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许下诺言的是他,打破承诺的也是他。连她的皇兄都尚且如此,天下人都没有例外的。
“秦深,”长宁小声叫他,等他看过来了才问,“你以后会对你妻子这样吗,无论风雨都挡在她身前,护她安稳,护她平安喜乐?”
秦深点头,“自然。”
“真好,”长宁语气艳羡,目光憧憬又向往,“她一定会很幸福。”
不管秦深以后能不能做到,至少现在他是真心实意的,对好好待她,让她一世无惊无惧,过得平安顺遂。
那是她曾企及又得不到的人生,现在放到放在秦深未来的妻子身上,却只觉羡慕,不曾嫉妒。
她已经想开了,她不应该因为一己私欲,自私的想把秦深留在身边。她因为遭受过深刻的背叛而心灰意冷,秦深却还有着大好的人生,他该有一个漂亮的妻子,再有几个活泼可爱的孩子,组成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秦深沉默片刻,说道,“你也会很幸福。”
长宁笑着摇摇头,没再多说什么,只把装着夜明珠的白玉匣子打开,露出里面一溜排开,由大到小总共十七颗的夜明珠。
这十七颗夜明珠有大有小,最大的有双手握拳那么大,最小的有黄豆大小,单看每个都不出彩,可是放在一起组成一套就显得极为难得。
从大到小一字排开,每颗夜明珠的差异都是一样的,整整17颗放在一起就显得无比和谐,好像天生就该如此似的。
长宁随手挑了一颗捧在手里把玩,有些好奇,她想不出来齐岸急急地找她要来这套夜明珠是要送给谁,还特意指明了要送去仙乐坊,也不说给谁,只说要送给长得最漂亮的那一个。
长宁不觉得那个未曾谋面的姑娘会是齐岸的意中人,但也好好地按照齐岸的嘱咐,打算把这套夜明珠送到仙乐坊去,交到那个得到齐岸盛赞的姑娘手里。
也好看一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秦深看她的目光一直落在夜明珠上,以为她舍不得了,问,“喜欢这些?下次郴州官员回京述职,可以让他多带些。”
长宁摇头,“只是好奇,齐岸什么时候和仙乐坊的女子这样要好了?”
他不是该喜欢潇潇吗?上一次他们可是三书六礼,拜了天地做夫妻的。
秦深也不瞒她,“你们两个年岁相仿,齐家的人原本让他在琼林宴上向你示好,至少也要能得皇上青眼,好为齐家的以后铺路。”
“可是他连琼林宴都没去,绝了他们的这个打算,齐家的人怎么可能善罢甘休,接下来,大概是要给他说亲了。”
“齐岸不想顺他们的意,又怕哪家姑娘真的不开眼,跳了他们家的这个火坑,就故意流连仙乐坊,好让别人都以为他不务正业心有所属,别去他跟前自取其辱了。”
“当初为了找齐这一套夜明珠,他将京中翻了一整个遍,谁都知道他选着一套夜明珠是来送你的,如今又将这礼物要回去传送给他人,一箭双雕,既澄清了你和他之间的那些流言蜚语,也堵了别人的给他说亲的嘴,也算得上是一条好计策了。”
长宁叹气,有些心疼齐岸,摊上这么一家子,拉不动又甩不掉,还处处绊他的脚,自以为是的给他做各种安排,现在连他的终身大事都要拿来给族人铺路。
也不怪齐岸最近脸色都不怎么好了。
“齐岸托我把这个送去仙乐坊。”长宁说,“可是我不知道要给谁?”
“不必亲自去,找人送去就行,他们都知道的。”
长宁犹豫。
她是有些好奇的,不然也不会带着白玉匣子来将军府。可是也是知道秦深是在被禁足的,没有皇兄的诏令不能擅自出门。
她想亲自去看看夜明珠新的主人是什么模样,也想秦深跟她一起去,要是两者不可得兼,那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呆在将军府好了。
秦深手指放在红丝绒匣子的搭扣上,轻轻咔嗒一声打开,看着里面的九连环问,“给秦潇的?”
长宁点头,“这个可以静心,也可以,额,变聪明点。”
秦深点头,“确实适合。”他合上盖子,看着长宁,“人人都有份,没我的吗?”
长宁愣了一下,随即手忙脚乱地在身上翻找。
秦深从来没有对别人提过什么要求,好像什么都不在意,没说过想要什么,没说过喜欢什么,别人给什么都安之若素,不给也无所谓。
可是现在他对长宁开口了,问“为什么别人都有我没有”,语气一如平常,可是听着长宁耳朵里,却像极了撒娇。
一瞬间长宁有种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送给他的冲动。可是她够不着,秦深也不要。
长宁手忙脚乱地翻找,可是连一样像礼物的东西都找不出来。
她愧疚地捧着皇兄送来的君山银针,借花献佛得不安极了,“我……我只有这个了,你先收下好不好,我明日再带礼物来。”
“明日还来?”秦深问。
长宁点头,“来,你因为我被禁足一月,我怎么可能抛下不管。不仅明日来,后日也来,天天都来。”
秦深颔首,神情大概是满意的,说道,“我不方便出门,你若是想去仙乐坊,让秦潇跟你同去。”说完他顿了一下,大概是想到长宁身边的侍卫被赶走了,于是说,“再让两个家将跟着你们。”
于是沦为侍卫的秦潇很快地被拎来,打着哈欠睡眼惺忪,“找我干嘛?”
秦深十分懂得地把九连环递给她,“这是长宁送你的。”
秦潇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跟见着肉骨头的狼一样,就差嚎两声了,“真的吗,给我的,这可是金子啊,我没眼花吧,哈哈哈哈,我现在又有钱了!长宁你真是太好了,我愿意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用赴汤蹈火,”看着秦潇毫无所觉地进了秦潇的圈套,长宁觉得她送了九连环也没用,叹气说道,“你跟我去一趟仙乐坊,齐岸让我们送个东西过去。”
“是什么?”秦潇探头看了一眼,嫌弃道,“夜明珠啊,没我这个值钱,送就送呗,咱俩一起去。”
秦深把茶叶推了推,移了一下位置,秦潇立刻被吸引住目光,捏起一点闻闻,“茶叶?挺香的啊。”
秦深不露声色地勾起唇角。
秦潇抱着长宁感叹,“长宁果然对我最好了,送别人的的都是些不值钱的,送我的都是最贵的,还有金子呢,长宁果然最好了。”
长宁扶额,一两银针十两金,金镶玉只是做工精致,上面的金子其实并没有多少,孰轻孰重秦潇都分不清楚,果然还是应该那座小像最合她心意了。
秦深疲惫,挥手赶人,“走吧,这九连环先放着,等你回来再给你。”
“怎么着,还担心我能把长宁弄丢了不成?”秦潇不服气道。
秦深沉默。
秦潇气呼呼地拽着长宁就走,长宁无可奈何地跟着她在一条笔直的路上走了三遍,才找到通往仙乐坊正确的方向。
一个美艳动人,媚眼如丝的女子轻摇罗扇,一个眉清目秀,气质恬淡的姑娘轻抚琴弦。
此时正是好时候。
作者有话说: 傻乎乎的潇潇连九连环都拯救不了o(≧v≦)o可是人家武力值高啊
第17章
仙乐坊正如其名,这里云集天下最好的乐师,琴声箫声皆是动人。即便还是上午,已经有许多人在此,点上一壶清茶,就能如痴如醉地消磨一整天。
长宁和秦潇的进了门,立刻就有长相清秀的小厮过来替她们引路,“两位姑娘瞧着面生,可是第一次来?”
充当侍卫,抱着匣子的秦潇好奇地张望,闻言点头,“是啊,第一次来,瞧着倒是漂亮,就是不知道来听一次曲儿要多少银子。”
“姑娘说笑了,哪怕是没钱,您进来听首曲子,楼里的姐姐们也不会赶人的,只要您别扰到别的客人,就是在这坐一天都行。”秦潇虽是无心之言,问的却不客气,小厮也不恼,依然亲亲热热地领着他们,态度也不见嫌隙。
长宁不由地对这个地方高看了一眼,想必这里的人除了有一双妙手,还有一颗温柔的心肠。
秦潇也很满意,“那我以后又多了个消遣的地方,不错不错,等我明天拎上两斤卤牛肉,就这着声音,最下饭了。”
小厮笑笑没接这话,只是问到,“姑娘手里的东西我帮您拿着吧,您瞧瞧想坐哪儿,雅阁还空着几间,大厅里也有位置,两位喜欢听什么,琴箫笛瑟笙埙鼓,琵琶古筝箜篌舞,咱们坊里的姐姐都会。”
秦潇也不客气,只是小厮低估了白玉匣子的重量,入手一坠,差点连带着他都跌下去。秦潇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老实道,“还是我来吧,你拿不动。”
小厮笑眯眯地,“是我疏于锻炼了,姑娘真是好气力,怕是许多男子都比不上呢。”
秦潇仰头,十分自豪,“那是,这里面装的可是整整十七颗夜明珠呢,一般人都搬不动的。”
小厮诧异,又回头打量她俩,眼神惊疑不定。
长宁扶额。不知齐岸为了收集齐这套夜明珠费了多大功夫,怎么所有人一提到这个,一下子就认出她了。
小厮换了态度,恭敬许多,“两位楼上请,雅阁清静,备着上好的茶点,两位……”他顿了一下,没有叫破她们身份,“两位贵人可以稍坐片刻,我这就去请坊主来。”
长宁叫住他,“不必声张,我们来来此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受人之托,来寻人的。”
小厮却并不见轻松,沉声道,“两位来的怕是不巧,实不相瞒,世子前两日虽一直在坊里,但都是要一个雅间,点上两位姐姐枯坐一天,从不曾逾矩,今日更是没来此地。”
他小心地看了长宁一眼,谨慎地宽慰她,“贵人该相信齐世子的为人,齐世子一片赤诚,不曾沾染他人。”
秦潇还在状况之外,完全没听明白,长宁却懒得解释了,正好借着他的话头,把齐岸想要表达的意图展示出来。
她冷下脸,抬手止住他还想说的话,“不必多言,让你们这里最漂亮的来见我。”
小厮犹豫片刻,“不知贵人指的是哪位姐姐,各花入各眼,这美不美的,每个人见着的都不同,还请贵人明示,我也好让姐姐来请罪。”
他说的诚恳,然而长宁也不知道齐岸指的是谁,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一下子都僵住了。
秦潇却累了,看他俩站着不动,索性咣当一声就把白玉匣子放到了大厅中间的桌子上,四处望了望,拉住一个顾盼生姿,皎若秋月的姑娘问,“你是不是这里最好看的?”
那姑娘笑弯了眉眼,捏捏秦潇的脸蛋,“虽然你这样夸我我很开心,可是,我们这里最好看的,要数坊主了。”
说着她仰起头,软着嗓子冲着楼上喊道,“坊主,有人来寻你了,是个很可爱的妹妹呢,你来瞧瞧,别让人久等了。”
很可爱的妹妹立刻傻乎乎地笑起来,捏着漂亮姐姐递给她的点心,乐呵呵地冲长宁炫耀。
长宁却没看她,仰头看着楼梯。
“来了,吵什么,谁想见我,让她先等着。”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道极其慵懒的声音,掺杂着一点欲语还休的语意,像是初春暖阳初现还未散尽的薄雾,丝丝缕缕,缠绵又柔软,让人一身的筋骨都要软透了。
大厅里好似静了一瞬,除了姑娘们从容的乐声,这道声音出来之后,整个大厅竟再无一丝人声。
秦潇也呆滞了一下,只长宁还算淡定,她扬声道,“受人所托忠人之事,我只是来替人送东西的,还请坊主一见。”
楼梯上款款走下一个女子,她轻扶发鬓,粉黛未施,是刚起床,还未曾来得及揽镜施妆的模样。
大厅里许多人叹了口气,难掩失望。
本以为有着这样一把美妙嗓音的女子,就算不是天人之姿,也该是容貌迤逦不俗,谁知却只比常人好上一分,实在是可惜了这样美妙的声音啊。
长宁表情未变,秦潇却自以为小声地说,“这个姐姐的声音真是太好听了。”
坊主并未走下楼梯,而是倚着栏杆,姿态闲散地居高临下看着她们,旋即一笑,称赞道,“好俊俏的姑娘。”
秦潇今日被人夸多了,此时只矜傲地点头,表示听到了。
坊主却掩唇笑了,冲她颔首,“果然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呢。”
秦潇塌下肩膀,有点委屈地缩到长宁身边,长宁摸了摸她的头表示安慰,毕竟傻乎乎的秦潇,确实很可爱呢。
“你们说受人所托忠人之事,有人托你们送东西给我?”她目光落在桌子上的白玉匣上,扬了扬下巴,“是这个?”
长宁点头,“是。”
小厮一溜烟地跑到她身边,凑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什么,坊主看着他们,脸色未变,眼里的笑意却更深了。她换了只脚支撑身体,却更见慵懒了。
她随意挥了挥手,“知道了,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