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款,夫君。
傅宝嫣看到信纸上头的“吾妻嫣儿”四字,心头顿时充满了心安和甜蜜。
短短的信,她看了十来遍。
最后,手指搁在落款处的“夫君”二字上,反反复复触摸。
傅宝嫣眼前忽的浮现那日桃花树下,她与太子殿下跪拜天地,结为夫妇的一幕。
那日桃花灼灼,她仰头望着他,羞涩叫“夫君”。
那日春草青青,他低头望着她,柔柔叫“爱妻”。
那日,他俩海誓山盟,约定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傅宝嫣边触摸着“吾妻”和“夫君”四字,边呢喃出声。
对呢,他俩已是夫妻,说好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的,所以无论她遭遇过什么,太子殿下理应全盘接收。
否则,就是对不住誓言,对吧?
~
这夜,傅宝嫣早早儿就睡下了,争取睡得饱饱的,精力充沛,明日才有体力应付一切。
次日天微微亮,傅宝嫣就起来洗漱,梳妆打扮了。
今日将会是她和太子的一个重大日子,将会具有里程碑意义,必定要万分用心的打扮。
于是,光穿衣梳头,就足足耗去了一个时辰。
“姑娘,那些人全都准备就绪,已经候在山林里了。”傅宝嫣乘坐马车出门时,一个小厮偷偷儿向她回禀道。
傅宝嫣捏了捏手心,缓缓点点头。
第68章
东宫后院, 清晨。
“侧妃娘娘, 不得了啦,不得了啦!”
柳珍珠还躺在床榻上,睡得正香, 忽然院子里响起一阵急促的奔跑声,紧接着,柳珍珠就被急切地推醒了。
“怎么了?”柳珍珠睁着一双水雾雾的大眼睛, 迷迷糊糊地望向床边的杨嬷嬷。
杨嬷嬷凑到柳珍珠耳边, 悄声道:“今儿个太子不对劲, 怕是要偷溜出去私会傅宝嫣。”
听到这话,柳珍珠心底咯噔一下:“不是吧?太子殿下不是才刚解禁吗?”
原来,太子和柳珍珠在废井里的丑事,传得满京城沸沸扬扬,朝堂上更是掀起弹劾风波,揪住太子私德有亏, 埋汰到底。那些弹劾的话哟, 真真是怎么难听,怎么来。
关键的,这还是太子今年的第二次大丑闻,庆嘉帝真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暴怒之下, 再次禁足太子,足足两个月。
这才刚解禁,太子就要去私会傅宝嫣了?
这般迫不及待?
“千真万确, 奴婢找了个借口去了正院一趟,只见今儿的太子殿下一扫前些日子的阴霾,不仅眉眼间幸福甜蜜,还特意打扮了一番,新衣裳新鞋的,整个人容光焕发,绝对是要去私会心上人的。”杨嬷嬷悄声道。
柳珍珠抱住双膝,坐在床头,轻咬下唇。
嫁进宫来的近两个月时光,柳珍珠已经看清楚了,在宫里过活,就得有宠,否则迟早跟冷宫里的那些娘娘一样,生不如死。
可偏偏,柳珍珠都快嫁给太子两个月了,太子竟然一次都没碰过她。
这让柳珍珠很是不安。
“侧妃娘娘,咱们可得想法子破坏掉太子殿下和傅宝嫣的私会呀。傅宝嫣那个女人,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一旦她也嫁进东宫,侧妃娘娘你怕是要没好日子过的。”杨嬷嬷是柳老太太留下的老嬷嬷,真心为柳珍珠打算道。
柳珍珠这些日子,已是打听清楚了,太子殿下和傅宝嫣是彼此真心相爱,甚至太子有迎娶傅宝嫣当太子妃的决心。
柳珍珠很清楚,以她和傅宝嫣的那些过节,一旦傅宝嫣真的进宫当了太子妃,自己还没到来的好日子就彻底无望了。
这可不行!
柳珍珠双手抱膝,紧咬下唇,努力想着该如何去破坏掉太子殿下和傅宝嫣之间的爱情。
~
柳珍珠在苦思冥想时,太子殿下正坐在窗前,小心翼翼从“残嫣”荷包里取出嫣儿的那封短小回信。
真真是短小,从头到尾只有几个字——“夫君,嫣儿思念你。”
落款,残嫣。
可就是这样一封短小到只有寥寥几个字的书信,却让太子一连兴奋了两夜。
要知道,自打娶了侧妃后,他一连给嫣儿去了三封信,一封比一封长,可嫣儿就是置若罔闻,一个字都没给他回。
长时间的冷遇,太子萧嘉慌了神。
若非那阵子他与柳珍珠的丑闻遍天下,被暴怒的父皇再次禁足,他铁定就要强闯傅国公府去找嫣儿了。
好在,峰回路转,他的嫣儿到底主动来了信,最后还答应今日不见不散。
“小菜子,将书房画缸里那些画卷全都带上!”太子萧嘉已经出发走到院子里了,忽的想起什么,又顿住脚吩咐道。
小菜子忙不迭地跑进书房去。
可还不等小菜子捧出画缸里的画卷来,太子萧嘉又大步走到窗前,阻止道:
“算了,你别碰那些画,孤自己来。”
说罢,太子萧嘉还真的快步走进书房,小心翼翼将那些画卷拿出画缸,全都搁进木匣子里要打包带走。
小菜子一愣,真真是没想到连打包这么点小事,太子都要亲力亲为,生怕他弄坏了那些宝贝画像。小菜子内心无限感慨,这太子殿下对傅宝嫣姑娘真真是上心啊。
数了数,足足有二十个画卷。
这些全是太子禁足期间,思念傅宝嫣时,画下的。
太子萧嘉没想到木匣子太小,只装得下十九幅画像,还剩下一幅怎么都搁不进去。
“还不快去寻个大点的木匣子来?”太子萧嘉瞪了小菜子一眼。
小菜子忙不迭地赶紧另外找一个来,心底直嘀咕,都带上十九幅画像去傅姑娘跟前表爱意了,还不够?硬要带全了二十幅?
真真是一幅都不能少啊。
等寻来大点的木匣子,画卷全部装上时,已经比预计的出发时间晚了一刻钟。
太子萧嘉出于对嫣儿的尊重,每回都是比约定时辰早到两刻钟的。
“没关系,等会儿快马加鞭就是。”太子萧嘉将木匣子抱在怀里,大步走出书房,要去赴约了。
却不曾想,萧嘉刚走到院门口,就听到一声惊慌失措的叫喊声在百丈之外响起: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小菜子蹙眉,何人胆敢在东宫如此喧哗,成何体统?太没规矩了。
小菜子忍不住就要训斥那没规没距的东西,可当看清那一路疯跑而来的是侧妃身边的杨嬷嬷时,小菜子即将出口的训斥生生吞了下去。
谁都知道,侧妃娘娘柳珍珠小门小户出身,是个顶顶不讲究规矩的,偏偏太子殿下对侧妃纵容得很。可以说,今日这样大老远的就没规没距的大喊,搁在别的奴婢身上,铁定要打板子,以正宫规的。
可,搁在侧妃娘娘这……怕是太子殿下不会追究。
果不其然,小菜子偷偷打量太子殿下,只见太子脸上没有一丝责怪的意思,反倒等一脸焦灼的杨嬷嬷跑近后,主动询问:
“可是侧妃有事?”
杨嬷嬷一路疯跑而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还顾不得说,就双膝一软,跪伏在地,朝太子殿下哭着求道:
“太子殿下大事不好了,我家娘娘她……不知道何事想不开,她割脉自杀了……”
萧嘉脑子轰的一下炸开,妃嫔自戕是死罪,连带着娘家人都得获罪。
柳珍珠那姑娘,真真是……太不知轻重了!
萧嘉来不及询问自杀缘由,连忙命令小菜子封锁消息,千万不能让柳珍珠自戕的事传出东宫。交代完这些,萧嘉哪里还顾得上出门去赴约,火速赶往柳珍珠的小院。
~
“太子殿下驾到!”
柳珍珠躺在卧榻上,听到院子里太监的尖细嗓音,连忙抬头再次检查手腕上渗出的血,那些血配合着鸽子血一起濡湿了锦被。
夏季被子薄,鸽子血又份量十足,于是乎,柳珍珠手腕下的被子腥红一片,入目处尽是鲜血。
就在太子殿下即将进门时,柳珍珠连忙闭目躺下,一脸虚弱苍白无血色的样子。
萧嘉一进门,就看到了被子上那片鲜血,触目惊心的红,脚步停顿两下,萧嘉最终快步走到床沿边坐下,轻轻呼唤柳珍珠:
“柳姑娘?”
可无论怎么呼唤,柳珍珠都是唤不醒的。
“你们怎么伺候的?”萧嘉怒斥柳珍珠身边的小宫女和老嬷嬷,割脉这种事,若是发现及时,哪里会出这么多的血?
“太子殿下饶命,侧妃娘娘一向不喜欢奴婢们近身伺候,用早膳时,奴婢们全体伺候在屋外,半晌没听到动静,偷偷儿一瞧,侧妃娘娘已经倒在血泊里不省人事了。”小宫女跪伏在地,战战兢兢回禀道。
萧嘉自然也知道,柳珍珠出身不大好,进宫后总是一副唯唯诺诺的可怜样,面对一屋子光鲜亮丽的宫女和气势威猛的老嬷嬷,总是有种放不开的拘谨,是以,一向不喜欢宫女和嬷嬷伺候在侧的。
眼下不是急着惩罚宫女的时候,太医很快就到,柳珍珠大出血的样子可是不能被太医看到,免得坐实了自戕的罪名。
萧嘉连忙喝斥小宫女:“还不赶紧拿床新被褥来,这样血迹斑斑的被褥也能盖在侧妃身上?”
小宫女赶紧换上新被褥。
待太医来时,萧嘉主动对太医交代病情:“侧妃用早膳时不慎跌倒,摔破了碗,还割伤了手腕。太医快瞧瞧,侧妃身子可有不适。”
太医自然不会往侧妃自戕上去想,点点头,重新包扎过伤口后,表示要把脉。
候在一旁的杨嬷嬷见太子殿下如此在乎柳珍珠,当下松了口气。杨嬷嬷不比柳府败落后出生的柳珍珠,她是跟在柳老太太身边经历过大家族的辉煌的,懂的事儿比柳珍珠多。
杨嬷嬷很清楚,嫔妃自戕是多大的罪,可是她偏要赌,赌太子心底对自己第一个女人的怜惜之情。
如今看来,赌对了。
太子不仅关心柳珍珠的身子,还一个劲儿帮柳珍珠隐瞒自戕之事。
“有戏啊。”杨嬷嬷心内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