早就察觉到了皇上对定国公府的忌惮,他爹暗地里给她留下不少东西,被斩首前,他将这些人脉和资产全交给了苏皖。
苏皖谨记着爹爹的交代,不曾跟任何人提起过,宁远侯府的人也并不清楚她手里还握着什么。她被宋氏算计后,之所以能报复回去,也是因为手中有些依仗。
这些人都是他爹爹亲自培养的,虽然不过十来个,却各有本领,这些年,她手中的资产越来越多,也几乎全是他们的功劳。他们不止一次地劝过苏皖离开京城,在他们眼底,安王就是个疯子,偏偏他手底下又有不少人,她留在京城,多少有些危险,他们又大多不在京城,真出了什么事,只会鞭长莫及。
苏皖却不愿意离开京城,她不想走,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苏妍,苏妍被偷走时,她是在场的,她眼睁睁看着贼人打晕了奶娘,将妍妍抱了起来,小丫头被弄疼时,还抽噎着喊姐姐,要姐姐抱,苏皖扑过去拦她时,却因人小被踢开了。
她哭着喊来人时,却被贼人捂住了嘴巴,最后也被人砍晕了,她眼睁睁看着,一群人打晕奶娘,将妍妍掳走的。
她至今还记得妍妍皱着小脸喊姐姐的场景,她总觉得妍妍还好好活着,只要她不走,总能遇到她,不然她肯定追到边疆去了,这样还能离哥哥和三叔近一些。
如今既然有了妍妍的消息,她无论如何也要将她救出来。
苏皖离开织新阁时,让柳娘帮着联系了莫羽,将他召回了京城,莫羽是几人中武功最好的,到时由他带队,再去雇一批死侍接应,总能想法将人抢回来。可是抢人前,必须要由端芯出面,先说服妹妹才行,有她配合事情自然会容易些。
一切就等端芯那边的消息了。
见她直到离开凌霄阁,也没说什么,楚宴便清楚,她是打定主意不说了,想了想,他便随她去了,反正人在眼皮子底下待着,她若真遇到了危险,总归还有他在。
一连两日端芯那儿都没有消息传来,苏皖纵然焦急,也只能让自己稳住,她正担心着端芯那边时,苏宝却突然病倒了。
他这次还是反复高烧,跟前段时间的病症有些相似,颇有种来势汹汹的感觉,想到上次最初吃了好几天的药,都没什么用,苏皖急得嘴上都快起了泡。
楚宴这日也没有去上朝,将太医都喊到了景王府,诊治过后,这些太医却都蹙起了眉,最后诊断的结果却是苏宝中了毒,好在中毒的日期不算太长,这是第一次毒发,这才有些来势汹汹,只要找到解药即可解毒。
按中毒的日期推断,分明是沈大夫所为,尽管猜到了他可能会留有后手,苏皖也没料到他竟会选择给苏宝下毒。
苏皖一颗心紧紧提了起来,唯恐苏宝出个什么事,想到沈大夫已经失踪了,她心乱如麻,眼泪再也不受控制地砸了下来。
楚宴见状,便让太医先退了下去,问道:“究竟怎么回事?他怎么会中毒?”
苏皖这才将楚宴归来前,苏宝生病,又被沈大夫识破身份的事讲了一遍。
“当时小宝一直反复发烧,请了好几个大夫都没用,因他的药管用,我就让他都喝了,我真没想他会下毒……”
苏皖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狠狠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都怪我,他明明品行不端,不仅擅自用药水擦掉了小宝的伪装,还威胁我,我早该知道的,他肯定不会尽心医治,是我害了小宝,都是我!”
苏皖说得语无伦次的,又想去砸自己的脑袋。
楚宴紧紧抓住了她的手,“不是你的错。”
当时苏宝反复发烧,换成任何一个母亲都会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在那种情况下,她只能相信那个沈大夫。楚宴低声道:“有我在,不会让苏宝出事。”
第44章 抢人
不查不知道,一查才发现,这位沈大夫已经失踪了有段时间了,按时间算,大约楚宴回京后没两日他就消失了。
他是济安堂的坐诊大夫,刚开始只是请了几日病假,大家都以为他在家养病,后来假期结束了,他却仍旧没有回来,掌柜的派人去他家里探望了一下,这才发现,他家里根本没人。
这么大一个活人就这么失踪了。
掌柜的怕他出什么事,还报了官,后来一查才发现有人瞧到他匆匆离了京,见人没死,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楚宴觉得他是有意潜逃,便让人重点追查了一下前段时间离京人的路引。沈大夫确实是逃走的,路引都是在城东找人伪造的。
他原本之所以给苏宝下毒,就是想以此拿捏住苏皖,打算等苏皖嫁给他后,再给苏宝解开毒,可是谁料她却支开了他的小药童,带着孩子去了景王府,刚开始他还在尝试着联系苏皖,将苏宝中毒的事告诉她,让她自己掂量该如何选择。
谁料她根本没有出府的意思,他根本联系不上她。就在这时,景王又突然回了京城,陆太妃竟然也一副在乎苏宝的模样,他这才有些怕了。
谁不知景王的难缠程度,他战场上可是出了名的杀人不眨眼,怕苏宝毒发时,景王追查到他身上后会直接杀了他,他收拾了一下细软,便逃走了。
苏宝好不容易退了热,半夜却又起热了,见他小脸烧得红通通的,苏皖心中犹如刀割,拿着布巾一次次为他擦拭,玉灵跟小蕊劝了好几次,都不见她去休息。
楚宴处理完公务也来了奉水苑,奉水苑依旧通火通明,门口挂着两盏四周围帛的双喜打字灯,屋内也挂着一盏琉璃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