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鹤棠回到卧室,走到台前,拿起了他那根笛子。
下午被那种空落感折磨的太狠了,回来又听见坏消息,彷徨忐忑之间,察觉自己最近失控的太厉害了。
他留在崇延的本意,不是这样的。
他决心戒掉这种依赖。
然而,才放下它不到一会儿,只是要离开它去沐浴,那种无所适从的空荡感,就再次回到了掌心。
他投降了。
只是向这只丑笛子。
他紧紧握着那根笛子,提上一盏灯,重新返回温泉房。
就在他要进去的时候,他听见里面一阵异动。
长期习武养成的警觉令他瞬间绷身聆听,异动又没有了。
迅速闪进去,站在门边举灯朝里扫视。
这里没有任何藏身的地方,只要是有光便一目了然。
然而这里除了薄薄雾气,什么都没有。
可他很确定听见了关门声。
他不敢放松,一边抬步走向泉池,利目一边警觉地扫着四周。
一阵淡淡的血腥味,蓦然飘过鼻间。
窄腰之下,那对遒劲有力的长腿慢下摆动,光.洁脚掌在池边轻轻落了下来。
转动头部,他看住了泉池中,那汪无人却兀自晃.荡不休的池水,在烛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
另一侧墙的房中,有个湿.漉.漉的女人正颤栗地瘫坐在黑暗之中。
她紧紧捂着口鼻,试图掩住它们发出的,似哭泣,又似喘.息的声音。
她的眼睛定在身前那面宽大的晶石墙上,不知眨动。眼眶内不断涌出的泪水似不是泪水,在顺着她颤抖的手背如断线的珠子般,泊泊滴落在被湿乱的长发覆盖的胸口上。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在淌着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颤抖,因为她的灵魂被晶石墙中,那位举灯立在黑暗之中的男人抓走了。
他的四周是那么地黑,以至于立在烛光之中的他,身上的每一处都清晰明亮,可池水氤氲的薄雾,又令他的周身轮廓浮着一层朦胧光晕,他就好像一个误入凡间的仙人,美地如同梦境。
她清晰地看到他那张如刀削般俊美的脸庞,上面的剑眉星目,英挺鼻梁,还有那两片淡淡闭合的漂亮嘴唇。
都和封存在记忆里的那个人,如出一辙。
还有他那具健美无一丝赘肉的身躯,上面每一个起.伏,每一道皱褶,她都那么地熟悉。
因为她在上面爬过,融化过。更在这三年以来无数次地走入她的梦中,与她如丝.绞.缠。
她再怎么不愿面对,也否认不了此人就是孟鹤棠。
方才她跑过来的时候,肯定被他听到了声音,此时他正在认真察看四周,很快就看出了异样。
只见他朝池水看了看,然后转过脸往地上扫视过去。
唐幼一双目圆睁,本就激动颤抖的身子,此时更是剧烈抖动。因为,他的视线顺着她方才逃走的轨迹,投向了她进出的这面墙。
他发现了地上的湿脚印。
他缓缓转身,面向着唐幼一这边直直站立。
随着举灯的手缓缓松下,身上的凛然英锐之气逐渐被一种施施然的慵懒代替。
唐幼一不由搂抱住自己,无法直视他。
不仅因为他不着一丝的身子,更因他那双盈晃着异光的黑眼睛,投过来的视线好似能穿透厚墙,看到了像兔子落荒而逃的她。
作者有话要说: 某人被瞧光光哈哈哈,下一章男主要被肉一摩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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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请唐掌柜速来处理笛子的问题
“小乖——”
唐幼一从卧室大步走出, 来到护栏边往下看,是钟静两夫妇站在月色下朝她挥手。
她正要下楼迎他们, 唐来音已提裙从楼梯跑上来, 身上的蝶恋花百合裙随着她跑动的动作,左右摇曳。一跑前, 就展臂将娇小的唐幼一抱了个满怀, 接着又捧起她柔.软的脸认真端详:“有没有想我?”
唐来音婚后愈发千娇百媚,唐幼一每次看着姑姑明艳照人的笑容,心就暖洋洋的, 心里的苦便好似少了一些:“想,可想了。”
她似乎特别喜欢笑容明媚, 潇洒恣意的人。姑姑是, 孟鹤棠也是。
因为这些她都没有。所以她愿意稍微付出自己, 让他们能永远这样活下去。
唐来音拉着唐幼一走进厅内:“我们坐……”忽感掌中小手一抖,吓了唐来音一跳:“怎么了?”捧起一看, 只见她的左手拇指缠着厚厚纱布, 有一团鲜红正由里面慢慢渗上来。
“怎么伤了?”唐来音心疼问道。
唐幼一扯了扯嘴角:“小伤, 没事的。”
钟静大步过来:“纱布在哪儿, 我取来给你包扎。”
“姑父不用。”唐幼一:“待会儿我再换,现在我有事想问您们。”拉着姑姑坐下来。
唐来音钟静对视了一眼:“好,说吧。”
“孟鹤棠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唐幼一神色平淡,完全看不出刚经历了一番不小的惊吓:“是不是恢复记忆了?”
钟静唐来音都惊讶地抽了口气,显然这问题超出了他们的预料范围:“……你知道他失忆?”
唐幼一点头:“婆婆是他师兄,他走前告诉我的。但是我觉得他并没有失忆。”
“你们见了很多次了?”
唐幼一摇头:“一两次, 虽然看不是很清楚,但,肯定是他。”她看向一脸凝重的钟静:“姑父,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钟静实话道:“八月中回来的,托我帮他找院子开书堂,我见他失忆了,便……”见唐幼一脸色慢慢有些不好看,忙向唐来音打眼色,唐来音心领神会接着道。
“住隔壁嘛,又不是住在一起,姑姑觉得他做你邻居应该也不坏。”唐来音一脸兴奋凑前:“他见过你了吧?有没有对你……”
“他一直欺负我。”唐幼一垂眸道,神色清冷:“我不想要这样的邻居。”
唐幼一将这一个月与他发生的纠纷告诉了他们,他们久久才消化:“还真像是没失忆……”
“可没理由啊,”钟静环臂不解:“装失忆有什么好处?没收获的事他不会去做。还有一点我不明白,他有点像在报复。”他看住垂目的唐幼一:“幼一,你和他三年前是不是见过?”
唐幼一嘴唇微微抖了下:“没有,我最后一次见他是六年前的橘子林。”
钟静和唐来音复杂地对视一眼:“你知他忘了什么吗……”
“吴班主和我说了。”唐幼一:“他只忘了我,忘了与我有关的一切。”
唐来音担忧地摸上唐幼一的手:“幼一,姑姑向你道歉,没及时告诉你他回来了,我们怕你知道他忘了你会伤心,所以……”
唐幼一朝她微微一笑,平静地看不出一丝伤感。
“我不伤心,我巴不得他忘了,我现在就是拿他当普通邻居。他和和气气的,我会恭敬有礼,他欺负我,我也不会给好脸色。可他若是记得我,又不肯和睦共处……”她淡淡嗤笑:“我不会奉陪的。”
唐来音两夫妇无法理解她的心思:“为何?是因为我哥嫂子,还是因为他帮上官绾欺负过你?你应该知道其实他一直在想方设法保护你,不让你知道也是出于对你的保护,不让我们受他的家族牵连。”
唐幼一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些过去我没在意了,但是发生过就是发生过。如今我已为人妇,虽然冯川哥不在了,可我现在过得很好,不想谁来打扰。而且,按他的性格,不可能接受我嫁过人,你们看他这个月来对我做的事便知道。”她嘴角闪过薄凉的笑意:“何必强扭不甜的瓜。”
“如果真的是装失忆,那就不可理喻了!何不磊落点相认呢?不喜欢我小乖就别晃来晃去的。”唐来音也有点来气:“夫君,你怎么看?”
钟静神色复杂:“我觉得没那么简单,现在最重要是查清他是不是真失忆,明天我就上他家探探口风。”
唐幼一暗叹,对此她不抱任何希望。
孟鹤棠若想骗一个人,绝不会让对方知道真相。
唐幼一送钟静两夫妇上马车的时候,唐来音将唐幼一拉到一边,一脸暧昧小声问她:“你和他有没有在那个温泉房……”
唐幼一状似不懂:“温泉房?九月开始我就没去过了,那儿有老鼠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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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崇延又下了场大雪。
离春节还剩十日,麒麟书堂的学子们都回家休春假了,偌大的书堂一下子变得空荡寂静,夫子孟鹤棠竟有些不适应。
藏书阁耳房的小炕上,懒懒散散地斜倚在炕枕上的孟鹤棠,俊脸微侧,半阖的黑眸出神地望着窗外,纷纷扬扬落下的鹅毛雪花,望着窗对面的那堵灰砖围墙上,安静闭合的单扇褐漆木门。
他左手松松攥着笛子,右手手腕闲闲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垂下的长指,寥寥夹着一本薄书。
这个姿势维持了多久,他无心计量。自从几日前,发觉自己有些反常,过于折腾后,他就开始在屋里安静呆着。
看看书,写写字,喝喝茶,过点一般夫子该过的日子。
心静是心静,惬意也是真惬意。
然而,心里的那片空缺也愈发的明显。
摸再多的笛子都无济于事。
不知是盯那扇门盯太久了,还是因为他没见过那扇门打开的模样,有时他会产生一种那扇门永远不会打开的错觉。
明明颂黎每天都能看见它打开,为何他日日守株待兔,都无法撞见一次。
孟鹤棠疲倦地闭了闭有些发直的眼睛,把手中的书放到炕几上,转而摸向一旁的茶盏,端起送往嘴边。
他的嘴唇天生的朱红,微张着轻贴在光滑瓷白的杯沿上,更显得红润剔透。噘着浅浅一呷,浓黑的剑眉便是一皱。
“颂黎。”他放下杯盏朝门外喊,见没人应,又喊了一声,才听到赶来的脚步声。
一颗鼻头冻得红红的小脑袋,从门外探了进来,“少爷您叫我?”
孟鹤棠指了指茶盏:“冷了。”
颂黎皱眉愣了一下,然后才迟疑地哦一声进来,给他烧水煮茶。
前几日少爷不是嘱咐过,他在耳房看书的时候不必进来伺候,会打扰他看书吗?难道是坚持不了,犯懒了?
孟鹤棠安静看着他烧水煮茶,待他终于煮好,倒入杯中,小心端到炕几上时,张嘴道:“去,到隔壁铺子找唐掌柜,问她什么时候来处理笛子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