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有些尖利、别扭的声音响起,屋里的人都往外看,只见一个穿着比文雪的公主裙更为夸张、更为奢华的少女,吃惊地指着陈文干与曾文芳,刚才那声音,应该是她发出的。
“Linda,怎么了?出来做客不能这么没礼貌。”外面传来温润中又带着严厉的男子声音,陈文干听出是王明远的声音。
陈文干面无表情地看着Linda,冷冷地道:“我抱我妻子,不行吗?”
“不行,你是我的!”Linda 脱口而出, 从后面追过来的王诗诗想去捂她的嘴,却已经来不及了。
王明远没想到Linda这么不知分寸,他还以为Linda知道陈文干已婚后,会收敛一些。也是他考虑不周到,这个表妹在Y国,被宠坏了,姑婆就是担心她到了别的国家会吃亏,所以才要王诗诗陪着出国,还一再交待。
没想到,才刚来呢,就闹出笑话来了。
王明进也训斥道:“Linda,注意你的言行,这里不是Y国,这里是丹琼。”
“丹琼又怎么了?表哥,我就是喜欢他嘛!”
“你可以喜欢他,喜欢他是你的自由。但是,你也要看他是不是喜欢你。再说,这是丹国,实行一夫一妻制,他已经娶妻了,你破坏别人的夫妻感情,在丹国是犯法的。你再这样,人家的妻子随时可以叫警察来抓你。”
王明远这番话说得很重,神情也非常严肃,不要说陈文干的妻子 是他表妹,即使是别的不相关的人,他也不会允许Linda在他的眼皮底下做出这样的事来。
Linda被他这番话说得有些沮丧,挨到王诗诗怀里,委屈地喊:“表姐,大表哥凶我。”
王诗诗轻叹一声,道:“你忘了我的叮嘱吗?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冲动?”
“对不起,是我表妹的错,在这里,我向沈小姐表示真诚的歉意!”王明远看向还在相拥的陈文干与曾文芳,脸色尴尬。
倒是曾文芳挣开陈文干的搂抱,微微一笑,揶揄道:“没事,收拾他的烂桃花,我已经成了习惯。就是没想到他才出国几天,又沾上了一朵桃花。”
“呵呵,也是,找一个太优秀的对象,就会有很多人惦记。”
王明远虽然不是在这里长大的,但是,他从小学习母语,母语文化底蕴不错,自然听出了曾文芳话里的调侃。
其他如王诗诗与Linda几人,就有些听不明白了。不过,曾文芳也不介意他们能否听明白,只要里面主事的是明白人就行。
“冬阳?你怎么也跟他们在一起?”曾文芳看到人群后面的唐冬阳,指着他,惊讶地道。
“冬阳哥哥?”文雪也走过来,跟这群人中唯一认识的唐冬阳打招呼。战友听到雪儿对唐冬阳的称呼,心里有些郁闷。可是,人家不叫哥哥又应该叫什么呢?
王明进惊讶地道:“你们认识?”
陈文干勾唇一笑:“这是你表妹沾的桃花。”
“呵呵,原来如此。”王明远了然地点点头,心想:自家这个表妹不但能力出众,长得也漂亮,比起家里几个姐妹还要娇丽几分,也怪不得这两个优秀的男人都喜欢她了。
王诗诗联想起刚才曾文芳的话,如今又听到陈文干的话,终于明白“桃花”的内涵了。
她脸色有些发白,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她对唐冬阳颇有好感。得知他还没有女朋友,正跃跃欲试呢,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也喜欢曾文芳。
第六百零三章 丹国的座位习俗
Linda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文雪看,有些傻眼,这个人跟她长得很像,就是眼睛的颜色不同。她想起上次在酒店门口,陈文干见到她时,双眼一亮,应该就是觉得她长得像这位姑娘吧?
不过,仔细看后,Linda心里越发酸楚。在Y国皇室,在众公主中,她是长得最漂亮的那个。爷爷奶奶喜欢她,王爷伯父、王叔也赞她漂亮。其他的世家大族的贵妇们,就更不用说了,每次宴会,都对她赞不绝口。
可是,与这位表妹相比,她竟然看到了自己的缺陷。她们五官上没有太大的区别,她的不足、缺陷主要体现在皮肤上。
文雪的皮肤白皙红润,她的皮肤却是黝黑中又带着些苍白。还有,文雪的皮肤看着就细滑娇嫩,几乎看不到绒毛。可是,她的皮肤却要粗糙得多,细看之下,还有一层黑黑的毛,毛孔也大。
Linda从来没对挑剔过自己的容貌,见到曾文芳的时候,她还是挺有自信的,因为曾文芳个子比她矮,身材没有她性感迷人。可是,对上同样高挑性感的曾文雪,她就没有了一点儿胜算了。
Linda刚才被王明远训斥过,但是,那个时候,她只有不服。如今,却有些儿怏怏不乐了,她低下头绞着自己的双手,细看自己的手,总觉得手大了些,难以用纤纤细手来形容。
然后她又偷偷观察曾文芳与曾文雪的手,发现她们姐妹的手特别漂亮,如葱般白嫩圆润,说是精雕细琢的艺术品也不为过。
这时,曾文芳正朝王明远伸出在Linda眼里的纤纤细手,一张漂亮的鹅蛋脸扬起盈盈的笑,给人一种光芒四射的感觉。
Linda不由静心看她的举动,只见她与表哥相握,优雅地打着招呼:“你是明远表哥吧?我叫文芳,这是我妹妹文雪,这是文雪的丈夫战友。”
Linda发现王明远看向曾文雪的时候,有着明显的怔愣,半晌,才听到他问:“这是你妹妹?姑婆的孙女?长得与姑婆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是啊,家里谁没有看过大姨婆的照片呢?何况自家奶奶长得也与大姨婆相像,Linda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再也没有心思注意别人了。
王明远自然看过王雅娴的照片,无论家里人对王雅娴有着怎么样的心结,他爷爷以及几位叔公,都一直念着这个优秀的妹妹(姐姐),家里保存有王雅娴不少照片,爷爷还曾经请了一个油画家,让画家看着照片,给王雅娴画了一张油画。
当然,都是王雅娴年轻时候的照片。如今,面前这位姑娘就像是从那张油画里走出来一样,端庄娴雅,却又俏丽生动。
王明进与王诗诗看向文雪,也都有些目瞪口呆:这人,不就是姑婆吗?
曾文芳见大家都看着雪儿发呆,不由笑道:“你们这个反应,说明雪儿确实长得很像奶奶。幸亏雪儿与奶奶长得像,当年,小叔就是凭借雪儿的外貌,才去追查事情真相的。”
王明远只知道沈家认回一个儿子,却不知道其中内情。不过,只要见过姑婆年轻时候照片的人,看到这位姑娘,应该都会觉得相像。自己都如此,何况沈家儿女呢?
“表哥,大家入座吧?”
陈文干请大家入座,并拉过还在一脸兴味地打量着文芳、文雪姐妹的布莱克,心想:你就不要添乱了,这两姑娘都有主了,而你自己孩子都两个了,干嘛还盯着人家姑娘看啊。
唐冬阳自始至终,都只在一旁微微笑。见到陈文干这副紧张的模样,心里又有些好笑:这家伙还是个醋坛子,人家多看几眼他家媳妇都不让,能与自己握手言欢已经很不错了。
“嗯,好,好,大家都坐吧?布莱克,你是真正的客人,你请上座。”
“上座?什么叫上座?”布莱克一脸迷茫。
“上座是我们丹国一种传统的习俗,表示对客人的尊重。比如这间厢房,门在右边,桌子摆在左边,那么,左边靠墙的中间位置为尊。
如果这里有辈份高、得高望重的老者,那中间这个位置就是老人家坐的。如今,这里都是年轻人,而您,来自远方。为了表示我们对您的尊重,就请我们尊敬的客人坐在这个位置了。”
曾文芳一口流利的外语,立刻让屋子里的客人连连点头:这姑娘,说起外语来都与说母语差不多了,确实有才华。
“大表哥,您坐在布莱克先生的左边,明进表哥是吧?你就坐在大表哥的旁边。表姐,表妹,你们就坐在明进表哥的旁边。文干,你是坐在布莱克身边呢,还是把这个位置留给小叔?你坐那边的话,方便给客人倒酒。冬阳不算客人,可以随意些,你自己挑个座位,等会儿文峰与我小叔还会来。”
唐冬阳听了,心里舒畅,微微一笑,便在战友旁边坐下来。等会儿文峰会来,他坐这儿正合适。
王明远听到文芳的话,不由问:“你说的小叔,可是沈琅表叔?”
“是的,小叔医院那边忙一些,应该也快到了。”
“那我得让位给表叔,你刚才不是说了吧?小叔的辈分比我们大家都高,就让他坐布莱克左边吧?”
“也行,到时候小叔坐在表哥身边,也更方便与你聊天。”
见到如此一番安排,王明进有些傻眼:“哇,还有这样的规矩啊?我知道了,我们开家庭会议的时候,座位也是安排好的。现在我知道了,原来座位的安排要依着规矩来。”
王明进开始还有些愣怔,明白过来后,急忙挨着哥哥坐下,然后还拉了姐姐与表妹坐在自己旁边。
“嗯,在丹国,其实有很多传统习俗,不过,随着社会发展,特别是改革开放之后,人们就不太在乎这些习俗了。不过,我们的圣人还有一句话,却是什么时候都适用的,那就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你们都是来自远方的客人,我们很高兴能认识你们。”
曾文芳好歹是学文学的,传统习俗、诗词名句随手拈来,说话也风趣,且还是用外语说出来的。在这里,除了文雪的外文口语功底差了些,听起来有些吃力,其他人可都听得清清楚楚。
布莱克一脸崇拜地看着曾文芳,赞叹道:“沈小姐太厉害了,你是不是在M国生活过?”
曾文芳摇头:“没有,我还没有走出过丹国的国门。”
“那你的外语口语怎么说得这么好?”
“我们南方是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那里吸引了不少外国商人。而我,很多年前就开始做生意了,与外国商人有不少交流。”
“哦,原来如此。对了,陈先生说你的芳华家具已经在多个国家有了代理商。不知道M国那边的总代理,能不能交给我?”
“承蒙布莱克先生青睐,当然可以。不过,我觉得布莱克先生最好还是到我南方的工厂考察一番,再作决定不迟。”
“嗯,我已经决定去看看了,如果你工作忙。唐先生说可以由他带我去参观你在南方的工厂。”
“可以呀!到时候,我让我弟弟跟你们一起过去。对了,雪儿,看看你哥哥怎么还没有过来,再给他打个电话。”
“好的,姐姐,我立刻打。”曾文雪应了一声,她看出来了,知道这是一桩不小的生意,急忙走出厢房去打电话。
“小叔,哥,你们来了!”才走出厢房门,就见到了沈琅与曾文峰。雪儿高兴地迎上去,道:“姐姐还让我给你们打电话呢!”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道:“姐姐太厉害了,外语说得特别流利,有个外国人,好像是M国来的,叫布莱克先生,说要成为芳华在M国的代理商。姐让你与冬阳哥哥带他一起去南方,到时候你一定要把合同拿下哦!”
“那当然,好歹哥哥也是学企业管理的,你还不相信你哥哥我吗?”曾文峰嘿嘿一笑,想去捏妹妹的脸蛋,被文雪躲开了。
文雪埋怨道:“哥,你以后不许捏我的脸,我都这么大了,怎么能像小时候那样捏人家呢!”
“行,知道了,你长大了,如今脸碰不得、头发也碰不得。哼,我周末的时候捏琬琬去,琬琬的脸蛋比你小时候好捏多了。”
沈琅听着兄妹俩互相打趣,还说到自家女儿身上去了,不由好气又好笑:“进去吧?再不上菜,客人都要饿了!”
说完,对站在门外的服务员道:“人齐了,可以上菜了!”
第六百零四章 往事不可追
服务员应了一声,急忙去布置。沈琅与曾文峰进去,大家自然又要介绍一番。
沈琅是王雅娴的儿子,要叫王明远的爷爷叫舅舅,对王明远兄弟自然会更亲切一些。
“明远,我们先吃饭,待会儿我们再细细地聊一聊以前的事。”
王明远知道这是姑婆的老来子,见他也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却老成持重,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儒雅、清贵之气。
当年,曾爷爷不就是因为沈家是书香世家,才特别中意沈家姑父吗?爷爷也曾经说过,在丹国,士农工商,一个在前,一个在末,可见这两者的区别。
经商谁都可以,只是,这书香气却不是谁都能有的。我们王家,除了经商,以后一定要子弟努力读书,培养出几个读书人,让我们的子孙也可以昂头挺胸做人。
虽然,如今的丹国,已经不同以往,即使是读书人,也有很多转行做起了生意。比如陈文干,比如文芳,只是,无论这两个年轻人再优秀,读书再厉害,与从小生长在书香世家的沈琅来比,还是少了一种与生俱来的书卷气。
王明远见到了沈琅,终于理解了曾爷爷、爷爷与几位叔公的执着。
这一餐,战友是按最高规格安排的菜色,自然宾主尽欢。众人吃过晚饭后,沈琅便带着曾文峰与王家四人一起回了房间,他想趁这个机会跟王家人解释清楚当初的事情,这样也可以告慰母亲的在天之灵。
有些误会不说,王家人永远也不知道。再说,那个年代,南方那些偏僻的山区没有电话,母亲又怀着小孩,当时的形势确实有些乱,母亲在南方也不敢随便乱走。当时她想,一切都有长辈在呢,她一个弱女子也帮不了什么忙。
谁知道,待风平浪静之后,回到京都却已经物是人非,与亲人天人相隔。母亲后来一直郁郁寡欢,带着沈琴,住在书院里面的一个小院子里,与沈家长辈几乎不怎么来往。沈琅出生之后,母亲不得已,才在沈家住了两年,后来,又不愿意回沈家住了。
母亲娘家婆家两边都不讨好,心里的郁闷不知道要向谁诉说,要知道,从南方回来,母亲也不过三十岁,可是,她却从来不参加京都名媛、贵妇举办的宴会,也从来不穿艳丽的衣服。一直以素服示人,表示对去世双亲的缅怀。
沈琅深知母亲心里的苦,他一直想找沈家人说清楚,可是,母亲留有遗言,“不要主动去解释,错了就是错了。如果他们主动找来,你们方可以解释一番。”
母亲心里对王家有愧,觉得王家不原谅她,才是正确的。沈家在军政两方都有人脉,却选择了明哲保身。既然如此,母亲就留下遗言,只要是她名下的子孙,都不得从军从政,直至取得王家的谅解。
两则遗言合在一起,沈家他们这一房的子弟,几乎没有了从军从政的机会。不主动解释,王家如何会谅解?不谅解,那又如何从军从政?
当年在大侄子沈泽铭选择专业的时候,大嫂战兰就曾经撺掇大哥主动找王家解释,被父亲严厉制止了,话说得很重:“如果你们不遵守你们母亲的遗言,那就不是我们沈伟明的子孙。你们尽可以与沈家脱离关系,不要拿你们母亲嫁妆,也不要拿走沈家的一针一线。”
父亲与母亲情深意重,他对母亲心里的痛是感受最深的。他对长辈做出这样的抉择,心里也痛,可是,事已至此,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沈琅与王明远说起往事的时候,泪流满面:“我妈心里苦,这么多年,她都在惩罚自己。她说,她没有资格笑,她没有资格幸福。她甚至想与我爸离婚,她说,我爸对她越好,她对娘家的罪恶就越深。很多人不理解我妈留下的遗言,可是,我爸却十分坚决地维护我妈。
往事不可追,我爸老了,有时还会犯糊涂,可是,他对我妈的事情,却一点儿也不糊涂。明远,我知道,你们在异国他乡受了很多委屈。如果你们愿意回国,愿意到我母亲坟前上柱香,我们愿意把还在沈家的母亲的嫁妆全部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