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姨娘跪在地上,抬眸看向伍嬷嬷,通红的眼中尽是愧疚,面色苍白声音沙哑:“贱妾什么也不知道,请王爷和侯爷明察。”
“真跟你没关系?”梧桐走到秋姨娘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秋姨娘。她面色苍白,秋水般的眸子楚楚可怜,跪在地上好似一阵风能把她吹走一般。
江陵侯也疼地看着秋姨娘,多次想让秋姨娘起来,可祁王殿下在,在事情没弄清楚前,他不敢贸然行事,怕祁王怪罪。
如今亲耳听秋姨娘否认,这件事确实跟她没有关系,都是伍嬷嬷欺上瞒下的奴才做的。
“快起来,你与夫人关系融洽,你待她如亲姐姐一般,怎么会做对不起她的事呢?都是那些奴才们干的,和你有甚关系。”江陵侯走到秋姨娘身边,伸手将她拉起来。
秋姨娘默默垂泪,身子半挂在江陵侯身上,柔声道:“侯爷,贱妾不委屈。侯爷相信贱妾就好,贱妾真的没有做对不起夫人的事。如果我做了对不起夫人的事,就让老天爷下一道雷劈死我。”
秋姨娘的话刚落,一道耀眼的闪电落下,直接打在廊檐上,随后一阵轰鸣的雷声传来,响彻耳际。
此刻夜幕降临,半空中突然闪出一道闪电和雷声,唬的众人环顾四周,仿佛有不干净的东西。
在众人惊魂定位之际,梧桐悠远的声音想起:“月光普照,为何凭空出现一道雷,莫非?”
她一面说一面看向秋姨娘,让众人遐想无限。秋姨娘刚才的话犹言在耳,话音落下,上天降下一道雷,这雷来的太蹊跷。
祁王走到门旁,望了望漆黑的天空,皎月当空,周围几颗耀眼的星星闪闪烁烁,明明晴朗的天气,偏偏降下一道雷。
他回头看向秋姨娘。她双手搂着江陵侯的脖颈,瑟瑟发抖呢。江陵侯轻拍着她的后背,轻声细语地安慰着。祁王目光投放到梧桐身上。梧桐带着怒意的眸子,紧紧盯着秋姨娘看呢。
祁王清了清嗓子,缓步走到江陵侯身边,带着冷意的眸子直射人的心底。他先解开伍嬷嬷的穴道,抬脚踹倒伍嬷嬷,疾言厉色道:“狗奴才,还不快说出实情,免得一道惊雷将你劈成渣滓。”
伍嬷嬷慌忙起来,趴在地上,连连求饶:“王爷饶命,侯爷饶命。”
梧桐走到秋姨娘身边,道:“秋姨娘可敢把刚才的话再说一次?”
秋姨娘紧紧扯着江陵侯的衣袖,委屈道:“侯爷,妾身是冤枉的,没有做对不起姐姐的事。”
这时又是一道闪电伴着雷声,且比刚才的又迅又猛,好像在他们头顶,秋姨娘吓得哇哇大哭,跪在地上求饶。
“不是我,不是我做的,这些都是伍嬷嬷做的,跟我没关系。老天爷要惩罚的人是伍嬷嬷。不是我,不是我。”
“不是你,你心虚什么,我有说老天爷要劈的人是你吗?”梧桐一面说,一面蹲在伍嬷嬷身边,抬手拍了拍伍嬷嬷肩膀,“你可要想清楚了,你做的事可要遭天打雷劈的。”
说完这些,梧桐又说了一句话,这句话仅能伍嬷嬷听见。听了后,伍嬷嬷思忖片刻,眸中闪着惊讶与了然,指着秋姨娘说:“侯爷,大小姐,是姨娘指使我干的,还有小少爷的事。姨娘说,小少爷身子虚,又是个孝顺的,必定心心念念自己的母亲,跟着母亲走也是应该的,所以,她指使房乳娘,让房乳娘不要喂奶,试图饿死小少爷。”
秋姨娘慌得跪在江陵侯脚边,扯着江陵侯的衣服,摇头否认:“侯爷,贱妾没有,请侯爷明察,一定是大小姐威胁伍嬷嬷,伍嬷嬷才诬陷贱妾的,请侯爷明察。”
梧桐见状不说,朝门口使了一个眼色。杜鹃站在门口,等着梧桐吩咐呢,接到梧桐的眼色,一溜儿跑了。
祁王展开扇子,摇了两下,啧啧称奇:“怪哉,刚才还主仆情深呢,现在反而狗咬狗,江陵侯府的这台戏,真真好看又好笑。”
江陵侯抬脚,狠狠地踢开秋姨娘,怒喝道:“住口,还敢说求饶这话,刚才电闪雷鸣,分明是冲着你来的,你怎敢狡辩?我看你温柔善良、贤惠端庄,才宠爱与你,你仗着本侯的宠爱,欺上瞒下,还敢陷害小少爷,你是找死。”
江陵侯不气愤秋姨娘换了随葬品的事,只恼恨她陷害自己的子嗣。江陵侯府人丁稀少,至今只有三子四女,长子白子枫堪堪十岁,聪慧过人,天资聪颖,却时常多病多灾。
次子生母是秋姨娘,素来得他宠爱,有些眼高于顶目中无人,他多次严厉管教,每每秋姨娘拦着不许,说次子年岁小,等长大一些再教诲不迟。
俗话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次子已然七岁,不学无术,将来定一事无成。江陵侯想着次子不继承爵位,做个富贵闲人也不错,遂比长子宽松几分。
幼子早产,瘦得跟猫崽似的,刚刚出生就失去母亲。
须臾,喜鹊领着房乳娘前来,房乳娘见事情败露,将秋姨娘供出去。秋姨娘的罪行昭然若揭。
秋姨娘狼子野心,想饿死幼子,江陵侯如何能忍。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惩治姨娘,打杀恶奴,还妻子一个公道。
秋姨娘被打三十大板,后送到了偏远的庄子上。伍嬷嬷和房乳娘挨了板子后后,直接被发卖了出去。
梧桐带着喜鹊准备回灵堂,刚走两步被祁王叫住。
“你在伍嬷嬷耳边说些什么?”祁王来到梧桐身边,垂眸看向她,十三岁的小姑娘,刚刚到他胸口处,明眸眨了眨,浓密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样。
第4章 童言无忌还是偏心?
梧桐眼珠转了几转,勾勾手指,示意祁王低头。祁王附耳到梧桐跟前,梧桐凑过去,巧笑倩兮,小声道:“秘密。”说完,一溜烟儿跑了。
祁王站定,摇着扇子,举目看向梧桐,两人已经没入夜色中。他坚毅的脸上浮现几分柔和:“这丫头,竟然敢拿我寻开心,睡了一觉,胆子越发大了。”
犹记得这丫头小时候,看见自己要么躲得远远地,要么扭扭捏捏喊一声表哥,声音小的像蚊子。何时像这般,胆子竟大的没边儿了。
梧桐快步走着。喜鹊跟在梧桐身后,回头看一眼祁王,见他站在回廊上,灯光从屋内映射到他高大的身躯上,越发晴朗俊逸,玉扇手中拿,端的是风流倜傥。
“小姐,您刚才真威武,几句话让侯爷处置了秋姨娘,看以后谁还敢小瞧咱们。”喜鹊一蹦一跳的,脸上带着愉悦,想起夫人的随葬品被换成赝品,愤恨道,“秋姨娘看着为人老实,没想到居然做这种黑心肝的事,幸亏小姐发现了,如果没发现,岂不是便宜了秋姨娘,咱们也愧对夫人。”
梧桐停住脚步,回头看向喜鹊:“这就厉害了,秋姨娘是自作孽不可活。”她停顿了一下,又问:“喜鹊,你信任我吗?”
喜鹊觉得莫名其妙,满眼不解:“喜鹊当然信任小姐,无论小姐要做什么决定,喜鹊定跟在小姐身边。”梧桐软弱可欺时,她都没学杜鹃,小姐变了,日子有奔头了,她怎么可能舍小姐而去。那和攀高枝儿的杜鹃一样了,她才不做那没良心的事呢。
梧桐静静地看着喜鹊,黑暗中,梧桐的眼睛亮的唬人,却让喜鹊有股莫名的信任敢。
“你今天很神气啊?”白秋灵身后跟着几个丫鬟并婆子,拦住了梧桐的去路。几个奴才悄悄绕到梧桐身后,将梧桐和喜鹊围起来。
梧桐环顾周围,勾唇讥笑:“你想动手打我?”
“你设计我娘,我打你一顿是轻的。”白秋灵早已经听说了秋姨娘的事,奈何祁王殿下的人拦着院子,她的人进不去。等她的人打听到消息时,秋姨娘已经被打完板子了,明天一早就会被送到庄子上去。
这一切都是白梧桐这个贱人搞的鬼。趁天黑,院子里的人都在忙大贱人的事,她就算把白梧桐打一顿,扔到护城河里去,也不会被人发现。
“动手。”白秋灵不和梧桐废话,直接吩咐人抓住梧桐。
梧桐岂能坐以待毙,灵巧的身体在几个丫鬟婆子中间穿梭,趁着众人忙乱时,偷偷推一下这个丫鬟,或者抬脚绊倒那个婆子。
少间,几个丫鬟婆子你撞倒我,我碰倒你,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嘴里嚷着“哎呦”、“好疼”、“你快起来”等话。
白梧桐不给白秋灵喘气的机会,移至她身边,抬手赏她一记响亮的耳光,语调淡然道:“秋姨娘斗不过我,你更不是我的对手。记住,以后离我远一点,不要动不该有的心思。”
上一世,秋姨娘为了白秋灵,夺了她的姻缘,梧桐虽不在意那婚事,却容不得别人惦记着她的东西。
白秋灵脸偏到一遍,回神才意识道被打了,捂着脸愤恨地盯着白梧桐:“你,你竟然打我?”
“你可以去告状,我等着你。”梧桐唤一声呆愣的喜鹊,“走了。”
喜鹊回神,眸中噙着崇拜,小跑到梧桐身边,兴冲冲道:“小姐,你真是太厉害了。”没见小姐动手,那些个不长眼的奴才全倒地上了。
白秋灵气得直跺脚,指着地上的奴才吼道:“你们都是废物吗,连一个女孩子都抓不住。”连骂几声废物后,朝江陵侯的院子跑去。
丫鬟婆子们忙起身,一面跟着上白秋灵,一面解释说:“小姐,这大小姐太滑头了,我跟根本抓不到她。”
白梧桐领着喜鹊来到灵堂。
灵堂内,白子枫依然滚在灵柩前,听见脚步声,抬头见是白梧桐,关切问道:“姐,你没事儿吧?”
事情发生后他想去偏厅看看,可管家说奉了侯爷命令,任何人不准进去。白子枫知道帮不上忙,只能回灵堂等消息。
“没事儿。”白梧桐跪在子枫对面,拿起纸钱扔进银质火盆中,目中含泪柔声道,“母亲走了,剩下咱们姐弟三人相依为命。大弟不用怕,姐姐会照顾你们,不让任何人欺辱咱们。”侧目看着灵柩,里面躺着她最亲近的人,暗恨她为什么没早点重生,也许母亲会活着,看着他们姐弟三人长大成人。
白子枫举目看向梧桐:“姐姐也不要怕,子枫已经长大了,会保护姐姐和弟弟的。”
梧桐嗯一声,抓起一把纸钱放进火盆,同时暗暗发誓,这一世一定让弟弟们安然长大,如有人敢挡,遇神杀神,遇魔弑魔也在所不惜。
子枫和梧桐守一会儿夜,王氏身边的嬷嬷催促他们去休息。两人才回各自院中。
翌日清晨,梧桐洗漱穿戴好,领着喜鹊准备去灵堂守灵。在梧桐居门口遇见了白川。他气势汹汹,看见梧桐二话不说,用头撞梧桐。幸好梧桐反应灵敏,侧身躲过去。
白川没想到梧桐躲开,扑了空倒在地上,一边在地上打滚,一边嚎啕大哭,嚷着梧桐欺负他,说姨娘没了,再也没人疼他了,素日看着温柔可亲的大姐姐也来欺负他。
梧桐听到这话,知道是秋姨娘教的,眉头微皱,看着白川撒泼一言不发。一时间围拢不少下人,听见白川的话,心生不忍。他们又想起昨天发生的事,看向梧桐的眼光变了,带着三分审视,七分畏惧,却不敢当面指责梧桐,或者规劝白川。
这时江陵侯迈着方步走来,见白川撒泼,本来阴沉的脸带着几分寒意:“一个男孩子,学那些个市井泼妇,你还是白家男丁吗?”
白川蹭的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低头小心翼翼走到江陵侯身边:“父亲,不是我学人撒泼,是大姐姐推我,还打我。”
梧桐看向白川,并未辩解,嗓音平静道:“川弟是无心之举,只因秋姨娘被送到庄子上去,心里不痛快,还请父亲原谅他这一次。”
她并未说明缘由,江陵侯也只是白川的错,朝白川走去,抬脚踢在他股屁股上,呵斥道:“你不在灵堂守着,到这里胡闹,反了你了?”
白川年纪小,平时被江陵侯捧在手心里宠爱,从未真正打骂与他,且还当着众人的面,他又恼又羞,口不择言道:“我不去灵堂,那个女人不是我娘。她死了,我娘正好当正室,我就是嫡子,将来府中的一切是我继承,我定让人打白梧桐的板子。”
江陵侯闻言,怔了片刻,回神见梧桐瞧着他,那双眼睛里饱含太多东西,委屈和埋怨,又掺杂着莫名恨意。
“你住口。”江陵侯气得浑身发抖,大声喝斥白川。
梧桐出声,声音若平地惊雷:“他一个七岁的孩子,不敬嫡母,还说出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是他心中所想,还是听别人所说?若是他心中所想,我不甚在意,到底是个七岁的孩子,童言无忌。如是听人说起,这人真真是诛心了,一个姨娘生的,也敢肖想侯府爵位?纵是父亲,也要将请爵的折子递给当今圣上,有圣上裁夺才是。”
别人许不明白梧桐的话,江陵侯却清楚,梧桐这是说秋姨娘呢,说她肖想侯府爵位与正室的位置。
江陵侯立刻让人带走白川,随即向梧桐解释说:“他还是个七岁的孩子,你就当童言无忌吧。”愣了片刻后,不经意扫梧桐一眼,又问:“昨天为何出手打灵姐儿?”
他这是想转移话题,不然梧桐纠缠白川之事,所以用白秋灵被打之事扰乱梧桐心思。
梧桐毕竟不是真正的十三岁。上一世,十四岁被人害死,灵魂附在闻晏心爱的莲花上,十年后方可成人形,自此跟在闻晏身边,每日读书习武,虽是鬼魂,却也逍遥自在多年,一朝重生,便是凤凰涅槃。
梧桐笑了笑:“川哥儿才七岁,童口无忌。秋灵却已然十二岁,再过一段时间便可议亲了。她侮辱嫡女,藐视长姐,如果传扬出去,让京城的世家夫人知道,怎么看待她,怎么看待侯府?我出手教训她,也是为她好,让她长些记性,免得将来犯错,丢了侯府的脸。”
“你说谎,我没有侮辱你和嫡母。”白秋灵捂着脸走来,站在江陵侯身旁,拉着他的衣袖摇了摇,撒娇道,“爹爹,我没有做那些事,您要相信我,是长姐故意打我。我娘也没有做下那等丑事,都是长姐故意栽赃陷害,您要相信娘,您不是最宠爱娘吗?”
她语速飞快,旁边的奶嬷嬷想给白秋灵使眼色,白秋灵只顾着诉说梧桐的罪状,哪里顾上她投来的目光。
江陵侯听见白秋灵的话,一时慌了,抬眸看向她,大声怒斥道:“闭嘴。”
她知不知道,她左一个娘,右一个娘,已经犯了不敬嫡母的大罪。妾是府中的奴才,怎敢做主子的娘,庶女庶子的母亲只有一个,那就是正室夫人。
白秋灵欲辩解,被江陵侯吓得松开手,退后几步,欲哭不哭的撇嘴,道:“爹爹不疼我了。”躲了躲脚,狠狠地瞪一眼梧桐,抹泪跑开了。
嬷嬷左右为难,行礼后追白秋灵去了,嘴里喊道:“祖宗啊,仔细点。”
“父亲觉得,秋灵也是童言无忌?”梧桐抬眼看向跑远的秋灵,愁眉不展,不等江陵侯作答,似自言自语道:“如果外人知道秋灵的性情,她将来如何嫁人?”
江陵侯这才打量着梧桐,前日因郑氏突然离世,哭得死去活来的她,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
一直以来,江陵侯觉得梧桐和子枫是嫡女嫡子,母亲看重,妻子疼爱,下人们更不敢有怠慢之处,心难免偏颇秋姐儿和川哥儿,如今细细打量嫡女,才发觉她似乎没秋姐儿高,瘦弱的肩膀能承受多少打击?
“去吃早膳吧。”江陵侯微微叹息,几不可闻,说完转身走了。
第5章 真丑?
梧桐站在原地愣神,父亲刚才什么意思,他没有责备自己,是因为她的话占理吗?
上一世父亲不疼爱她与弟弟。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白川和白秋灵身上,才致使秋姨娘野心膨,为白秋灵夺夫,为白川夺爵。
可惜,她算计好了一切,却被郑家捡了一个便宜。她和弟弟去了后,郑家差人上门,欲把郑芸嫁到侯府,几番周折,侯府答应娶郑芸为续弦。
秋姨娘一个妾,觊觎爵位,怎能让别人做续弦生嫡子。郑芸嫁过来后,她对郑芸百般讨好,暗地里给侯爷和郑芸下了绝育的药。
郑芸本没把秋姨娘看在眼里,一个妾,纵使生了庶子庶女,也还是妾,翻不出什么花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