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璋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陛下又不是因为我不选秀,我管不着。”
李固只凝视她,不说话。
谢玉璋道:“陛下既都来了,将欢郎几个带回去吧。也省得我再专门跑一趟。”
李固道:“好。”
李固将欢郎等人带回了宫,叫人给李珍珍送去,告诉她是谢玉璋使人送进来的。
隔了一日,第三日便是六月初十了。
谢玉璋早上醒来,侍女们唤她起床。她想了想道:“再睡一会儿。”
侍女道:“今日该去宫里了。”
谢玉璋一翻身:“今天不去了,再睡一会儿,去谢家村。”
侍女说:“咦,可是……”
谢玉璋道:“听我的。”
旬末也是休沐的日子。李卫风每到这一天便格外地开心,换上新衣,发髻梳得整整齐齐,骑着高头骏马往谢家村去。
待到了寿王家门口,看到门外大树上拴着的一排马和蹲在墙根下晒太阳的一溜护卫,李卫风便心感不妙。
一问,果然是永宁公主府上的。
糟了个大糕!这祖宗今天不是该进宫去的吗?
蛮头明明说前天什么事都没发生啊。
进了院子果然见不到谢宝珠。
寿王说:“永宁来了,她们两姐妹在后院说话呢。”
寿王问:“带什么吃的来了?我看看。”
谢永宁果然是来跟他抢人的!定是十一把他卖了!
谢玉璋在后院知道他来了,当着婢女的面提高声音道:“以后就固定下来,我就在休沐的日子过来看姐姐。”
谢宝珠对这两个人颇无语。
两个婢女只绷着脸,也不敢笑。
回去路上李卫风快马追上来:“祖宗!祖宗!”
谢玉璋笑吟吟勒马:“七哥这么客气。”
“呸!”李卫风气得鼻子要歪,忍气吞声道,“咱们不玩这个了行不行,哥哥给你赔不是。”
还挺能屈能伸。谢玉璋“呵”一声,一夹马肚向前走。
“哎,我说。”李卫风忙夹马跟上,“今天不是你该进宫的日子吗?”
谢玉璋道:“不进又怎么样?你那么大本事,叫陛下杀了我啊。”
果然是记恨前天的事!李卫风扼腕。
他道:“都说了赔不是了,我就是不小心跟十一面前说秃噜嘴,把欢郎带出来了。”
谢玉璋怎么会信他。
李卫风又不是没去过北瓦子,又不是没见过欢郎。人皆知欢郎是个净过身的阉人唱家,他说秃噜嘴会不说这个重点?
骗鬼。
谢玉璋不搭理他,李卫风没办法,拍马跟上,与她并辔而行。
“其实就是那啥,”他道,“十一为了你不肯选秀,他倔得很,我们几个都说不动他,我就想给他一下子试试看。”
谢玉璋放慢马速,转过头来,粉面含威道:“七哥,咱们兄妹玩笑归玩笑,这等事别往我头上扣,皇嗣何其重要,这等罪名永宁担不起。”
李卫风心想,我什么时候跟你成兄妹了。
他道:“是真的,我要瞎说,天打雷劈。”
谢玉璋道:“七哥说的不过是七哥的猜测罢了。陛下后宫的事,毕竟七哥只是外男,自然不了解。陛下与淑妃贤妃少年夫妻,伉俪情深也是有的,为了她们不选秀,也不是不能理解。”
李卫风道:“你信我,就是你。”
谢玉璋道:“七哥实是好笑。根本就不可能是我。我们错过许多年,他娶也娶了,纳也纳了,儿女都双全了。现在为我不选秀,是为着哪般?”
李卫风道:“你不懂的。”
谢玉璋哂道:“对,我不懂。”
李卫风又道:“其实我也不懂,但我就是知道。”
谢玉璋骂道:“你知道个灯笼!这么大的罪名,本宫不接!”
邓婉在后宫里有李固给她撑腰,任性的结果尚被众人所指责。
这等迷惑帝君、耽误皇嗣的罪名,有着前朝血脉又生得美貌却是孀居之身的谢玉璋是决不肯让别人按在自己头上的。
李卫风道:“我也没跟别人说,我就跟你私底下说说。你也别担心,十一更不会说,除了我,再没人明白。”
谢玉璋说:“七哥是明白人。”
李卫风道:“只我想告诉你,十一当初娶也是没办法。再说了,那时候谁知道你会回来啊。都以为一辈子的事了。”
谢玉璋道:“正是呢。所以当年我曾经托人带话给他,愿他功高权重,妻妾满堂。我当然是希望他好的。”
李卫风道:“你那句话扎死他了你知道吗?他当天就喝了个大醉。你根本不知道他的酒量,他竟然能喝醉。”
谢玉璋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别说了。”
李卫风道:“我偏要说。”
谢玉璋夹马提速。
李卫风跟着提速,在她耳边说:“当年十一娶了,当日便去打刘从义,打了两个月才回来,回来硬是扛了一个月不肯圆房。大姐跟我压着他也不行,他就这么倔。还是老陈,你认识老陈,就陈子鹏,他把你嫁给了乌维的消息告诉了十一。那天十一又醉了,我把他扛到后院去的……”
谢玉璋马鞭一抽,她的漠北宝马撒开四蹄就箭一样窜了出去。
卫士们随即跟上。马蹄声踏雷一样,带得李卫风的亲兵们的马都不安起来,鼻子直喷气。
亲兵们问:“侯爷,追吗?”
李卫风道:“追个屁。”
他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她听清楚没有……”
可恨那件事十一不肯告诉她。
这个心硬的女人。她可知十一都为她做了什么。
她什么都不知道。
李固一早便问谢玉璋来了没有,结果福春道:“尚未。”
他便去前殿处理堆积的奏章,接见几个有事来奏的臣子,间歇中又问了一回。
福春额上微汗,道:“尚未。”
李固觉得奇怪。
待他批了一堆奏折抬起头来再问,福春可背后都是冷汗了,道:“这个时辰了,怕是、怕是不会来了吧?”
他偷觑了一眼,皇帝的神情很微妙。
李固道了声:“知道了。”
待福春退下,李固咕哝道:“这个家伙……”
竟敢不来了。
他笔尖蘸了蘸墨,嘴角勾起,笑了。
第144章
谢玉璋六月十一这一日才进宫。李固还在忙,她便直接去了李珍珍那里。
李珍珍气色很好,见了她就眉眼带笑,嗔道:“怎么今日才来。”
又说:“亏得你有心,寻了欢郎几个来,真是可心。”
谢玉璋笑道:“娘娘喜欢就好,他的嗓子的确是出色的,要不然我也不敢拿出来献宝。也是赶得巧,他是个净过身的,要不然也进不了宫。”
李珍珍道:“他唱得极好,只陛下不喜欢他这个名字,我给他改了个名字叫莺歌。”
谢玉璋赞了名字,又道:“其实我手里还有个人想荐给娘娘。”
李珍珍精神一振,道:“你说。”
谢玉璋道:“便是莺歌的养父。他原是禁中内教坊教坊使,黄允恭兵祸的时候流落到外面去了。我前阵子也看了看,现在内教坊就只有仪典所用雅乐,娘娘们多闷啊。内教坊一个功用便是给宫中贵人赏玩娱乐的,原该雅俗共有的。娘娘去与陛下说说吧,陛下必不会拒绝娘娘的。”
“能调教得出莺歌这样的来,快快将这个人给我。”李珍珍喜道,“我去说。”
谢玉璋又说:“娘娘叫我劝陛下选秀的事,我跟陛下说了。”
李珍珍问:“他怎么说。”
谢玉璋摊手道:“陛下让我一边去。”
李珍珍道:“唉。”
谢玉璋道:“娘娘也别担心,诸宫都还年轻呢。便是普通人家里,三四个妻妾,也生出一大堆孩子来的。”
李珍珍道:“你不知道,景澜宫那个性子拧巴了,竟喝起了避子汤。”
谢玉璋如何能不知道,只是知道也不能表现出来,只能眨眨眼。
李珍珍道:“陛下竟也惯着她。一个癫,一个傻。”
谢玉璋道:“淑妃失子,忧伤过度,也不是不能懂。”
李珍珍哂笑:“只她以后靠什么?靠男人吗?我跟你说,男人这种东西,最靠不住的。”
这话谢玉璋就笑而不接了。
正闲聊,宫外隐隐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