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许若雪的极度配合更是出乎柳絮的意料之外。
柳如是还未发话,许若雪就迫不及待的表态,“舅父,若雪愿意嫁给林公子。”
边说还娇羞的看林昀几眼,乌黑深邃的眸子敛着一波秋水,朝着林昀暗送秋波。
柳如是看着她这猴急的模样,眉头再次紧皱。
柳絮简直要忍不住鼓起掌来,许若雪果然爱林昀爱得死去活来,一听见自己有机会嫁给林昀,便迫不及待地答应了。
她不得不真心称赞林昀两句,这哄人的技术运用得炉火纯青啊,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人。
柳絮暗自咂舌,这么明显的陷阱,上辈子她竟能一头栽进去,还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沦陷其中,看来真的是眼瞎。
林昀低着头沉吟半响,而后抱着拳不紧不慢地说道:“太傅,小生愿娶许小姐为妾。”
许若雪原本喜悦的面容在听见为妾二字后瞬间沉了下去。
他竟然不愿娶她作正妻,而让她作妾?
许若雪勾着眼眸直直看着林昀,奈何林昀目不斜视不曾搭理她。
柳如是闻之变色,脸颊瞬间沉了下去,细看之下还可看见脖颈处青筋暴起。
林昀斜睨了一眼柳如是的脸色,轻勾起嘴角,不疾不徐地解释道:“小生与李相国的千金订有婚约,所以只能委屈许小姐,若是许小姐不愿意,小生愿用相应的钱财安顿许小姐。”
柳如是听着这解释心中怒气更甚,脸上满是阴郁之色,看着林昀的眼神危险至极,“哦?既然林公子已有婚约,还来我柳府作甚?”
这个人,还真当他柳家好欺负?
“舅父——”
许若雪嗫喏地唤着柳如是,见柳如是看过来,忙下垂头不敢看他。
柳絮缓慢踱步走到柳如是身侧,轻轻拉了拉父亲的衣袖,“爹爹,女儿有话说。”
端庄之余,还略微带了点女儿对父亲的娇嗔,与一旁胆小怕事的许若雪形成鲜明对比。
柳如是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爹爹,表妹的婚事也扰了你良久,如今表妹有意,爹爹大可认真考虑一下,若是林公子能真心待表妹,爹爹对姑母的托付也算是有了交代,实在不行,爹爹大可派人去江南邀请姑母来上京,且看他们如何抉择。”
柳如是认真考虑了一番她的话,而后欣慰地望着柳絮,认同地点了点头。
这样看来,女儿真的长大了,看待事情更加透彻和完全了。
柳如是笑着摸了摸柳絮的头,当即差人去江南接许若雪的母亲。
毕竟,这件事关系重大,哪怕是他这个舅父也不好代为处理,还是待若雪母亲来了,再另行打算。
柳如是拂袖而去,许若雪也被他一并捎带着离开。
柳絮看完热闹,突然顿生困倦。正欲离去,林昀突然间喊住她:“小絮……”
柳絮背对着林昀,听到他的声音也并没有转过头来。她唇角勾起一丝微不可见的冷笑,声音清冷,不带丝毫感情。
“林公子和若雪的婚事,怕是八九不离十了。所以啊,还是麻烦林公子唤我柳小姐,免得让她人误会了。”
林昀眼里划过一丝冰冷,表面却仍是温润如玉的模样。他从怀中掏出玉佩,修长的手指轻轻擦拭着玉佩,唇角勾起一丝冷笑,仿佛料峭春风,微微刺骨。
林昀闻言面色凝重地走到柳絮面前,摊开刚劲有力的掌心,露出巴掌大的白瓷玉佩。
“这枚玉佩,乃许小姐交付于我就是不知柳小姐……可否知情?”
这玉佩,正是柳絮不久前交给许若雪的那块。
柳絮无波无澜地瞥了眼玉佩,抬头看向窗外,懒洋洋地说道:
“这块玉佩,我半月前就不小心弄丢了,至于林公子手中这块从来而来,小女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与林公子的缘分早已到了尽头,还请林公子好好珍惜我许家表妹。”
柳絮说完,打了个呵欠,紧了紧衣袖径直离开,根本不给林昀反应机会,小喜则寸步不离地随在她身后,满眼警惕地盯着林昀。
小姐好不容易才放下他,她得好好护着小姐。
待柳絮离开后,林昀眼中满是阴鸷,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那道背影,掌心的玉佩再次被他紧紧捏住。
过了好半响,才缓缓舒了一口长气,无奈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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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章
四月末,柳如是病来如山倒,只能卧病在床。
柳絮寻遍全城名医,皆没有人能够根治他的病,只说能够尽量减缓他的痛苦。
柳絮虽早有准备,却也不免哭红了眼睛。
她没想到,这一切来得如此快..…
柳如是卧病在床期间,孟彦非时常带着礼物前来探望,其中不乏人参、鹿茸等珍贵药材。
柳絮也因此对他多了几分好感。
她这个不孝女,上辈子父亲卧病在床时,她根本没有关心过柳家的状况,整日只顾着和林昀你侬我侬,心里甚而对父亲存着几分怨恨。
等最后收到消息赶回来的时候,曾经在记忆里挺拔高大的父亲,早已被病魔折磨得面黄肌瘦,她直到今日都仍然记得,他那双漆黑昏暗的眼眸中,曾蕴藏着对她无限的殷切期盼。
可是那时她仍旧执迷不悟,不仅没有促膝相伴,陪在父亲身边,竟还与卧病在床的父亲发生口角争执,气得病弱的父亲喘着大骂逆女。
念及此时,柳絮眼中蒙蒙涌上一层水雾,她吸了吸鼻子,在心中暗暗发誓:这辈子,她一定要尽到两辈子的孝意。
时年五月,上京的格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柳府千金竟将与孟家公子喜结连理。
这让不少身居高位的人眉头紧锁,恨不得使出五花八门的手段,企图拉拢孟彦非。
清晨,天还笼罩着昏暗的夜色,朦朦胧胧之间,柳府的丫鬟小厮就已经开始纷纷忙碌了起来,只因今日,是小姐和孟公子成亲的大喜日子。
偌大的柳府,不知何时妆点得遍布红绸锦色,大红的锦绸,从柳絮的闺房门口铺开到了院外,最后延伸至正门,房檐廊角、梅枝桂树上都高挂了红绸裁剪的花。
入眼处,一片红艳艳的喜气。
柳絮一早就通红着眼,坐在红色漆木梳妆台前,过了今日她就要挽起鬓发嫁做他人妇了——
泛黄的铜镜上贴着代表喜庆的红色喜字,闺房里的物什大多也都换成了红色,只有那叮叮作响的珠帘依旧是旧时模样……
铜镜内,乌黑亮丽的黑发挽成繁复华丽的发髻,缀满珠玉的凤冠流苏遮盖住女子的花容月貌,嫣红妆面,平时向来素雅的面容也多了几分出挑的鲜艳。
女子微微起身,火红的嫁衣瞬间绽放耀眼光彩,嫁衣上用金蝉丝绣着凤凰图案,宛若旭日东升光芒万丈。
裙摆以金丝滚边绣着金色芙蓉,摇曳的灯光下芙蓉花栩栩如生的点缀着火红衣袂。
柳絮看着镜中的女子微微怔住,纤长的玉手不自觉拨开眼前垂落的流苏,展露隐藏在流苏下的容貌。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成亲,但她深知,两次成亲的心境截然不同。
这一次,心中再无对于初为人妇的期待和憧憬,眉眼间反而蕴着抹不开的薄愁。
小喜站在柳絮身后,静静地望着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姐,心里颇有几分酸涩。
她知道,小姐之所以这么着急成婚都是因为老爷,老爷如今病重,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看见她出嫁,小姐这般做,都是为了实现老爷的心愿……
远处传来阵阵鞭炮的响声,红盖头随着炮竹声遮挡住女子最后的容颜,在看不见的红盖头下,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无声无息地湮没。
画着浓妆的喜婆搀扶着柳絮,在拜别父亲后,带着她踏上前往孟府的花轿。
马车从街头排到街尾,锣鼓炮仗声络绎不绝,蜿蜒数里的红妆队伍从柳府一直延伸到孟府,浩浩荡荡,仿佛是一条披着红袍的金龙,洋溢着吉祥喜庆,彰显孟府对其儿媳的重视。
十里红妆,这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画面,霎那间,柳絮成了众人艳羡的对象。
挑着大红灯笼的小厮井然有序的开路,沿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纷纷凝视着这场难得的盛宴。
不知过了多久,缓缓行走的马车骤然驻停,柳絮交叠着手被喜婆扶着下车,跨过火盆踩碎瓦片,觥筹交错间拜过天地送入洞房。
洞房内,一室旖旎的红色。
大红的喜字在烛光的映照下愈发喜庆和热烈,黄白相间的烛焰跳跃着,似在为这场喜宴欢欣鼓舞。
漆花雕木床的正左方放着贴满喜字的梳妆台,被褥与枕头都锈着鸳鸯,床上放满了花生,桂莲与红枣,寓意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柳絮正襟危坐等待着孟彦非,小喜时不时看向门外,颇有些紧张。而身经百战的喜婆则面不改色地站在柳絮右侧,说着些福气的话。
突然间,原本万籁俱寂的门外传来哄闹声,小喜面露喜色,偷偷开了条细缝瞄了一眼,借着幽暗的月色,她依稀可见得一火红长袍的身影。
随即喜出望外地走到柳絮身侧激动说着:“小姐再等等,我看见姑爷了,姑爷估计马上就到了。”
柳絮微微颔首,而后不动声色地动了动脖颈。
鸳鸯红烛还未燃尽,孟彦非身着一袭殷红喜袍推门而入,看着端坐床边头顶红盖头、身着华美喜服的新娘愣神驻足,还是经由小厮提醒方才回过神来。
孟彦非脚踏着沉稳健步履,越过喜婆行至梳妆台前,拿起早已备好的玉如意,轻轻挑开遮盖已久的红盖头。
红盖头挑起,柳絮的倾城容颜出现在他的视线中,孟彦非拿着玉如意的手愣在原地,怔怔地望着身着凤冠霞帔的佳人。
柳絮适时抬头撞进他的眉眼中,漆黑如墨的瞳眸倒映着一片红火,喜婆和婢女们不知何时掩们离去,顺带赶走了看好戏的一众看客。
宽敞明亮的洞房里,只留下柳絮和孟彦非。
柳絮朝他微微点头,而后行至梳妆台前打算摘下又重又沉的凤冠,微红的烛光下,白皙似雪的手臂缓缓扶上凤冠,柳絮对着铜镜忙碌半响也没能将其摘下。
料峭的蛾眉轻蹙着,最后朱红色薄唇沉吟轻抿:“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