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大人只可惜不是女子。”
颜黎勾勾手指,枫大人走过来,衣袂飘然蒙住了太子的眼,太子扯住艳人的手,拉过来抱在怀中,脸埋下去,喃喃道。
“永远不要离开我。”
枫大人精致如画的眉眼之间不见丝毫波澜,颜黎此刻看不见他的脸,枫大人冷冷的伸手揉着太子的头,似有憎恶,声音却柔得很,酥声道。
“好,一诺千金。”
颜若栩从轿辇中下来,走入厅堂。
远远的,便听见了婴孩的啼哭声。尚在襁褓之中的小世子哭红了脸,在奶妈怀中不安的扭动。
“皇兄。”
颜若栩上前,惊异道:“这是为何?”
满堂兵甲,太子端坐于上方,深色似有不悦,除去无知婴孩的啼哭声之外,寂静无声。
太子妃萧嘉柔匍匐在地,听得颜若栩的话后,仿佛看到了救星,忽然直腰扯住颜若栩的衣摆。
太子的神情愈加不悦,沉声道:“小儿聒噪得很,还不带下去!”
萧嘉柔身子一颤抖,蓦然松开手,站起来从奶妈手中接过啼哭的孩子,躬身退出去。
“若栩,你怎么来了?过来坐。”
太子神色已经缓和,对颜若栩轻声道。
“皇兄与皇嫂这是为了何事?皇嫂似乎有点伤心,我去看看她吧。”
话未曾说完,颜黎便冷冷道。
“不必了,夫妻间的事情,容她自己去反省!”
颜若栩只好收了迈出一半的步伐,今日的皇兄早已经不似从前,听宫人们说,太子的脾气越发不好,从年后开始,已经为了小事情,处死过许多宫人。
心不善,性暴虐。是京中人私底下对太子的评价。
今日本就有事而来,颜若栩垂眸深吸一口气,款款走到皇兄的身侧坐下,头倚靠着颜黎瘦成一把骨架的手臂,道:“皇兄这几日又瘦了,可是饮食不太好?”
从前他们便爱这样絮絮说些琐事,就像是寻常人家的兄妹那般。
脑中的弦崩久了,颜黎也累极,摒退左右宫人,与颜若栩闲谈。
说起萧氏的事情时,颜若栩的身子抖了抖,起身一拜,低头道。
“若栩是女子,朝堂之事本不该多言,只是此事重大,若栩不得不说,洮阳城外虎视耽耽的胡人,远比萧氏可怕。”
颜黎斯条慢理的拨弄着手边的围棋子,面上看不出喜怒,问道:“无妨,不过皇兄好奇,是谁教你这么说的?”
“无人,全是若栩心中所想。”
半晌,颜黎才抬起头来,答非所问道:“待会有一场好戏,只是血腥骇人,若栩,你先回去避一避。”
颜若栩自知劝不动皇兄了,哀叹一声,缓缓出府。
恰在宫门与来时相遇的士兵擦身而过,朗声高呼,响彻云霄,说的是。
“萧大人暴毙了!”
史书有载,是年燕朝重臣萧昌呈畏罪自戕于死牢之中,死前亲笔书写自己犯下的十大罪状。
接着,被圈禁在府邸的萧氏满门也随了家主而去,皆是自己了结,卒与春夏之季。
陆垣蛰换好了战甲,倚着红柱待颜若栩回府。
“萧氏满门,是被皇兄派兵斩杀的,那汩汩的鲜血将地都染红了。”
颜若栩说着,脸色苍白如纸。
今日听着侍卫禀报,她急忙回身,萧氏罪无可赦,只是如今还未曾定罪,不明不白死于狱中,恐落天下人以口实。
颜黎垂眸不知想了什么,伸手指了指颜若栩的身后,勾唇轻笑道:“太子妃正要回家探望,若栩,便随你皇嫂同去,如何?”
满脸泪痕的萧嘉柔木偶似的站在身后,良久,跪地叩首道。
“妾身谢过殿下。”
待颜若栩亲眼见曾经荣华无双的萧氏府邸血尸遍地,连不会说话的孩童都未曾幸免时,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身侧的萧嘉柔缓缓跪下去,双手捂着肚子,慢慢的,将脸颊贴在布满污血的地上,肩膀在颤抖,想哭,眼中却流不出一滴泪。
“皇嫂……”颜若栩急忙弯腰去扶太子妃,不料被萧嘉柔一把推开。
萧嘉柔呕出一口血,眼中还是不见泪,却狰狞着露出笑意,伸手指着满院的尸骨,一字一句道:“若栩,你可见了,我罪臣萧氏满门,死有余辜!”
颜若栩的脚步顿住了,周身发凉。
“而我,乃是当朝太子妃,为这样的母家而羞愧,从今日起,我与萧氏,再无干系。”
萧嘉柔用袖子轻轻擦干净了唇边的血渍,笑意柔和,好似还是从前那窈窕淑女。
从今日亲自将毒酒端去死牢,递给父亲之时,萧嘉柔心中已知,太子在逼她与家族划清界限。
昔日芙蓉帐中许下的承诺,终究只是年少无知的戏言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和枫大人真的不是BL线哈,太子不好男色
第58章
从萧氏府邸出来, 回程的马车中,颜若栩与萧嘉柔皆缄默不语。
太子妃的脸色苍白骇人,双目失神, 怔怔发愣。
方才她声嘶力竭说出与萧氏再无干系的话语后, 颜若栩心中除了痛心她骤然失去亲人外, 更多了一层惊惧。
萧嘉柔毕竟是萧氏的女儿, 比番事情发生的突然,是皇兄做的过火。明明是派人斩杀了府中众人, 却偏偏要说是畏罪自戕。
如此将黑白颠倒,如此一意孤行。
她却不哭不闹,当着满院未寒的尸骨说道。
“从今往后,我与萧氏再无干系!”
究竟是明哲保身,亦或是, 她有别的打算?皇兄如此,她就没有一点恨意?
马车驶过宽阔的长安大道, 车夫将马驭得飞快。
临近午间,坊间酒肆茶楼正是热闹的时候,熙熙攘攘人声鼎沸,本该嚊见酒香四溢, 馥郁芬芳, 可颜若栩除了腥臭扑鼻的污血之气,闻不见其他的味道。
车夫将车在太子府邸前停下,萧嘉柔缓缓下车,隔着帘子对颜若栩颔首。
刹那间, 颜若栩脑中闪现出萧嘉柔温柔的双目。
她方才的眼神, 与前世皇兄避人不见后,颜若栩入宫求见时, 萧嘉柔出面回绝时的目光,竟是那般相似!
好似恬静和善,背后全都是冷酷与敷衍。
她本不是像表面那般柔弱的女子,她不会甘心情愿皇兄如此待她。
颜若栩长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对车夫道:“回府。”
这次事情发生的突然,萧昌呈虽羁押多时,朝廷百官也纷纷开始巴结陆氏或者徐氏。
可萧昌呈并没有被革职,他仍是大燕的一品大员,朝廷命官,如今不明不白死在牢中,还搭上全家老小的性命,总会令他人有唇亡齿寒之感。
颜若栩刚回到府邸,就得知皇兄已经下令,将此事告知百官,连京外各县郡都派了使者去通传。
皇兄在尽力将此事闹大,他想干什么?
陆垣蛰低头,看着一脸疲倦而魂不守舍的颜若栩,他和她此刻思考的是同一件事情。
“殿下要逼萧彦臣反。”
颜若栩攥紧双拳,脑中呈现出刹那的空白,她好像回到了前世的最后一夜,心脏在胸腔狠狠跳动,几乎将全身的血液汇集一处,旋即“哄”一声炸开,几乎叫她无法站稳。
“是啊,皇兄要逼萧彦臣反。”
陆垣蛰侧身牵住颜若栩的手,掌心滚烫,一步步领着她入了内室,顺手为她斟一杯茶,袅袅水汽萦绕之下,眉眼一片温润,他看着怔然失神的颜若栩,眼底闪过一丝不忍,修长白皙的手指摩挲着杯壁上的纹饰,思忖半晌,终于下定决心般的道。
“若栩,你愿意信我吗?”
当时在漆黑寂静的长安大道上,刚从乔家诗会出来,陆垣蛰拦在颜若栩车前,也曾有过一问,不过那时说的是:“为何信我?”
信任某个人,有时是在心中盘算过千万次而选择的最优解,而这一回,颜若栩信他,只是因为,他乃是陆家的长子,那个桀骜却温柔的男儿,可是她的郎君呀。
颜若栩捧起白瓷杯,低头轻啜饮甘甜的茶水,味蕾上甜蜜的滋味泛滥开来,直漫到了嘴角,她在烛火下看着陆垣蛰半明半暗的脸庞,格外郑重的道:“你我已是一体,我不信你,还去信谁呢?”
那双本就琉璃似好看的眼眸,闻言更为璀璨,灼灼发烫,似乎要从眸光深处蹿出一抹火焰。
陆垣蛰展臂将颜若栩揽入怀,怀中人好似困倦了般,猫儿似的往他怀中钻了钻。他将手臂收紧,好让怀中那人更加稳妥的歇息在他怀中。
坠儿刚差人烧好浴汤,迈步走入房内,正开口要请颜若栩去沐浴。
话到了喉间,唇一抿,咽回了肚子里。
从前左右看不顺眼的驸马爷揽着公主坐在窗下,眼低是温柔一片,听见坠儿的脚步声后,微微侧脸,竖起食指轻按在唇间,示意坠儿不要打搅颜若栩安眠。
坠儿会意,低着头走出院子。
路过院门口的郑昊时,后者疑惑的蹙眉,踱步上前道:“坠儿姑娘,路上拾到金粒子啦,嘴角都咧到耳根了。”
坠儿停下瞪他一眼,道:“你懂什么,是比一百颗金子还要好的事情!”
说着,坠儿的眼角湿润润的,从公主嫁人开始,她便一直担心他们不和,怕他们同床异梦,冷若冰霜,她虽年岁不大,却在宫里听过许多闲话,都说夫妻最怕貌合神离,如今看见公主有了好的归宿,如何不欢喜。
这夜显得格外漫长。
荷塘中蛙声阵阵,凉风送来窗外香椿芽的清香,合上眼,好似岁月静好。
颜若栩的肌肤在热水的氤氲中微微发红,她将身子埋在水下,粉色的花瓣荡漾在水面上,小小的浴间内,人影一片灰暗。
她睁眼,用余光看了身旁的人一眼,再垂眸时,却像醉了般的失了神,身子微微往后仰。
乌黑的湿发披散在她光洁如玉的脊背上,尤衬得肌肤雪白,触感温热。
陆垣蛰下意识的托住颜若栩后仰的身子,肌肤相帖之处,着了火般灼热。
“若栩……可,可是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