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雾浓重。
华容瑨的褐色衣衫沾了秋露倒是有几分新鲜的颜色,混在如血的红枫之中也不招人眼。
感受着这处红枫的美景,顾罹尘还在亭台之间为她斟了茶水。
亭台之中,华容舟发现了有人在跟着她们,但见顾罹尘都没说什么,她便也将好奇压了下来。
美景在前,华容舟舒服想要如绒团一般就地打滚。
“侯爷可知这红枫山的另外半面还有什么?”
顾罹尘摇摇头。
红枫山山势不算陡峭,但是有半面的山路是百姓踩踏出来的,现在已经铺上了石板。
还有半面后头掩映着的并非是枫树,而是翠竹。
这等发现还是她儿时同父王,母妃一道出来游玩时才发现的。
华容舟想着小时候的竹屋,一时之间有些心动。
那处自打她父王母妃离世,她就再也没有去过了,承载了不少的回忆,又是带着数不尽的悲悯。
半缕委屈和心喜上了脸,华容舟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我带侯爷去个地方,父王母后以前说过了,若是我以后遇见了喜欢的人,就一定要带着他去那处看看。”
喜欢的人!
顾罹尘眼中瞬间亮起。
他看着华容舟好似随意出口的话语,一点都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心间翻滚着酸麻,拳头张开又合拢,一种得偿所愿的欢喜涌上心间
“容舟……咳……那我们快些吧。”
看着顾罹尘少见的面色都红了,华容舟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或许是靠着这红枫山,这处不变的景色还在温和的唤着她说出心间的真实感情,华容舟又是得了几分勇气。
“好的,快走吧,若是来得及,我们说不定还能在那处吃上一顿午饭。”
红枫山那头的小路十分难走,华容舟数次险些被绊倒,但是还未等顾罹尘伸手扶着她,她就已经自己站稳,还在压了顾罹尘半步,提前催道:“侯爷快些!”
顾罹尘刚刚收回蠢蠢欲动想要抱起她的手:……
华容舟不知他心里是何想法,只是自顾自的加快了步子。
一路走着,红枫不知何时被秋竹所替代,坦荡的山路也变得崎岖难走,陡坡开始渐渐取代了平路。
红枫山深处还有一面小屋,在竹林的深处十分不显眼,但是远远的,华容舟已经知道竹屋快到了。
看着顾罹尘沉寂的模样,华容舟嘴边的那句“就快到了”还未出口,她耳尖一动,随即身形也一动,压倒了她身后的顾罹尘。
华容舟的身子带动着顾罹尘滚向巨石边。
顾罹尘:!
“别动,有人!”
华容舟的膝盖死死的抵着玄衣男子的大腿骨,一手捂着顾罹尘的嘴,另外一手中指竖起,示意他闭言。
二人侧耳倾听,竹林之间除却竹叶莎莎的声音之外,还有隐隐约约的脚步声,虽然轻缓,但是足以让华容舟听个清楚。
顾罹尘也是听见了这声音,眸光变换极快,很快就翻身为上,压住了华容舟。
不顾华容舟如何反应,顾罹尘当即起身抱起了她,大跨步将她藏进半面陡坡的遮掩之下:“我去看看出了什么事,不要担心我,我身边带了暗卫……”
华容舟紧紧揪着他的衣角,狠狠的摇摇头,紧闭的唇角泄露了她的几分慌张。
顾罹尘又是蹲身下来,同她解释:“我知晓容舟你会些功夫,但是这林子里的人不同一般,出手不凡,我去无碍,容舟若是去了就是给我托了后腿了……”
看着华容舟在坡下惊忧的模样,顾罹尘心间一动,突然弯腰下去,薄唇轻贴:“戳了章……放心,我无碍,我还要和容舟生上许多的娃娃……”
华容舟睁大了眼,这是顾罹尘头一回对她这般,顾罹尘虽是轻吻,但吻得认真。
最后还是割舍不得的一般,狠狠的咬上了她的唇角。
顾罹尘言语颇为温情:“在这处躲起来,千万不要出来。”
男子抽身离去……
*
华容瑨也不知今日是为何,自打跟着容舟走上了去红枫山深处的小径,他的心就很是惶恐。
不远不近的跟在他们二人身后,华容瑨看着前头的人亲密无间的相处,心里酸涩不已。
他是容舟的大哥,却是错过了容舟最好的年华。
本该是他牵着容舟的手一路成长,半途之中他松开了容舟的手,让她从锦衣玉食落入底间。
容舟现在同顾罹尘亲密有加,心间有没有他这个大哥还是个不明显的事。
他胡思乱想之间,冷寒的箭矢朝他涌来,一下子让他停下了脚步躲闪开来。
他武艺不凡,但是要躲开这密密麻麻的箭雨还是有些困难,拔出腰间的弯刀,他动作极快的挥动起来。
不知暗中的人的目标是不是就只有他,若是连带着容舟也遭了这罪受那他的确是该死。
一路躲闪,一路叉开小道往高处逃去,好在这一批人是对着他的,随着他的奔走,这箭矢很快的就缓和了下来,但是很快他依旧是快要招架不住了。
数十人蒙着面出现在他的眼前,都是□□在左,弯刀在右。
这是熟悉的装扮瞬间在华容瑨心间炸起了滔天巨浪。
御林军的第八支暗卫……
他曾经接手管控的御林军,现在居然同他挥着刀箭。
华容瑨心间大颤,更是加快的步子飞跑起来,第八暗卫为何会出现在这处,莫不是一早就是想要截杀他。
自己的行踪好似曝光在日色之下,宫里的那位挥挥手就能知晓他要做什么。
心间又是一阵战栗,华容瑨当即发现这事实的真相真的如他二弟所言,陛下收了他的兵权之后下一步就是将他灭口了……
果然,陛下的人现在在围杀他。
熟络御林军杀人习性的华容瑨铁着一张脸继续往高处逃去,今日想要逃出去看来是不大可能了,说不准今日他这命还要交代在这处。
小腿骨现在痛的要命,可华容瑨还是拼着命往高处跑去。
可他还没有同容舟说清楚,他还没看到容舟快活的过完这辈子……
哪怕今日死在这处,也不能让这群人威胁到容舟。
怨念四起。
华容瑨突然就停下脚步,心间的暴戾支撑着他回过身子,弯刀在手,他猛地往回扎入暗卫之中,弯刀在手,一时之间陷入了僵局。
顾罹尘赶来的时候,眉色微挑,这批人马居然不是朝向他的。
看着不远处厮杀的华容瑨,顾罹尘难得的好心情,不是他不愿意去救,只是这人就该去死,死的透透的,最好今日尸体流落于此之后,还要被野兽啃食了个干净。
前头的褐色衣衫男子在刀剑之中拼命地挣扎着,渐渐的落入下风。
顾罹尘看在眼中,只是摸摸唇畔,他还对着刚刚的柔软触感心神颤动。
早知道是围剿华容瑨的,他就不那么急回来了,多压着容舟亲一会多好。
短短的时间里,华容瑨身上已经出现了许多的伤,褐色的衣衫已经快要被四面八方涌来的弯刀划出了数道血痕。
撑着身子,华容瑨目光如炬:“是陛下派你们来的……真是好啊……好啊……”
透支了的气力再也回不来了,华容瑨只觉左眼又是混沌开来,那股子熟悉的痛感尾随而来,华容瑨弯刀还在用力的朝着这批人砍去。
不知是何时,他又是染上了这氲毒。
看着小腿的箭矢伤口,他豁然明朗。
但氲毒来势汹汹,很快华容瑨的左眼就已经快要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了,华容瑨看着面前还剩半数的人马,心间透凉:“我今日即便是死,也不会死在你们的手中!”
暗卫头子只觉不对,眼前人好似疯魔了一般,突然往高处跑去,还带着弯刀一路飞驰。
"追!"
华容瑨脚边是不知前路为何的陡坡,他已经快要登上红枫山的山巅。
看着下面追赶而来的暗卫,指向他的□□之中的箭矢无疑淬着氲毒,暗箭飞快的向他袭来。
不闪不躲,华容瑨给他们留了个血色的背影,迎着山头猛地一头跳下。
陡峭的山路在红枫山煞是少见,暗卫不由得停下脚步,顺着陡坡往下看去。
稀稀疏疏的秋竹之中早就看不见华容瑨的身影,透过雾茫茫的山路,下头的隐隐约约的前路崎岖绵延。
为首的暗卫下了命令:“继续搜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路顾罹尘好似看热闹一般,这些人四散开来朝着不同的方向巡查而去。
顾罹尘只觉没什么意思,刚想要回去,就想起被他安置在斜坡之下的华容舟,当即是黑了脸,立刻吩咐了暗卫:“将刚刚的那批人就地解决……”
言罢,风声起。
玄衣男子还是孤身一人的模样,离开挎开步子往原处去赶。
*
华容舟蹲在坡下的洞穴中,头上是遮掩的草木,干枯的竹叶偶然会飘零而落。
纵使心间是万分担心,此刻她也不能随意就往外跑,若是她被劫持了,想必顾罹尘会更加的难做。
足足等了快有小半个时辰,等待的焦急让她心里头慌张不已。
想着顾罹尘给她留下的暗卫应该就在四处候着,华容舟正要抬头出去看一眼,就见一位深褐色衣衫的人顺着斜坡一路滚下。
发丝乱舞,早就已经遮掩了他的面容。
华容舟当即大惊,立刻缩了回去!
一块上好水头的玉佩“砰”的落入她的足边,碰上了半面突起的岩石瞬间碎成了两半。
饶是碎成两半,华容舟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他大哥的玉佩。
云雷腾飞,“瑨”字飞跃其间。
大哥的玉佩在这,那么上头的人……
华容舟小心的探出头来。
不远处卧躺之人的半张脸都掩映在血污之中,若不是手中碎落的玉佩,她也认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