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瞥一眼身边的男人,见他一脸沉静,还是一副我行我素的冷傲模样,丝毫不理会旁人打量的眼光。
其间,两人只是随便说了一些学习上的事。
酒店离得并不远,从学校过去,也不过十多分钟的路程。
曾文芳要了一个包厢,待服务员上了茶水、点心,两人捧着水抿了一口。
“想考哪个专业?”陈文干开口。
曾文芳举了举手里的书,道:“本来想选语言文学类的,又觉得这个专业不太适用。百无一用是书生,对挣钱没有什么帮助。”
陈文干道:“读书也不完全是为了赚钱,我认为还是顺着自己的心意选专业会更好。要不,漫长的大学四年怎么度过?”
曾文芳点点头,道:“嗯,我再想想吧。政法系也不错,以后,可以做法官或律师,从政也行。”
陈文干道:“外语也挺好,我小叔是外语专来的,如今在省城发展得挺好。”
曾文芳有些感慨,自己重活一世还是那样天真:“是啊,读初中的时候,因为喜欢文学,就一直想着以年要读语言文学类的。其实,如今想来,还是有些幼稚。”
陈文干想了想,道:“如今选专业,还是要奔着以后的发展去才对。不过,听我们老师说,如果上的是综合性大学,还可以文理兼修。很多专业修满了学分就可以拿学位证。”
“啊?可以吗?”曾文芳倒是没有打听过这方面的知识,听他这么说,很感兴趣,就竖起耳朵认真听。
陈文干见她感兴趣,就多说了几句:“教我数学的老师就是双学位的,除了数学,他还修了财经专业。”
“财经?与金融相关的吗?”曾文芳心里一动。上了高中,学了政治经济学,她对金融的认知不再停留在过去了。她记得上一世大约在1998年时发生了世界性的金融风暴,那个时候,整个国家经济都一片惨淡。
现在是1991年,离那个时候也不过六七年。她辛苦创下这么多产业,可不能败了。她得想办法进行风险规避,让自己几间公司与工厂的损失降到最低。
这个时候就想这个,或许为时过早,但自己也不能打无准备的仗。
“那我就考综合大学,到时候多修几门功课。”曾文芳立刻道。
陈文干点点头:“嗯,我觉得可以,凭你的学习能力,多修一两个专业肯定行。”
陈文干接着又问:“文芳,你想考京都大学吗?”
曾文芳想了想,摇摇头:“想去,不过,我听老师说阳光县十年都难有考上京都大学的学生。我不太有把握,如果第一志愿填了京都大学,却又没考上,那就有可能录不到南方大学。”
这段时间,曾文芳确实在考虑这个问题。这个时代是先填报志愿,再参加高考,第一志愿优先录取。她上一世没有读过高中,更没有参加过高考,即使如今她在学校还是遥遥领先,也不敢保证自己就能考上京都大学。
陈文干想了想,道:“要不,我们拿一套题一起考考,看看你的成绩在省里的位置?”
曾文芳想起以前他们并肩考试的情形,有些怀念:“行啊,不过,去哪里找试题?”
陈文干笑道:“我从省里拿了一些资料,不过都在我大舅家里。都是一式两份,当时没想到这茬,就没带过来。”
“唉,我们才高二呢,这个时候考出来的成绩也不准。”
陈文干沉默了一会,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斟酌了一下,才道:“文芳,我想考京都大学。”
“啊?”曾文芳吃了一惊。
不,她不应该惊讶,她不是早就知道陈文干以后会定居京都吗?去京都大学就读,是定居京都的第一步。可是,知道是一回事,如今听到,她还是惊得张开小嘴,半晌也合不拢。
“陈猛参军了,这你知道吧?”
“我知道。”曾文芳回过神来,强装镇定。
“我本来也想当兵,但我父母不同意。没办法,我只好重新选择志愿。文芳,我小叔打听到了,说考上京都大学,之后就可以去哈佛留学。”
曾文芳恍然:原来,他的成功不是偶然的,才读高二,就想得这么长远。考京都大学、出国留学,这些对上一世的自己来说,听都没听过吧。就是如今,重活一世的她,也从来没有想过。
这就是农村与城市的差别吧!城市的孩子接触面大、见多识广,哪里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子弟可以攀比的呢?
只是,出国这么大的事,他父母不阻拦吗?他可是独生子。这样想着,曾文芳也这样问了出来:“你爸妈没拦着吗?”
“我爸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同意我去,我妈舍不得,但拗不过我。”
陈文干笑了,这丫头,怎么都不问他为什么要去出国。好像他选择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
他怎么会知道,在曾文芳的心里,他本就是展翅高飞的雄鹰,有大志向才是理所应当,才没有偏离命运轨迹。如果他只是安安稳稳、按部就班地读书,曾文芳才会纠结、难过,甚至会离他远远的,再也不敢靠近他。
第一百五十六章 你等我可好?
“文干,你注定就是翱翔天际的雄鹰!你的这一辈子,肯定会有很大的成就。”曾文芳眼里闪着光,由衷地道。
陈文干注视着她发光的双眸,问:“你不问我,为什么要出国吗?”
毕竟,无论是初中的同学,还是高中的同学,都觉得根本没有必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读书。
曾文芳脱口而出:“理想吧,我猜你的理想比我们的都要远大。再说,如今,我们国家与一些发达国家相比,还有一定的差距。你能出国留学,学有所成,再回国大展身手,这于国于已,都是好事!”
果然是懂他的人!陈文干心里生出一种无以言比的愉悦。曾文芳绝对是第一个得知他想出国却不问原由的人。
记得班上同学惊讶地问:“你成绩这么好,为什么要出国?”
在这个时代的南方,大多是孩子成绩太差,考不上好的大学,家长才会想办法弄个出国留学的名额。让孩子到国外镀镀金,回来容易找工作。
陈文干双眼发光地看着文芳,满怀喜悦地道:“就你懂我,不过这事我也没跟其他人说。我班上有好几个同学高三毕业就会出国留学,但他们的成绩都不好。老师与同学都说,成绩差、家里经济条件许可,才会考虑出国留学。”
曾文芳轻叹一声,道“我们南方太偏僻,许多信息不通。其实,在京都,会有更多成绩好的同学出国留学。再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你别理会他们。”
陈文干想起汪志坚的话,“你真想好了?一走这么多年。文芳呢?读高中就这么多男生虎视眈眈,你就不怕以后她上了大学,就再也不属于你了?”
他当时想,文芳本来就不属于我啊,只是这么多年来,你自己固执地认为文芳是属于我的罢了。
可是,他这样想的时候,心里却生出一种无法言说的痛。真的只是这样吗?文芳真的不属于自己吗?那以后……
只要想到以后,想到文芳真会跟一位男子卿卿我我,那位男子会牵着她的小手,那位男子会搂住她的纤腰,那位男子会亲吻她的红唇,那位男子会……
“不!”他心里大喊,然后便是一阵刺骨似地疼,他恨不得立刻去扯开那男子的脏手,再把那人痛打一顿。每次这样想过之后,他就真的好像跟人打了一架那样,双手抱头,身心俱疲。
原来,不但在汪志坚眼里,文芳是他陈文干的。就连他自己,内心里也都认定了文芳。如今的他,不但内心里,恐怕就连骨血里,也都融入了“曾文芳”这个名字了吧?
陈文干第一次为一件事犹豫了这么久。他磨蹭了好些天,思忖、犹豫、徘徊。
最后他来了!
他想,只要他认真解释一番,文芳定然能理解他的选择。可是,没想到他在心里想了几百遍的措辞,根本英雄无用武之力。
于是,他笑了,是一种舒心、惬意、畅快的笑。
“文芳,你等我可好?”
曾文芳看着他笑,这位若干年后,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他的人生应该是充满欢笑与成就的,他的人生应该是值得骄傲与自豪的。
“文芳,你等我可好?”这是谁在说话?怎么那般温柔、那般迷人?问的是我吗?是文芳吗?曾文芳耳边不断回响着这句话。其实,陈文干只问了一遍,可听在她的耳边,却恍若千百遍。
“你,是在问我?”曾文芳呆呆地指着自己,怯声声地问。
陈文干板下她的小手,这手可真柔软、真细嫩啊。就这么抓着,陈文干就一阵心悸。他把小手摁在自己的心脏位置,道:“嗯,对,我是在问你。我再问一遍,你听清楚了,文芳,你等我可好?”
曾文芳不敢应,她是真不敢应啊!未来变数太大,如果单单大学四年,她应该可以等他。可是,他这一出国好几年,如果以后不回来了呢?
再说,上一世的陈文干是那样的成功、那样的意气风发。他就如在空中高高飞翔的雄鹰,有着既定的人生轨迹与辉煌。
而她,只是一个想改变一家人命运的小小农家女,除了重活一世,比别人多了一些经验,以及这一世比起别人付出更多的努力。她还有什么呢?有,那就是专门改变别人命运的人。
如果陈文干与她扯上了关系,那他的人生轨迹就会发生变化。既然他们的未来注定不会有交集,那她又何必给陈文干以希望?或许,她能给到陈文干的不是希望,而是束缚。
她很想说“好啊”,陈文干就是她这一世的执念。她有多想跟他在一起,共创辉煌与甜蜜。可是,她却又顾虑重重。毕竟,陈文干是上一世给过她温暖的人,她对他有爱,但更多的是包容与祝福。她不愿意用爱与关心去束缚一位即将高飞的雄鹰。
“文芳,我的要求这么让你为难吗?”见她良久没有回应,直等得一向沉稳的陈文干都有些着急了。
曾文芳暗暗下了决心,抬起头,再缓缓摇头:“文干,我们的未来充满了变数,我不敢保证自己能一直等你。”
见到曾文芳神情坚定,陈文干有些慌乱,有一种握在手中的珍宝即将失去的恐慌。
他一把握住她的小手,神情焦急,却又带着前所没有的坚定:“文芳,我们的未来会有变数,但我与你的关系永远不会改变。”
曾文芳微笑摇头:“是啊,我们的关系永远不会变。”
陈文干舒了一口气,兴奋地问:“文芳,你答应我了!”
曾文芳摇摇头,道:“我答应你什么了?我们一直是好同学、好朋友的关系,这个关系永远不会变。”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嗯,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刚才的问题,我很认真地回答你,你要听好了。”
陈文干点点头,坚定地道:“好,你说。我会认真听。”
曾文芳缓缓地道:“我们从来没有谈过感情的事情,只是内心里有些默契。不是恋爱关系,我们之间便谈不上等还是不等这个问题。”
陈文干有些着急:“你都说我们特别有默契了。只是以前没有说开,如今说开了,不就成了恋爱关系了吗?”
曾文芳挑眉看他:“你怎么能肯定我没有男朋友?”
“我……”
陈文干语塞,他总不能说,只要是关于她的事情,事无巨细,表哥都会跟他说吧?如果他说了,文芳会不会生气?
曾文芳笑道:“我知道怎么回事,汪志坚也经常对我说你的事情。”
听汪志坚说,这个家伙在海州高级中学排在前三,又长成这副骚包模样,许多女孩子追着他跑。不过,他对那些女生全然不搭理。曾文芳扭头瞥向他,对上他小心翼翼投过来的视线。
她心里叹了一声,道:“这样吧,等你,我不敢保证。但,我能保证,无论是读高中还是读大学,我都不会谈恋爱,不会接受别的男人。
你让我等你,不单对我,对你也不公平。你在京都、国外,也会认识别的女子,那些女子可能会比我更漂亮、更有能力、更能帮助到你。如果你总记着我在等你,就会忽略身边的风景。再好的女子你都不会也不能追求,到时候,说不定你会后悔。”
“没有人会比你更好!”陈文干失去了往日的冷静沉稳,急切地道。
曾文芳摇摇头,道:“你说你不会有别的女子,我会相信。但你说没有人会比我更好,这句话我不信。世界有多大,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我们其实都还不了解。你我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只不过是沧海一粟。如今的我们,见识尚嫌浅薄,在这个年龄,就决定要相伴一生,既轻率又不负责任。”
陈文干道:“我想了很久,并不轻率。”
曾文芳还是摇头:“我知道,我也理解。但我还是不能答应你,我也不要你的承诺。我只要你好好的,即使身边已经站着她。我也只会为你祝福,为你高兴。”
“难道你不喜欢我?”陈文干心里有些闷闷地疼。
曾文芳话接得很快:“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在我心里,你跟我的家人无异。但,我还是不能给你承诺。我们还小,完全可以再为理想拼搏、奋斗几年,以后再谈感情。”
陈文干沉默良久,点点头,道:“你刚才说,保证在高中、大学阶段都不谈恋爱,对吗?”
“对!”曾文芳坚定地点点头,补充道:“但并不代表我承认我们的恋人关系。我们可以是朋友,无话不谈的朋友、知己。但是,暂时不是恋人。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可以吗?”
“好!你要记住你说的话。”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两人手掌相击,相视一笑。
这事定下来后,两人心情稍为放松。大家就着身边发生的事情聊了起来。有趣的、无趣的、有意义的、无意义的,轻松而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