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握着笔,勾勒着字句,这是她写给太子楚川的书信,有些事在信里比较说得清,是不能让楚修知晓的事。
既然她已猜到楚修是重生之身,权谋之争,她插不了手,但她自应提醒太子提防此人。
烛火直到夜半,终于被剪灭。
却是一夜无眠。
翌日清晨,孟婉从卧房里出来,与宋芷儿在厅中用过早饭,就开始做准备离开别院。
让下人前去纪王府通报一声,她们已离去。
二人刚出别院准备上马车,便来了一行人,正是那孟连生与舅父宋衡带着家丁,见了便让人生厌。
派人堵住母女二人的路,孟连生来到跟前,朝着宋芷儿深深作了个揖,脸上是那讨好的表情,“夫人莫再生气了,快随为夫回府吧,住在他人别院里不惹人笑话?”
宋芷儿忙退了几步,生怕沾染上,“我看你就是个笑话,别一口一个夫人为夫的,你我早已撇清关系,还不速速让开。”
孟连生怔了下,身后的宋衡就开始上来打圆话,“这一日夫妻百日恩,床头打架床尾和,既然妹夫已经认错了,芷儿饶了他,大不了回去就给你写一份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犯了。”
宋衡说完,孟连生连忙顺着话点头,“写,回去就写,哪里还敢再犯错。”
“我和他不是夫妻,如果兄长今日是来劝我与他和好的,那就不必了!好马不吃回头草。”宋芷儿打量了下二人,又道:“我也送你们一句话,好狗不挡道,快速速给我离开!”
“爹,我还认你这个爹,你就不要把所有事都做得没皮没臊的,惹人厌恨。”孟婉失望的道。
“可你们是我唯一的妻儿啊,我又怎忍心失去。”
说罢,孟连生更是不要脸,硬是把路堵着,不让马车通行,还有意的把车往城内方向赶。
气得宋芷儿上去就是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滚开。”
正在这时,一行纪王府的家丁赶来,楚修一袭玄衣走来,身旁还有执扇的太子楚川。
见了这一幕,楚修深眸扫了眼那孟侯爷,心底多有鄙夷。
此人与前世一样,还是如此不要脸面,当年若非是孟连生朝野掌权过于贪婪,处处限制于他,且用太子之死威胁他,想权倾天下,楚修也不至于将孟家灭门,孟连生还恬不知耻地给他那假儿子送进户部当差,没少贪图聚敛。
如今孟连生打了婉婉那一巴掌,他还没与这人算这笔账呢。
楚修走上前来,“我当是谁呢,敢来我纪王府的别院闹事,原来是孟侯爷啊。”
孟连生见到楚修与楚川,便好声好气迎上来,“见过太子殿下与纪世子,今日来此,也是多有得罪了,孟家与纪王府也算半个世家,我与我家夫人正闹脾气呢,世子帮我好生劝劝。”
这小子不是还想念想他闺女吗,怎么说也应该站他这一边。
孟婉见孟连生这般说,气得鼓了脸,转头看向了楚修,只怕他真会让孟连生带着她和娘亲。
太子楚川摇着折扇上前来,讽道:“别以为我在东宫就什么都不知晓,孟侯不是与宋氏和离了吗,这怎么谈何你家夫人。”
孟连生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那张和离书是我家夫人所写,我都还没画押这怎么能算数呢。”
“孟连生!你太不要脸了。”宋芷儿在一旁听得是怒火蹭蹭往上涨,一张娇美的脸都红起来。
楚川看了一下脸绷得紧巴巴的娘俩,扬了下眉稍,唰地合上手中折扇,道:“那孤来帮你认证,孤堂堂东宫太子这点权利都没吗,来来,孤宣布从即日起,孟侯爷与其夫人正式和离,从此毫无瓜葛,互不相扰,若是以后出什么事,尽管来找孤这个认证人,这样行了吧。”
孟连生见他如此说,慌了神,连忙道:“太子殿下,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有何使不得,不光孤在这认证呢,这不还有纪世子吗。”楚川说着,用折扇拍拍楚修的胸膛。
虽然有时候楚修对他这个兄长几分嫌弃,但还好,不傻。
楚修唇角一勾,冷道:“既然和离了,此乃纪王府的地界,闲杂人等勿扰,把人都给本世子清出去。”
话落,王府家丁一拥而上,将那孟连生与宋衡一行人赶出别院门口。
楚修侧首轻瞥李管家一眼,李管家颌首退下去,无须多言,他便知孟侯回去的路上,怕是得吃些苦头了。
见那孟连生被赶走,孟婉抿了下唇,宋芷儿此时上前道谢。
“区区小事罢了,无妨。”楚修则是扫了眼那马车上的行李饰物,蹙紧了眉,“不过,伯母这是?”
“思来想去,还是不愿再打扰王府,临城有孟侯在此,怕是今后少不了纠缠,还是前往苏州自在些。”宋芷儿回道。
楚修轻眯了眼,轻声道:“如果是这般,有我王府护着,孟侯爷不敢再来,伯母何须带着婉婉长途跋涉回那苏州。”
“非亲非故的,我们哪好一直让王府护着,世子不必挽留了。”宋芷儿回道。
“那孤护着也行。”楚川在一旁笑道,说话间,孟婉挪在他身旁,将昨夜写的书信偷偷递在他手里。
楚川还正纳闷呢,孟婉已拉远了距离,朝着二人说道:“劳费太子与世子好心了,我与娘亲还是希望能回苏州,我们就此别过。”
说罢,孟婉认认真真地朝二人行了礼,随后便钻进了马车里去。
她坐在软榻上,透过车窗缝隙瞧着,再见,太子哥哥,希望自己写得那份信,他能对楚修有所警惕,今生皇帝健在,楚修还没那么容易得逞。
她不懂朝野,也无权无势,只能这般了。
宋芷儿见孟婉上了车,向两人道过别,便也上了车,马夫一挥长鞭,徐徐行去。
楚修望着那马车渐行渐远,脸色越发阴冷,抿紧薄唇,袖中手握成拳不禁微颤,岂能容她离开他的视线。
身旁的楚川已将孟婉递给他的信打开瞧了一遍,嘴角轻扬,有意思。
他拍了下楚修的肩膀,楚修冷着脸,僵硬地侧首瞥向太子。
“不是吧,兄弟,脸色这么难看。”
楚川蹙眉,顿了一下,将书信递给他,“婉婉给孤留了封信,看挺有意思的,全是你的坏话,瞧瞧?”
楚修的深眸凝起,信?他将书信接过来。
上面的字字句句写着让太子谨防他夺位,还用了阴险狡诈,狠厉毒辣,等等词汇形容他。
看得楚修脸色不仅冷然还带上了忧愁,形象就这般差吗。
楚川笑意浓了几分,婉婉所言是真是假,他不知道,但他看得出来,楚修对帝位毫无兴趣,甚至隐约感觉到楚修有些反感。
楚修将书信塞回太子手里,沉默着一言不发,只是看着远去的马车,深思着。
“你就这样让她走了?”楚川问道。
楚修剑眉深蹙,抿紧薄唇。
楚川笑了一声,打趣道:“你该不会是想把人掳回来吧。”
说到此,楚修扬了下眉稍,眸色微闪看向楚川,“啧…”
楚川笑容僵住,“…你可别…”
第30章 三十
娘俩回苏州的马车在官道上行了两日, 瞧着沿途风光秀丽倒也不显得烦闷。
马车之内, 宋芷儿端坐在软榻上绣着手中的刺绣, 瞧了眼自家女儿俏美的脸庞, 一只娇嫩的手放在车窗上, 望着车外细雨霏霏,神色轻松自若起来。
转过这个山路便是齐州,便在齐州歇息一晚再出发, 赶了两日的路,两人皆有些疲累, 山路陡凸总是摇摇晃晃的。
这雨水连绵不断,下了整整一天了,路上越发泥泞坎坷。
渐渐的, 漫天乌云笼罩过来,天色黑了下来。
孟婉将脑袋探出车窗去瞧,点点雨落在她脸庞上,忽然雨越发大起来,如同石子般, 细雨连连便成了暴雨如注。
孟婉坐了回来,将车窗关上, 以免雨水溅进来, “娘亲,雨下大了。”
马车内响起了哒哒的雨声,在不宽敞的空间里显得十分震耳。
“这雨可真大。”一旁的阿九忍不住惊叹道。
宋芷儿放下手中的刺绣,撩开车帘, 催促车夫快些赶路,雨天路滑,还是早些赶到齐州较好。
车夫一扬马鞭,回道:“这雨下了一天,久了怕是这一带有山体滑坡,得加快行程了。”
宋芷儿听言心头一紧,前方的路道已被雨水扰了视线,白茫茫的一片。
忽,未有看清前方的路,马车猛地一抖,只听嘣的一声,似乎绊到碎石。
宋芷儿本就没扶好,倒进了车内,车上孟婉与阿九也撞在车壁上,马车停滞了下来,行不动。
没等车内几人稳好身姿,车夫披着蓑衣就下了马车,去察看情况。
大雨磅礴,听不清话语,只听车夫在车外朦朦胧胧道了一声:“坏了坏了。”
听言,车内娘俩皆是面容一沉,也不知是什么事,也不顾雨水了,几人赶忙下了车。
大雨打落在身上,微微刺痛,伴着轰隆的雷声,孟婉给吓了一大跳。
来到车后一看,那车轱辘陷入深水坑里,绊住了岩石。
“这荒郊野外,暴雨如石的,上哪去找人帮忙呀。”那车夫大声说道,奋力地推着车后,马车却丝毫不动。
三个女子全身的衣裳很快也就湿透了,雨水顺着发丝流下来,宋芷儿连忙对马车喊道:“这不还有我们吗,我们在这推,你去前面驾马看看能不能出来水坑。”
那车夫摇头,大声回道:“你们三个弱女子能有几分力气。”
孟婉被雨水冻得小脸苍白起来,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浓密纤长的睫毛都模糊了视线,“总不能一直停在这啊,你不是说这一带有山体滑坡吗。”
车夫听言只好点头,去前面扬鞭驾马。
三人便使尽浑身力气推着马车,力气太小哪里使得动,车身仍旧无丝毫动静。
忽然,听到山顶传来道道震耳的声响,似乎有什么来势汹汹。
车夫也顾不上了,赶紧跳下马车,慌忙大喊道:“赶紧跑!莫顾什么马车了!”
一时间脚下的泥水越发积多,慌乱之中,宋芷儿拉起孟婉的手慌忙随着车夫跑去。
又是一阵阵雷声,此时众人已顾不上什么了,仓惶奔跑着。
山顶一道泥流轰然坍塌下来,速度之快,看得孟婉心头颤抖。
奔跑中,震耳欲聋的声音越发强烈,孟婉人小,步子小,跑得慢,害怕得眼泪混着雨水流出来。
只听轰隆一身巨响,方才马车那处被泥石流掀翻覆盖而下,山路被严严实实的堵住,还好几人退离得快,不然就被压在下面了。
孟婉离塌陷仅隔两尺的距离,石流还在源源不断的下来,众人不敢停下来。
见孟婉跑得慢,宋芷儿正在回头去拉她,忽然一块硕大的滚石从山间滚落下来,猛然出现眼前,眼见要砸中宋芷儿,阿九连忙上前将她狠狠拽过来。
二人扑在了满是泥水坑的地上,地上的泥石子将宋芷儿的双手割了一道血痕,她那还顾得上,连忙回头望去,那块滚石已挡在了山路之上,孟婉已不见身影。
“婉婉!”宋芷儿坐在地上撕心哭喊起来,满身的污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