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竹收拾药箱,留下了些她独制的药膏,并且交代了阿九几时换药后,便温和地行过礼退下。
待人都散去,房内陷入了一片沉寂,只有孟婉微促的呼吸声,宋氏理了下孟婉的一缕乱发。
孟侯将手负在身后,低声问道:“此事我会前去许国公府讨个说法的。”
宋氏眸色微沉,“不必了,我不想计较太多。”
孟侯剑眉竖起,语气微怒:“这可是伤了我女儿。”
宋氏抬眸望着孟连生染上怒意的眉宇,顿了下,说道:“那个许姑娘,傲慢无礼,骄纵专横,以后少不生事端,你若真心疼女儿,就退了婚事,我也不想见到她进门。”
孟连生来回走了几步,不知他是怒还是怨,一屁股坐在了梨花椅上。
宋氏抿了下唇,眼眸微湿起来,缓缓道:“你娶谁都可以,就是不要她,若她真进了候府门,夫君就写一份和离书给我,我带着婉婉走,一样也可以好生过活。”
孟连生听言,心头一紧,烦乱起来:“你这是说得什么话,我怎舍得让你和婉婉在外。”
宋氏抬手抹了掉下的泪,冷着声线道:“那你退婚啊,要我和女儿还是那个许姑娘。”
孟连生是心里有苦,他烦躁地甩了下衣袖,“你当真以为我想娶那许国公之女吗,我也是无可奈何啊。”
宋氏微愣,望着孟连生那愁容,“如何个无可奈何法,不过是怪我给你生不了儿子,怕断了孟家的香火。”
“你就净说这些话气我吧,我何时怪过此,不管儿子还是女儿都是我孟家的香火。”孟连生道。
宋氏瘪了下嘴,怒道:“我气你什么了,你气我才对,你娶别人我依你还不成吗,我已经够忍气吞声了,可你娶的这个人不是什么善类,若婉婉受她欺负,我忍不了。”
望着宋氏沾了泪的双眼,孟连生沉默着,许久后,叹了口气,“我也想退婚,是那许国公逼的。”
听言,宋氏缓了下情绪,微惑地凝视孟连生。
孟连生扶了下额头,缓缓说道:“早在两个月前,我入宫汇报,撞见了许国公,他便以商讨公务之名引前去他府上,被生生灌了几壶酒后,我便倒下了。”
说到此,他顿了顿,再次无奈道:“待我醒来时,那许兰兰便睡在了身旁,之后他便以此逼我娶那许兰兰,我躲了许久,可上个月那许国公说他女儿有了我的种,若不娶便上报给皇帝,替他女儿要个名份。”
话落下,宋氏惊谔着,睫毛微颤,见她的神情,孟连生局促地搓了搓手指。
躺床榻上合目装睡的孟婉也听到了这话,心头也是一惊,没想到当初父亲娶许氏另有原因,竟如此戏剧。
那她也为此责怪了父亲一世,可到底说娘亲当初被许氏欺辱时他又在哪!
宋氏这是更气了,“那你之前为何不与我说!”
孟连生垂下首,低声道:“我想说,可你也不听,转身就跑了,那日雨下得如此之大,我找了你许久,结果你自己回府了,之后我也不敢再提了,本就着了病,怕你气得越发严重。”
宋氏哽了哽喉咙,绷着脸,“那日真碰了她?”
“不知道,我被灌得不省人事,但床上真有落红。”孟连生懊恼着,他垂下首又道:“那许兰兰如今怀了,要我如何应对。”
宋氏凝视孟连生许久,顿了下后,缓缓道:“说到底,你还是在意许兰兰肚子的孩子。”
孟连生抬首怔然地望着她,慌忙道:“我没有。”
“那如今就是非娶不可了。”宋氏淡淡说道。
宋氏起了身,走到他身边来,气不过抬起素手便在他脸上打了一巴掌,清脆的声音响起来。
孟连生右脸上顿时红了一片。
“过些天,写份和离书吧,我容不了那女子。”
“芷儿…我会想办法退婚的。”
二人对视着,气氛冷然。
正在此时,房外响起了敲门声,管家在门外说道:“侯爷,纪王爷来了,正在厅堂侯着呢。”
宋氏侧过身,擦去眼泪,漠然地走到床边望向睡着的孟婉。
孟连生口中微干涩起来,咽了下口水,不舍的看了眼宋氏的背影。
管家在门外再次唤了一声:“侯爷,纪王爷来了。”
孟连生只好作罢,站起身抖了下衣袖,出了房门而去。
宋氏在床边坐下来,又忍不住流起眼泪,她不能想象若是那许兰兰嫁进门后会是怎样的。
孟婉缓缓睁开眼,望着宋氏悲忧的容颜,她撑起小身子,蹭过去抬起小手掌擦宋氏的眼泪。
“娘亲别难过,婉婉会陪你。”
宋氏微愣,不知什么时候自家女儿醒了过来,便对着她扯了一丝微笑,“娘亲没事。”
宋氏将孟婉抱进怀里抚着发稍,将低落的情绪压下,“额头还疼吗。”
孟婉摇摇头,对着她扬了个甜甜的笑,“不疼。”
看着女儿这般懂事,宋氏心里越发心疼了。
孟婉心绪微沉,起了些许疑心,那许兰兰怀了,在玉瑞宜时,对上娘亲还挺能打的。
厅堂之中,两侧的黄花梨木桌椅之中,一身墨蓝衣袍的纪王爷正悠闲自得的喝着毛尖茶,他容颜温润,眉宇间透着儒雅。
虽然儿子楚修与他相貌几分相似,但纪王爷总是带着温和自在的气质,而楚修却显得锐利深沉得多。
刚从东厢房出来的孟侯苦闷着脸,入堂而来。
纪王爷端着茶杯见他进来,挑了下眉稍,将放下杯,轻咳一下站起身来,瞧着他脸上的巴掌印,“孟侯你这是……”
孟侯微尴尬,忙行过礼:“不知今日纪王爷光临府上所谓何事?”
纪王爷颇有意味地看着他,“换处清净之地再说吧。”
孟侯微怔,迟疑点了下头。
作者有话要说: 楚修:天凉了,解决一下许家吧
第13章 十三
那日纪王爷来了之后,府上准备些婚庆的饰物一天之内全给撤下了。
不知是宋氏提了和离,还是怎么的,孟侯像是笃定了心思要退婚。
几番来到东厢房与宋氏保证会退了那婚事,却都被赶出了房门。
宋氏始终觉得就算退了婚,许国公若将此事闹开,一样也闹不过许兰兰进候府门,如今她已对孟连生失望了。
宋氏说了容不得便就是容不得,留在候府只怕是整日鸡犬不宁,如今强硬的态度让孟婉分外意外,原来娘亲也有这般坚决的模样。
隔日就逼着孟侯与她写和离书,孟连生是端着被塞来的毛笔是迟迟落不下一个字,他舍不得妻子和女儿。
甩下笔和纸,让宋氏等等几日,若真不成,他便放母女俩离去。
自此后,孟连生跑往纪王府的次数多了起来,也不知谋的什么事。
孟婉额头上的伤也渐渐消了炎,还好也只是皮外伤,她还担心万一被撞傻了还怎么办,事实证明她没有傻,脑子还转得飞快。
纱布也被拆了下来,就是额头上青紫了一大片还未消去,望着宋氏给她擦药的手,孟婉将目光转向她脸庞上,那被簪尖划伤的脸颊也渐渐结了痂。
娘亲这漂亮的小脸蛋可不能毁了容去呀。
宋氏替婉婉擦过药后,便将她抱下了椅子,牵着人往外室而去。
忙忙碌碌一早上后也是晌午了,东厢房外室的八仙桌上,已备好两碗清淡的面食,是张乳娘做来的韭香素肉粉丝,少见油腻辛辣。
见到此,孟婉松了宋氏的手,就爬上了长凳上,那碗中粉丝洒些青葱,汤鲜四溢,还有一碟酸甜的小菜,看得她口水快掉下来。
宋氏轻扬了笑坐在她身旁,挽了挽孟婉的衣袖,随即便动了筷子,给她夹了几小菜。
孟婉便乐呵呵的吃起来,张乳娘的手艺还是那般厉害。
“夫人!”
这粉丝刚吃了一大半,门外就传来了丫鬟阿九的声音,转眼间她就入了房门,气喘吁吁的。
“夫人夫人,许国公府出了事!”阿九眼角带着笑意。
听言,娘俩二人皆停住了筷子,孟婉的小嘴上还挂着一根粉丝,愣了下后,她将粉丝‘吱溜’地吮进口中。
“许国公府?”
宋氏也是一愣,凝起眸色,“出了何事,让你这般高兴。”
“不止奴婢高兴,您听了也会高兴的,那许家小姐怕是嫁不成了。”阿九低声笑,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宋氏眼色掠过疑惑,还未等她问出口。
阿九忙拍了下手,又道:“这个许小姐不仅骄蛮专横,还不知廉耻,竟私通下人,闹了一早上,许国公府里已经揭不开锅了。”
“什么……”宋氏惊了神,不经觉地站起身。
孟婉目瞪口呆着,手中的筷子都掉了。
“真的呀,是媒人婆子前去府上,谁知便瞧见了那许小姐光着身子和一名家丁躺在床上,□□至极。”阿九说道。
宋氏愕然着眨了下眼,侧目凝思,一时之间也不知说什么好。
“听说大夫还诊出了那许小姐竟早有了三个月身孕,看来是私通已久,好在被抓到了,这要是嫁到咱侯府来……”
阿九顿了下,容颜上起了几分厌弃,仓惶说道:“那侯爷不就成了冤大头,替他人养儿子。”
孟婉咽了咽口水,这…那……那前世不就是给人养儿子了吗!她那个所谓的弟弟?难怪前世总觉得许氏生的这个儿子有点丑……
想到此,孟婉碗中的粉丝也没了滋味,气呼呼地跳下长凳,跺了下脚,“爹爹这个大傻子!”
她这是气前世的孟连生。
宋氏看了眼气呼呼的孟婉,哽了哽喉咙,三个月身孕…夫君曾说宿醉那晚是两个月前,只怕是他被人摆了一套,纪王妃说的没错,这女子放在家中就是一个祸害。
宋氏对阿九道:“侯爷呢。”
“赶着去许国公府了,出了这事还不赶紧去许家撇清关系呀。”
阿九说着,被口水噎到了,宋氏容她倒了水喝,接着她又喋喋不休起来:“夫人您是不知道,许国公府前堆了多些人看热闹,那许家小姐的哭声里里外外都听见了,可别提多惨。”
“前两日还敢和夫人您打架,还趾高气昂的,这下好了,怕是连门都不敢出了,丢死人。”
“好了好,莫说了。”宋氏堵了她的嘴,坐下来思索着。
孟婉只想呸呸两声,“她活该,还欺负娘亲和我。”
宋氏侧首瞧了眼婉婉鼓起的小脸,抬手摸摸她的发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