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楚依珞道,“我有些乏了,想先回房里歇息。”
江祈一听她说累便连忙带着她回房,至于被扔在厅堂的任磊如何并不重要,那人就算是被扔进四面都是墙的空房里,他也有办法自得其乐。
两人回房后,江祈与任磊还有事要谈,见她上榻躺好便要离开,楚依珞却扯住他的衣袖。
“夫君,我们不是在爷爷的寿宴上才初见的吗?为何那位江公子说你心心念念我多年?你……以前就见过我?”
江祈在榻边坐下:“见过。”
“几年前,你随着楚夫人上雨台山寺礼佛,你我曾有一面之缘,你不记得我罢了。”
楚依珞闻言安心了下来,心想两人都重生之事果然过于匪夷所思,根本不可能发生。
但听到江祈说是自己不记得他,心里有个地方却蓦然丝丝拉拉的疼了起来。
“我,我真不记得……”楚依珞歉疚道。
江祈轻笑着帮她盖好锦被,俯身亲吻她的额头:“没事,我从不介意。”
他见楚依珞眼底仍有几分歉意,无奈的叹了口气,跟着钻入锦被将人揽入怀中,低声安抚了起来。
待楚依珞入睡后他才动作轻柔的离开床榻。
回到厅堂时任磊果然正专心的研究手里那把玉骨扇的图样。
他见江祈出现,收起玉骨扇侃调道:“这么快?我还以为至少得等上一、两个时辰,这才──”
“闭嘴。”江祈语调森冷的打断他。
“呵呵呵……”任磊虽被骂却反倒低低笑了起来,“我说我可真羡慕江兄,家里有个倾国倾城的小娇妻,宫里还有个国色天香的公主钟意你,江兄可真是艳福不浅啊。”
前几个月江祈在雨台山寺上救下了楚依珞,同时也顺手救了被倚翠冲撞险些滚下石阶的乐平公主。
乐平公主一见江祈俊美无俦,情根暗种而不自知,直到那日江祈进宫面圣请求赐婚,她才惊觉自己心意。
乐平公主是前元后的女儿,元后生完她便难产离世。
皇上本就十分宠爱前元后,因为歉疚及爱屋及乌的关系故而特别疼爱她,可说宠得无法无天,娇纵撒泼。
她一听皇帝要给江祈赐婚,立刻哭哭啼啼的闯进御书房,哭闹着说她要嫁给江祈。
都说京城贵女对江祈避之唯恐不及,没有哪个父母会愿意将女儿嫁给在刀尖上度日的人,贵为九五至尊的帝王就更不可能。
他虽然极其倚重江祈,却也深知江祈为了爬上指挥使的位置得罪多少人。
在江祈成为他最锐利的一把刀后,更是替他除了不少人,一双手早不知染过多少鲜血,树敌太多,迟早沦为众矢之的,他万不可能把宝贝女儿指给他。
皇上原本还在犹豫该不该不跟安康侯商量一声,便将他的嫡孙女指给江祈,如今乐平公主闹上这么一出非君不嫁,皇上登时没得选,立刻当着公主的面下旨,将楚依珞指给了江祈。
乐平公主听见皇帝不顾她的心意还是狠心下旨,当场坐在地上号啕大哭了起来,极尽各种撒泼打闹要皇上收回圣旨。
江祈接旨后便站在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皇上听着公主的哭声却是心疼了,但再心疼他也不可能把闺女嫁给神武卫指挥使。
皇上迤迤然的走到乐平公主面前,故作冷漠:“你方才可是亲耳听着朕给江爱卿赐婚的,倘若你真非他不嫁,那便只能当偏房妾室,你若真愿意放下堂堂公主的尊贵身份去给他当妾,朕就成全你的一片痴心。”
乐平公主一听说只能当妾,立刻抽抽噎噎耍赖道:“乐平不做妾,父皇快把圣旨追回来,乐平就要当江指挥使的正妻。”
接着起身跑到江祈面前哭得梨花带雨,含羞带怯道:“本宫比安康侯的孙女好看多了,你快让父皇撤回旨意,来日你当了驸马,本宫肯定好好待你。”
皇上虽知闺女被他宠得无法无天,却不知她居然如此恨嫁,直接跑到江祈面前推销起自己。
“公主国色天香,可臣只倾心安康侯的嫡长孙女,除了她臣不愿迎娶其他女子,还望公主收回此番错爱。”江祈恭敬的低着头,眉眼疏离淡漠。
乐平公主闻言委屈的扫了江祈一眼,见他浑身冷漠像个冰块,一点也不像那日雨台山上初见的温柔公子,瞬间就失了兴趣。
她娇哼一声,撇嘴道:“你既心有他人,本宫也看不上你。”
乐平公主就是如此娇纵任性,想嫁就吵着要嫁,说不嫁就扭头便走,留下心中尴尬不已的皇帝独自面对江祈。
可皇上终究是皇上,心中再如何也不显于色,他一如往常面无表情的挥手让江祈退下,心里却松了口气,刚才乐平冲到江祈面前时,他就担心江祈若是突然改口说要娶乐平,还真不知得如何收场。
公主闹着非江祈不嫁的这件事,虽然被皇帝压了下来,却还是悄悄传出了皇城,知道的人虽为数不多,但任磊恰巧就是为数不多的其中一人。
江祈一听他提起那日宫中之事,冷下脸沉声道:“此事要是传到她耳中,便算在你头上。”
“嗨,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尊夫人早晚会知晓的。”任磊摇头叹道,话锋一转,“是说,楚老爷的事你方才和她提了吗?”
“我也没想到最后会查到他身上,有些事似乎跟‘那时’不太一样。”任磊漫不经心的以手敲打着玉骨扇,话语间无半分平日里的调笑心思。
“没说。”
任磊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无奈的摇了下头,转而说起了其他事。
两人一直谈到丑时,任磊才乘着马车离开江府。
他回到房里时却见原本睡着的楚依珞坐在床榻上发呆。
“怎么了?”江祈快步走到床榻旁。
楚依珞看着他,眼眶突然就红了起来。
江祈见她红了眼,呼吸一滞,连忙褪下外衣上榻将人拥进怀中,心疼道:“做恶梦了?”
她的确做恶梦了,她又梦见江祈被苏范派人追杀的日子。
杀手一刀刺进江祈腹部,白衣殷红一片,他被逼得走头无路纵身跳下山崖。
以前分明梦过多次,虽然心中难过却从不觉心疼,如今再梦到只觉得心很疼,胸口彷佛被利刃狠刺了下,疼得要死。
她并不觉得成婚短短几天,自己就这么喜欢江祈,可这个梦却让她莫名生出丝丝缕缕的心疼,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做了什么恶梦?”江祈轻拍她的背。
楚依珞摇了下头,什么也没说便又沉入梦乡。
隔日江祈一大早便离京,出发前他揽着她语重心长道:“不论发生何事,夫人务必信我。”
楚依珞当时听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直到江祈离府莫约一个时辰,楚夫人怒气冲冲的找上门,她才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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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朝廷走狗
十五、
江祈虽然昨晚在任磊面前表现得极其淡漠,但他马上就要奉旨离京,心中到底还是放心不下。
楚依珞送他出门时,他忍不住将人揽入怀中,候在一旁的一众奴仆纷纷目不斜视的垂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她见奴仆都未退下江祈便如此亲昵,不禁脸红道:“怎么了?”
江祈沉声道:“不论发生何事,夫人务必信我。”
楚依珞看着他略显阴郁的目光,心口莫名慌乱一瞬,却还是笑着打趣道:“难不成夫君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江祈摇头:“没有。”
楚依珞看了眼江祈,没有再多说什么,却反手回抱了他一下。
江祈离府后,她又继续做起未完成的绣活,荷香就在旁边陪着。
荷包的布料是水蓝真丝软缎,她绣了一副飞扬于海浪上的雄鹰图样,起针入针的针迹都保持齐平密,绣出来的缎面可谓非常平整及光滑。
若是只看绣活,还以为这是出自于哪家绣坊的专业绣娘之手。
荷香从以前就觉得她家大小姐,举手投足之间都透露着大家闺秀的气度风采,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从小习得女工女则。
可二小姐楚惜月就不一样了,她什么都不想学,连最基本的绣活也一窍不通,荷香自从被提升为大丫头后就更加崇拜楚依珞了。
就在主仆两人沉浸在闲静时光没多久,江府的总管初一前来禀报说楚夫人来了。
“知道了。”楚依珞抬头与荷香对看了一眼,“荷香你随管事一起去将楚夫人迎进来。”
楚夫人在来江府前原本就气愤难平,见楚依珞没有亲自出来招呼,而是让管事丫头来接自己就更加怒火中烧。
江府厅堂盘有地龙温暖无比,她一进正厅才知道江祈有多奢侈,一想到楚依珞居然嫁得这么好,心中更是钦羡嫉妒。
楚夫人虽心中翻涌,见了楚依珞却瞬间红了眼,哽咽道:“珞儿……”
楚依珞对她一惯含泪扮委屈的模样视而不见,简单的与楚夫人寒暄几句便单刀直入:“夫人今天特地前来可是有什么事?”
屋里的丫头上茶后便退到门外侍奉,就只留了荷香及楚夫人的贴身丫头。
楚夫人一听她问起,立即捏起手绢抽抽答答的哭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你的好夫君做了什么事?老爷他今天一早就被神武卫的人给押走了,说他什么,说他与苏宰相勾结贪污。”
楚依珞心中蓦然一沉,纤细玉白的手指紧攥,脸色微变。
莫非江祈一早离开时对她说的那句‘不论发生何事,夫人务必信我’,指的便是这件事?
楚夫人见她没接话,又继续哭道:“你知道你爹的,他怎么可能贪污?这一定是被那朝廷走……”
楚依珞抬眸看了她一眼,目光微冷。
楚夫人平时喊江祈朝廷走狗喊得太顺,险些脱口而出,连忙改口泣声道:“老爷一定是被人陷害的,娘看你气色比在侯府时还好,想必江指挥使也待你不差,你快去求求他把你爹给放出来,快点想办法把你爹给弄出来,不然我真活不下去了……”
楚依珞垂眸思索片刻,起身道:“我这就去换一身衣裳随夫人回侯府。”
楚夫人一听她要回侯府,脸色霎时变得有些难看,她见大厅里也就只有两个丫头,索性也懒得再扮委屈,恼羞成怒道:“你、你回侯府做什么?你这不孝女就不担心你爹吗?你直接和江指挥使说便好,回去也──”
“夫人。”楚依珞冷声打断她,“我也很担心爹,但这件事你说得云里雾里,我听不明白,恐怕得回侯府一趟询问哥哥及爷爷,待事情厘清后再做决定。”
她说完便带着荷香回房更衣,也不管楚夫人在大厅骂骂咧咧。
楚夫人恨恨的拧着手绢,心道楚依珞这丫头怎么自从那次在雨台山寺滚下去后,整个人就变得不太一样了。
先是在侯爷上的寿宴和她顶嘴,再是莫名其妙的说非江祈不嫁,被罚跪祠堂也不改口,现在听见楚老爷被捉走,居然也不慌不乱。
这还是那个向来对她唯唯诺诺,遇事只会哭哭啼啼、软弱可欺,若没了楚轩替她挡在前头,便只能任人揉捏的那个楚依珞吗?
楚夫人心中虽然气愤不已,却因有求于楚依珞也不敢真对她说什么重话。
而楚轩一听他爹被捉进了大理寺,一下朝便令刻托刑部友人去打探清楚,马不停蹄的赶回侯府,就担心楚侯爷知道这事后气坏了身子。
楚侯爷一生清廉正直,生平最恨贪官污吏,之前对于楚易天帮二孙子楚睿买官位时就曾大发雷霆过,这次楚老爷又被卷入贪污事件,肯定也气得不轻。
楚轩的马车恰好跟楚依珞的马车在侯府门口相遇,他一见妹妹居然也回来了,俊朗的面容微微诧异。
“哥哥。”楚依珞一下马车便直接走向楚轩。
“你怎么回来了?”楚轩问。
楚依珞淡笑了下:“楚夫人说爹被捉进大理寺,要我去求我夫君让他将爹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