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乐芙的前世是什么模样?
林清嘉不记得也想不出。
大约青灯古庙就这般过了一辈子,也有可能圣上替她寻了一个好人家嫁了出去。
很快魏乐芙就与南浔说完了。
魏乐芙期期艾艾地说完了话,神色犯难。
林清嘉也知道为何魏乐芙要露出这般为难的神色了。
幽居在冷宫里的废后病了,不肯吃药,想要见魏乐芙和林清嘉。
听到废后要见自己,林清嘉是诧异的,诧异过后冷静了下来,温声说道:“莫要烦恼,等会自有太后娘娘安排。”
魏乐芙心事轻轻点头,一双妙目看着林清嘉,许久之后说道:“那……你愿不愿意去见她?”
林清嘉一愣,面上流露出为难之色。
“我知道了。”魏乐芙小声说道。
林清嘉不知道魏乐芙明白了什么,但废后的身份尴尬,在宫中幽禁,无论见过谁只怕都要呈报给太后或者是圣上知道,当真不是她能决定的。
因是实在与魏乐芙投缘,林清嘉多说了一句,“如果太后娘娘有旨,我是愿意见一见的。”
魏乐芙目光之中流露出感激,继而又皱了皱眉,“只怕父皇那里,是不许的。”
“不能只通过太后娘娘?”
魏乐芙摇摇头,小声说道:“这么多年了,她连我也不愿意见,如今提出这个,定然是要父皇首肯的。”
明明是亲生母亲,却不肯见她,魏乐芙的眼底有淡淡的伤感流淌而过。
林清嘉说道:“那……这事寻个合适的时机告诉圣上。”
对于林清嘉的话,魏乐芙只是笑了笑。
此时永寿宫紧闭的大门打开,圣上宣她们进去。
魏乐芙性子恬淡,经历的事情太少,心里想着母亲,那桩事过后,不愿见她,此时却愿了?
还有执拗地一定要见林清嘉,一想到这里,就心中有些怕,面上也流露出迷惘的神色来。
魏荀与太后正说着要认下林清嘉为干亲的事,见魏乐芙的模样,就以为她心中不愿。
“芙丫头,你若是心里有什么想法,不如现在就说出来。”魏荀的下颌微微抬起,手指轻扣在桌面上发出笃笃的声响,目光锐利的像是一支箭,盯着魏乐芙不放。
芙丫头让魏乐芙心中一颤,想到他是为了林清嘉这样称呼自己,心中又有些委屈,眼眶微红,半晌才开口说道:“我娘……病了。”
随着魏乐芙的开口,就连宫女与嬷嬷的呼吸声都放得轻一些了,悄然低下了头,恨不得捂住耳朵。
我娘……
魏荀当然知道魏乐芙指的是谁,许久不曾听到这样的称呼,先是一怔,面色阴沉了下来。
他当然知道她病了,太医署的病案就摆在御书房书桌上。他也知道她病得就快要死了,所以仗着临死之际,要提出要求?
“不是已经请了太医署的人给她看吗?”冷冰冰的声音不带一丁点的温度。
太后有些无措,看了一眼魏荀,又看着魏乐芙,温声说道,“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魏乐芙轻咬贝齿,继而轻轻说道:“她说想要见我一面。”
随着魏乐芙的话落下,正厅里是死一般的沉寂,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正厅里明明燃了银霜炭,为何仿佛置身于冰原之上,说不出的寂冷。
太后见着魏荀没有开口的意思,只能开口说道:“那、也是一桩……寻常之事。”
林清嘉猜得到,太后本想说是一桩好事,话到了口边,改了说辞,成了寻常之事。
太后继续说道:“你去就是。”说完之后看了一眼儿子,他并没有反对的意思,见状,太后的心中松了一口气。
“她还想见一见林三姑娘。”魏乐芙心一横就直接说道,那双水眸从林清嘉的身上飞快地掠过,落到了父皇的身上。
魏乐芙的声音又轻又快,如同惊雷一般在林清嘉的心中炸开。
怎么能这样就直接说了?!
啪嗒
太后的手腕上缠了一串佛珠,原本放在手心里,因为太过于震惊,佛珠坠落到了地面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王嬷嬷沉默地捡起了佛珠,递给了失魂落魄的太后。
佛珠坠地的声音像是惊醒了魏荀。
一声冷哼,魏荀冷笑着说道:“是不是见不到人,她就不吃不喝。”
他就知道容氏那里要生幺蛾子,此时魏乐芙的话应证了他的猜测。心中狂怒,就连眼眶也几近龇裂。
魏乐芙没有说话,面色苍白一片,最终艰难点头。
“她也配!”魏荀猛地站起身子,抓起了桌上的茶盏就掷在地上。
砰地一声。
脆弱的瓷器与青石地面相碰,乍然碎裂,碎了一地。
“圣上息怒。”霎时间所有人乌压压跪了一地,林清嘉也跟着跪地。
魏荀摔碎了茶盏时候,把她吓了一跳。
天子一怒,浮尸千里。林清嘉的脑中如今只有这个念头。
魏乐芙闷哼一声,林清嘉侧头看她,这时候注意到茶水在地面上留下了深色的水渍,其中大大小小的碎瓷片就落在魏乐芙的身前。
魏乐芙是不是受了伤?
在魏荀盛怒的情况下,林清嘉不敢开口,只是和其他人一样,对着魏荀深深叩首。
“她没几天活头了,还想要威胁朕?”魏荀左右踱步,冷笑着说道,“好大的胆子,容氏要死,就给朕去死。若不是看在母后的份上,她以为自己能活几日?”
魏荀的声音像是淬了冰,林清嘉的心中一颤,余光注意到了魏乐芙的身子一抖,心中对她升腾起极大的同情。
因为废后做出的事,被牵连最甚的就是魏乐芙了。
见着魏荀走到了魏乐芙的面前,林清嘉的心不由得揪了起来,只觉得那一步步的脚步声就像是压在她的心头,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太后此时回过了神来,连忙走到了魏荀的面前,开口说道:“皇帝。”
“母后现在又要替她求情?”魏荀冷笑着说道。
“别让孩子一直跪着,对膝盖不好。”太后温声说道,见着魏荀点头,就说道,“都起来罢。”
听到了太后话,林清嘉的心中松了一口气。
此时也算是真正清楚了魏荀的性子,就算是震怒的状况下,也没有迁怒于人,没有失去全部的理智。
这样的魏荀让林清嘉想到了长青王爷魏雍。原本养了一直鹩哥,说话的时候正在逗弄,因魏邵和带着她,提出了要纳她为侧妃,直接单手捏死了先前一直逗弄的爱宠。
或许当年继位的是魏荀而不是魏雍,与两人的脾性便有关?
林清嘉在心中暗自揣测。
林清嘉伸出手,扶住了魏乐芙,同时往她的膝盖上看去,见到了瓷片不说,更是见到了从衣料之中隐隐渗出的血迹。
“是不是伤着了?”太后发现了魏乐芙的膝上还有那块儿瓷片,连忙焦急说道:“你这孩子。”
“宣太医。”魏荀在太后开口之后也注意到了魏乐芙的伤,扬声说道,“都杵着干什么?还要让朕去请太医不成?!”
原本像是一潭死水的永寿宫因为魏荀的话再次活络了起来。
太医署的女医匆匆赶来,要给魏乐芙看伤处,林清嘉原本是要跟进去的,谁知道魏荀开口说道:“你跟着朕来,朕有话要同你说。”
林清嘉一愣,不由得看向太后的方向,太后轻轻点头,林清嘉见状行了一礼,“是。”
想到刚刚魏荀发怒的模样,心中有些紧张,不知道魏荀找她要说些什么。
第110章 林三姑娘
魏荀看着林清嘉站着原处,示意她坐下。
宫人上前斟倒了茶水,悄无声息离开了宫殿。
因只有他们两人,房间安宁而静谧,空气之中的浮尘上下起伏,忽咻飘飞。
“刚刚可吓到你了?”魏荀开口道,“每次想到她,我就心中难平。尤其是这次,明明人都要死了,还不安宁。”
并没有自称朕,而是说着我,魏荀提到了废后容氏,神色倦怠。因疲惫的模样让眼角的皱纹更明显,林清嘉清楚地认识到他不再年轻。
涉及到废后,林清嘉不敢多说,沉默地用手圈住了白瓷杯盏,感受杯盏的温度,听着魏荀说话。
魏荀叹了一口气,眼底那丝疲惫更盛,伸手捏了捏眉心,声音低沉,“吃斋念佛了那么多年也没长进。”魏荀接着说道,“芙丫头……我刚刚看到她哭了。”
林清嘉想到了瞥见了魏乐芙眼底的泪,手指把杯盏握得更紧一些。
“芙儿很久没哭了,我还记得她小时候的模样。”魏荀说道,想到了过去,眼神温暖了些,甚至带了些笑意,“她是我的第一个孩子,第一个总是不一样的。”
魏荀轻笑了笑,想到了小时候的魏乐芙,眉目柔和。看着林清嘉,淡淡陈述事实,“许多事情你应当有所耳闻,当年的宫闱之乱,全因容氏而起。”
话说出口了之后,魏荀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般的愤怒,好似真的如同自己安慰周芸说的那般,时光淡化了一切,当年如同剜心般的疼痛也早已愈合了血痂。
“容氏并不心悦我,所以从未想过争宠。这样一来,她自然就是让人称道的贤后。贤后之名蒙蔽了所有人,那时候后宫诸事多发,没有人往容氏的身上去想。”
贤后两字被他说得讽刺之极。
这些话如果不是因为魏乐芙的话,许是一辈子也不会开口。
林清嘉静静听着,端坐地像是一座雕像。
“芙儿心性敏感与容氏分不开的。容氏待她苛刻,连抱芙儿的时候都很少,像是催促她的长大。小孩子难免贪玩,每当她犯了错,容氏总是皱着眉头教训她。”魏荀说道,“我曾同容氏说过这桩事,母后也提过,但都拿容氏无法,毕竟容氏是芙儿的生母,她铁了心定了主意,谁也改变不了她。”
林清嘉听到了这里,有些失神,越发觉得魏乐芙与自己儿时的经历相似。
林鹤在世之事,他总是用苛责和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不同于魏荀对容氏还有敬重,林鹤对周芸总是冷嘲热讽。
无论是祖母,还是大伯,都曾试图改变这样的局面,但谁也改变不了林鹤的想法。
“说起来,芙儿的经历与你有些相似。难怪你二人投缘。”魏荀说道。
容氏与他的脾性并不符,但他一直敬重她,后宫之事由容氏做主。长女因容氏过于严厉的苛待,无论是他还是太后,改变不了容氏的想法,所能做的,就是带魏乐芙更好一些,对她疼爱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