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反对?”
“我反对什么?”梁桢喝了口茶,故意做出一副大度又无奈的模样,“既然大娘子不想回去,那我只得留下来陪着了。”
秦莞腾地坐直了身子,“将军,我没听错吧,你也要住下?”
梁桢嗯了声,继续喝茶。
“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
“你、你……你明日还要上朝,这里没你的官服。”秦莞随口找了个理由。
“没事,叫他们去取。”梁桢不紧不慢地说。
秦莞急了,“你堂堂一个二品大员,从侯府出门上早朝,这算怎么回事?”
“伯父官居三品,不也是从侯府出门上早朝?”梁桢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秦莞没好气地说:“你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
“嗯,大娘子不用担心,我不怕被人说吃软饭。”梁桢笑着说。
秦莞被他的厚脸皮惊呆了,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细心稳重的大将军吗?
对上梁桢眼中暗含的笑意,她终于反应过来,“梁大将军”在逗她!
“行啊,梁大将军,这招‘以退为进’用得真好。”秦莞朝他翻白眼。
“不及大娘子,还是被你识破了。”梁桢笑眯眯。
秦莞压低声音,提醒道:“咱们说好的,成亲之后你不会限制我的自由,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住娘家就住娘家。”
“嗯,确实说过。”梁桢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秦莞被他漫不经心的模样气到了,不管不顾地拿脚踢他,“那你还不快走!”
看着那只套着雪白棉袜的纤纤玉足,梁桢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没抓过来,细细逗弄。
“我只说了不限制你的自由,没说我不能跟着。”梁桢毫不惭愧地说。
秦莞也耍起赖,“既然这样,那我就一直留在家里,住到过年!不,过了年也不回去,看你敢不敢陪!”
“我确实不敢。”梁桢勾了勾唇,整整衣摆站起来。
秦莞面露得意之色,“怎么,大将军这是要回去了?”
“嗯,回去了。”梁桢平静地说。
秦莞挥挥小手帕,“慢走不送啊!”
“不用送。”梁桢俯身,挨近她。
秦莞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梁桢眉眼微扬,英挺的脸上带着一丝坏笑,“走之前,要带上一件贵物。”
说着,便收拢臂膀,将秦莞牢牢地圈至怀中,继而用披风一裹,便大步朝门外走去。
秦莞都给吓傻了,甚至忘了反抗。
小丫鬟们见此情景顿时惊到了,叽叽喳喳地大叫:“大将军把姑娘抢走了!”
梁桢听到了,朗声大笑:“彩练,给大娘子收拾衣裳,回府!”
“是!”彩练笑嘻嘻地应下。
梁桢抱着自家大娘子,大步出了一方居,经过东院、西院、主院、正堂,径直走向大门。
一路惊呆众人。
小丫鬟们以为秦莞惹怒了大将军,大将军要罚她,急吼吼地跑去找纪氏和秦耀帮忙。
秦耀第一个跑出来,手里提着剑,锋利的剑刃在阳光下闪着冰冷的光。
梁桢已经抱着秦莞出了门,正往马车上送。
秦耀想要去追,却被纪氏拦下。纪氏没好气地打了他一巴掌,“傻小子,人家夫妻间的小情趣,你掺和什么?”
秦耀愣了一瞬,小麦色的脸上泛上一层微红。
纪氏瞧瞧他,再瞧瞧大门外的那一对,眼中满是欣慰的笑。
将军府的马车早就等在了大门外。梁桢把秦莞塞进车里,自己也坐了进去。
还没坐稳,对面就飞过来一只叮当作响的珠钗。
梁桢抬手拦住,温声道:“我知道你嫌家里不清静,再等等,过了这两日我带你去庄子上泡温泉。”
秦莞闻言,顿时愣住。她没想到,她的顾忌,她的厌恶,他都懂。
尽管心里感动,秦莞还是说:“倘若你不怕别人说闲话,为何不愿意让我在家里住。”
为何呢?自然是为了他自己。
梁桢想告诉她,她不在的时候,他觉都睡不踏实。他还想告诉她,将军府才是他们的“家”。
然而,此时此刻,他还没有立场说这种话。
秦莞还要再说什么,梁桢突然凑过去,堵住了她的嘴,用一块软软糯糯的千层糕。
马车的暗格中,梁桢准备了各种各样的吃食和小玩意,是他一路走来“顺便”买的。
秦莞永远不会知道,彼时的梁桢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无时无刻不惦记着她。
看到街边的千层糕,就想着她或许爱吃;看到摊上的小瓷花,便回忆起他之前送给她的那朵;看到路旁边的红梅,只觉得插在她头上才好看;就连看到天上的云朵,都能联想到她的笑脸。
他想把这世间最好的,都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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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9.3(二更)
秦莞被“梁大将军”强行带回将军府, 原本有点生气, 不过很快就被他买的那些好吃的、好玩的给哄好了。
更何况, “梁大将军”还承诺等忙过年尾这阵就带她去庄子里泡温泉,秦莞两辈子加在一起都没泡过温泉, 自然十分期待。
转眼就到了腊月初八。
就在汴京百姓窝在家里喝着香甜软糯的腊八粥时, 一个天大的馅饼砸到了纪氏头上。
安国长公主, 今上嫡亲的姐姐, 贵妇圈里的领头人, 主动来到定远侯府为她的侄女——安华县主提亲。
安华县主赵攸宁是今上唯一的同胞兄弟,已故肃王的独女, 也是今上最亲的侄女,这样的身份几乎是全天下的男子任她挑,而她偏偏看中了秦修。
秦修只是定远侯府的次子, 将来没有爵位可以继承,学业不上不下, 母亲又出身商户,这样的人怎么看都不是良配。
其实赵攸宁早就求过安国长公主,长公主却没答应, 说到底是怕侄女将来吃苦。
这次之所以会同意,还是因着纪氏的行事。
秦家和宋家结亲的详情哄得了旁人, 却瞒不过安国长公主。
长公主把纪氏的所做所为一一看在眼里,瞧着她心地善良,做事大气,这才消了固有的成见, 又瞧着秦修性子豁达,待人和善,心下不禁暗赞。
于是,赵攸宁再次求到她跟前的时候,安国长公主终于肯了,转天便带着媒人和登门礼去了定远侯府。
当时,侯府上下听说安国长公主来了,全都蒙了,又听说她是来替赵攸宁提亲的,彻底傻了。
安国长公主是个果断的性子,直截了当地问秦三叔:“这桩婚事你可愿意?”
秦三叔愣愣地指了指纪氏,“我听我家大娘子的。”
安国长公主笑笑,看向纪氏,“三大娘子可有意见?”
纪氏傻傻地点点头,反应过来又连连摇头,“妾、妾身没意见!”
“二郎呢?”长公主看向秦修。
“……没。”秦修脑子里反复回忆着赵攸宁的模样,脸色古怪。
安国长公主笑笑,“那就这么定了。”
于是,两家当即换了庚帖,定好了下聘的日子——秦修那份是纪氏早八百年前就准备好的,赵攸宁的是安国长公主临时写下的。
直到把长公主的銮驾送出街口,纪氏依旧愣愣的。
看着手上还散着墨香的庚帖,她捏了捏秦修的脸,又扯了扯耳朵,直把秦修疼得呲牙咧嘴,才终于确认了这不是在做梦,她真把儿子“嫁”出去了——“嫁”的还是皇家贵女,堂堂县主!
这下,纪氏真真是扬了眉,吐了气。
皇家都肯把女儿许给她家,看谁还敢笑话她出身低贱,不堪为配!
安国长公主满意于秦家的态度,直接乘着銮驾入了宫。
一个时辰之后,赐婚的圣旨就送到了定远侯府。
赵攸宁那里也得了一份,她摇身一变,从县主升成了郡主——按大昭的宗法,除非官家特许,只有太子之女才可称为“郡主”。
官家原本要封赵攸宁为公主,赵攸宁硬是不要——若成了公主就得跟驸马分府别住,她才不乐意。
纪氏可谓是欣喜若狂。
这些年,秦修和秦三郎的婚事成了梗在她心头的一根刺,如今这根刺被一道圣旨轰成了渣渣,纪氏就像脱胎换骨一般,浑身轻松。
她也不再低调,就着下聘礼的日子将整个樊楼包下,把朝中的同僚、生意上的伙伴,以及安国长公主府、肃王府、梁家、宋家、纪家、韩家、顾家二房等所有的姻亲都请了来,足足摆了几十桌。
长辈们在大堂中吃酒,小辈们在楼上说话,跑堂的伙计忙不过来,樊楼的掌柜又从别处调来一些。
这一日,全城的目光都汇聚在秦家人身上。
秦耀看着此等情形,闷了许久才憋出一句:“委屈你了。”
宋丹青拿帕子掩着嘴,盈盈笑道:“郎君这是哪里的话?”
秦耀抿了抿嘴,沉声道:“当初我下聘时……忒寒酸了些。”
宋丹青弯着眼睛,温温柔柔地说:“郎君舍得把辽东海战的战船模型、龙舟竞标的彩头、漠北王庭的朝珠、官家赏赐的青铜古器充作聘礼,若这还叫寒酸,奴家不知什么才叫‘不寒酸’。”
秦耀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你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