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软被他盯着有些发虚,避开骁王的眼神,小声道:“也没那么严重,就是、就是今日从伯爵府回来之后,妾身觉着外间的茶馆肯定能听到一点关于拱辰街刺杀的事情,所以就出了一趟王府,去了一趟茶馆。”
听了温软的话,方长霆脸上的笑意全部消失,蓦地一拍桌子,怒斥:“你胡闹!”
第58章
骁王的这一声, 愣是把温软给吼傻了。
往常骁王对温软都是温和有度, 即便偶尔说教,也不曾像现在这般不假思索的大声吼人。
“这外边如此凶险,你还赶着趟出去给人刺杀你的机会!?”方长霆瞪着温软, 怒意红了脸, 全然也不顾什么好丈夫的门面了。
难怪她又是到前门迎接, 又是下厨做饭, 合着真的是先礼后兵来算计他!
温软愣了好一会, 才想解释:“妾、妾身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想要出去查查到底谁那么大的胆子敢刺杀你这个骁王妃?!本王看你的胆子更大,前日夜才遇袭, 竟一丝都没把你吓到, 还眼巴巴的跑出去给人下手的机会!”
温软一时对眼前的骁王心生怯意,但为消了骁王的怒气, 便忙把她的想法说出来:“妾身换了衣服, 也带了赵四宋狄他们出去, 青天白日且在大庭广众之下,刺客不会傻得在天子脚下正大堂皇的行刺的。”
温软不辩解还好, 一辩解便让骁王怒火更盛了。
他许真演得太过了,所以才会让她有种把她宠得没边了的错觉。这要是再不动真格的与她发一次火, 她还真把他宽宏大度的老好人了!
“不会?!你且又不是他们,你知道他们想什么?且说天大的事都有爷们担着,你去凑什么热闹,你当你是有九条命猫儿不成?!”
见骁王的火气越来越大, 温软不敢说话,便耷拉着脑袋。生怕骁王继续怒斥下去,放在腿上的手以袖子遮掩,狠狠的拧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疼得自己的肩膀微微一颤,反倒造成了被骂得生出惧意的感觉。
随即有一滴泪水从她的脸上滴落,落到了她的手背上。
看到温软肩膀微颤,还落了泪,方长霆心道定是她装出来的模样,她连他的嘱咐都敢不听了,怎可能会因为他几句骂就哭了?
方长霆看得明白,硬是没有去哄她,道:“回回与你说教,你便都一副委屈的模样说着知道错了,你且说你什么时候是真的认错了?旁人都说本王的王妃恭顺贤良,可本王见着你就是个阳奉阴违,主意大的!”
温软咬着唇,抬起了头,红着一双眼眸抬起了头,眼眶全是眼泪,这回也不急着认错了,只眼巴巴的看着面前的骁王。
“别这般看着本王,这回不说你,你下回还不直接往杀手窝里跑去查谁是凶手!”看不过她那副委屈模样,方长霆狠下心来直接别开目光,不让自己有一丝心软软的可能。
温软觉着是自己的眼泪不够,骁王才没有心软,所以趁着骁王转开了目光间隙,再趁机多掐了自己一把,痛得她眼泪哗哗的流,然后伸出了手,小心翼翼的扯了扯骁王的袖子。
方长霆转眼看了她一眼,却看到她满脸的泪花,手蓦地收紧,心也跟着一颤。
“你、你,本王真不知该说你说什么。”虽明知她这哭得稀里哗啦的是装的,但就是——该死的心软了!
难怪都说美人窝,英雄冢。与她成了真夫妻后,这美妇人就是个祸害!
方长霆硬心肠还是软了,他竟又败在了她这等小把戏上,可架不住她哭得着实可怜,也不知她那白嫩的腿又没有被她自个掐紫。
第一回她哭的时候,他没有发觉她掐了腿,这第二回她以为他不知道,但他垂眸的时候看到她放在腿上,用袖子遮住的手动了动,再抬头看到她的眼泪,便什么都明白了。
想生气吧,又想起她前日那般凶险,再继续吓她,夜里指不定又做什么噩梦。心里边到底自己对她也有几分心喜,且上辈子她除了算计嫁给他这一件事之外,也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生气,她还因为他死了一回,重生一回后千里来搭救,那也算是以德报怨了,他又没恶人到泯灭人性的程度,自然要对她好些。
骁王虽然心软了,但还是想着再冷她一小会,让她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不然下回还是不长记性。
可谁知温软见他没半点心软的样子,一时觉得委屈,她一再活一世的人,有些事她比旁人看得明白,她自然得靠着自己,总不能到他跟前说“殿下,妾身是重活一世的人了,殿下上辈子造反了,且失败了,两两都掉了脑袋”之类的话,她知道的事情不能告诉他,也求不得旁人,那只能她自己去办。
况且也不能回回都这样,他一问责就认了怂,往后夫妻间若再有口角摩擦,那必然只有她伏低做小的份,夫妻是要过日子的,且回回这样,那她不被他吃得死死的,便索性硬气一回。
在方长霆觉着冷得差不多了,正要抬手给她擦擦眼泪,谁知她自个儿把脸上的眼泪给抹了。忽然下巴一抬,像是来了小脾气一般,“妾身这事姑且做得不稳妥,可殿下你这般拍桌子训妻,殿下可曾想过妾身会不会委屈?殿下又可曾想过妾身为什么偏得自己做这些事情?”
才刚刚决定与她和好,她倒是耍起脾气来了,做错事的反倒有理了,这哪门子的道理?!
火气又上头了,瞪着她:“你的意思是说,你做得没错,还让本王体恤你!?”
眼前的骁王,哪里还有半点之前相处之时的温和,怒气盛盛的模样比起雷阵那副吓人的面孔也不遑多让。
温软也不回他的话,安静一会,丢下了一句“妾身回原来的院子住几日,等殿下消气了再回来。”遂转身往内屋走,打开衣柜,拿了几身衣服,然后出了外室,一眼也不去看那黑了脸的骁王,直接开了门就走了出去。
屋外的月清和几个小丫鬟对屋内的吵闹听得清楚,再看王妃都出来了纷纷瞪大了眼,然后慌忙跟了上去。
看着一群人那般架势走了,在外边守着,也听到里边动静的书九站到了未关上门的房门外,轻敲了两下房门,问:“殿下不去把王妃追回来?”
方长霆直接坐回位置上,带着怒气的端起酒,一口饮尽,继而再倒了一杯,也是一口饮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冷声道:“由她去!”
以往她还会看几分他的脸色,现在是觉着他已然宠爱她了,仗着他的宠爱变得越发的有恃无恐了!
“属下看王妃脸色真的不是很好,殿下真的不要去看看?”
饮了好几杯酒的方长霆,有一分酒意涌上了头,怒道:“现在她都已经蹬鼻子上脸了,本王若再惯着,她下回指不定就该像那平头老百姓家中的恶妇一样了,说出不跪算盘便不和好的荒唐话来,本王不冷她几日,她倒是不知道反省了!”
听了骁王这气话,书九一下倒是说不出话来了。这夫妻二人往前就没见红过脸,好得跟蜜里调油似的,怎么说吵就吵起来了?且这骁王也不是这般小气的人,也是说生气就生气了,让人摸不着头脑。
“那若是王妃不主动与殿下说话,难不成殿下就不与王妃和好了?”
方长霆冷哼了一声,笃定的道:“且看着吧,过不了两日她便会来认错的。”
她且还要依附于他,靠着他来扶持她弟弟,她自然不可能把夫妻关系闹得太僵。
且说温软到了隔壁的院子后,月清便赶紧让人收拾了屋子,铺了床,然后让旁人都退了出去。
拿了块湿帕子递给温软,有些忧心的问:“殿下可是怪今日王妃出去的事情了?”
温软拿过湿帕子擦脸,擦去眼角的泪水,声音带了一丝哑,说:“我也不曾想他会生这般大的气。”
见温软擦了完了脸,月清忙接过帕子,随后劝道:“那是殿下关心王妃的安危,所以才会动怒的。”
温软撇了撇嘴,道:“我也知我有些无理取闹了,但心底就是有气,有委屈,他关心我,我知道。但你方才是没见着他拍桌子瞪着我骂的样子有多吓人,以往他都是尔雅温文,款语温言的,那像今晚这番模样,我觉着是因为我回回都先认了怂,所以他脾气才会越来越大,为了往后不像那些个退让得没了脾性且还活得怯弱胆小的女子,这回说什么也不能先伏低做小。”
月清轻笑了一声:“可王妃以前不是这么说的,嫁给殿下之前,王妃说为了世子,吃些苦也是值当的。”
温软轻哼了一句:“他别学坏我便也就松心了,我如今嫁了人,自然也要为这家做打算。”
温软想得倒是清楚了。她上辈子一生都赔在了自家弟弟的身上,可到头来被他寒了心,所以为再多旁人着想,旁人也不知道感恩,还不如为自己多想一下,谁能对得她好,那她也便对谁好。
先前刚活了回来,她只为能活下去打算,所以才处处的讨好于他。可现在夫妻感情似乎稳定了,骁王也不极端了,待她也极好,这为了为长久打算,可不能一味的忍让,也得做点其他打算了。
***
和王妃吵了一架后,骁王最近几日脸都是黑的,近前伺候的人就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就怕被无端的责骂,但这些近身伺候的人,最受折磨的其实是书九。
书九因为残疾,被骁王照拂,安在了跟前办事,多做的都是些传令与安排人的事。可现在这会,他还羡慕着能远离殿下跟前的弟兄,好歹……不用看着殿下那张又冷又黑的脸,更不用半夜跟着殿下出府,去那宵防营巡查。
这几晚少了温软在怀,夜晚失眠睡不着的骁王,心更是烦躁,因着临近去宵防营上任的日子,索性去那宵防营巡查,而宵防营也刚好是晚上值更。
他着实想不明白,温软底气怎么就那般硬,这都三日了,她竟都还没有低头的打算!
温软这几日都窝在屋子中,让王府管事把王府的事物都呈到了梅院来,她也不出去,就是骁王有心偶遇,也偶遇不上。
夫妻二人闹了矛盾,受苦的却是府中的下人。
而王府中人多眼杂,二人吵架也传到了外人的耳中,本就想着嫁给骁王做侧妃的沁阳县主怎可能放过这个机会,知道骁王几乎每晚都要去宵防营巡查,便在那宵防营的道上把人给堵住了。
沁阳县主堵了骁王这事,传了开来,更是传到了温软的耳中。
“王妃你还生气呢,那人都已经追到王爷跟前来了,你再和殿下闹下去,这其他女子难免不会生出点什么心思来。”月清在屋子中拿着个鸡毛掸子在房中扫弄屋中摆设的灰尘。
温软看着王府的日常支出账册,时不时的拨弄着算盘,再书写书写,愣是半点着急样都没有。
温软是知道骁王的,他若是滥情,便也不会至今也只有过她一个人,因为知道,所以不急不躁的说:“殿下还都生着气呢,我又何必到他跟前凑让他火气更加上头。”
月清想起这几日隔壁院子的下人一个个都哀嚎过不下去了,都求着让她好好劝劝王妃。她一时心软且也是想看着自家王妃夫妻和睦的。便劝道:“许殿下早就气消了,就等着王妃说两句软话呢。”
温软闻言,抬眸看了眼月清,笑道:“软话自然可以说,但也不能时时做先低头的那个,不然会被看轻的。”
月清不解的道:“可这夫妻间那有什么看不看轻之说,若是真在意对方的话,哪还计较这些?”
温软停下了拨弄算盘的动作,想了想,才看向月清,解释:“我可不这般认为,若是我不在意殿下的话,我也就不计较了谁先低头了,没准我也不会去纠结到底我有没有做错,只想着能讨殿下欢心便可。”
“这夫妻之道还真是门学问,反正奴婢是不懂的了。”月清叹息。
说到了这点上,温软便想起了月清的年纪,月清比她年长一岁,今年都十七了。
放下了笔,温软脸上带了笑,问:“月清,你可有心仪的男子,若是有,我便去了你的奴籍,让你成为平头的良民,再给你做媒。”
月清拂着花瓶的手一僵,错愕的看向温软,随之脸色一紧,道:“王妃说什么呢,奴婢说好了一辈子都不嫁,就算嫁了,也会在这王府中寻个人嫁人,往后得一直在王妃身边伺候着。”
温软朝她招了招手,“你别忙活了,过来我这,我与你说说。”
月清犹豫了一下,才放下了鸡毛掸子走了过去。
温软起身,把月清拉到了一旁的榻边上,拉着她坐了下来。
“你是个好的,我自然也看着你过得好,别人我还没有这么在意呢,我也信你说会一辈子没有任何异心的伺候我,可你要想想,你若是嫁了这府里边的人,就算我待你再好,但你往后声的孩子也是贱籍,你不为你自己想想,也要为你以后的孩子想一想呀,只要你没了奴籍身份,再嫁个平头小老百姓,以后的日子也就能过的好好的。”
说到最后,温软看着月清,一时感触上辈子彼此都没有好的结局,叹息了一声,道:“我就想让你过得好好的。”
月清伺候她,是月清做下人的本分,可也没见着旁的下人也遵了这本分。上辈子,亲父,亲弟,丈夫都与她不亲,身边的下人,真的就是拿钱做事而已,也就只有月清是打从心里边盼她好的,她这心里可都一直记着。
“奴婢舍不得王妃。”月清的声音有些闷。
温软笑了笑:“你便安心吧,到时候我若是想你了,便让你来陪陪我。”
说了会话,温软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这几日我便让媒人好好瞧瞧有哪些好人家,你的夫婿我定要把关的。”
温软倒是一点也没有耽搁,第二日就差了人去寻了媒人。
媒人一听是骁王妃替一个丫鬟问亲事,一时都觉得有些荒谬,但又想着既然能让王妃操心的,便也不是什么普通丫鬟,又听说给那丫鬟去了奴籍,想着往后没准这骁王妃还能提拔着那丫鬟的夫君,所以也就用心的去挑合适的人选。
隔壁院子还等着人来认错的骁王在听说温软去给身边的丫鬟操心婚事后,差些没把手上的文书给扔到了地上。
在她心中,一个丫鬟都比他这个丈夫还重要了是不是!?
“殿下……你已经有四日没有见着王妃,也没有与王妃说话了,难道就不想王妃,若不然殿下去王妃那哄哄?”书九见着他黑着的脸,心底很忐忑。
这四日,他加起来就睡了估计都没几个时辰,看自家殿下眼皮子底下的乌青,就知道殿下比他睡得更少。
这又是何必呢,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人家王妃还是忙这忙那的,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还不如先低头去哄几句。
方长霆抬眸瞪了眼书九,黑着脸怒道:“你一孤家寡人懂什么!”
书九无辜的低下了头。明明就没有多大的事,为什么就非闹到夫妻分房的地步?不过是说两句软话而已,还非得这般折腾自己,他这孤家寡人还真的不懂。
“且看她还能抗多久!”
看不下文书,直接扔下,起了身,道:“后日便要去宵防营任职了,今日再去看一眼。”
书九:……
这话殿下你都说了好几日了,昨日说的是大后日要去宵防营任职了,去看一眼,前日说的是过几日要去宵防营任职了,去看一眼。这宵防营还没乱套呢,也不用在没任职之前天天去呀!
书九不敢把这话说出来,还是认命的跟着骁王日日造访宵防营。
而骁王日日造访宵防营,更是把一些小军官弄得心肝胆颤的。都怀疑他是暗暗的观察哪个是办事不利,然后在任职都指挥使后再大刀阔斧,把这些没什么用处的蛀虫给踢出去,提拔新人上来。所以一时间,骁王这还没上任呢,宵防营中无论是风气还是认真的态度都好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