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我是来自首的。我知道错了，求你们放过我妈。”说完就给老警察磕头，一边磕一边哭。

　　看他一点不挣扎，很配合的样子，老警察赶紧把他扶起来，带到派出所里面。用手铐把他铐铁窗栏上，见他脸上全是滋泥，嘴唇都干得裂开，赶紧倒了杯水给他。

　　可怜林国富打昨天中午到今天就没吃过一粒米喝过一口水，这一缸热水捧在手里，眼泪又被熏得直往下掉。

　　“大爷，有吃的么，我饿。”

　　老警察叹口气，在办公室里翻了翻，找到半筒快过期的月饼，递给他。

　　他抓过就往嘴里塞，吃的喉咙噎住了也不停。

　　等葛立军和其他警察来上班，看到林国富，个个都松了一口气。可算是把这宝贝给找到了，这事闹的，从报纸到电台，人尽皆知。再闹下去，只怕就要上新闻联播了。要是还找不到这宝贝，那他们五凤路派出所可就要在全国人民面前丢大脸咯。

　　为了尽快把案情搞清落实，好早点结案。派出所决定把林国富的老娘阿根嫂找来，好好跟他谈谈，让他坦白交代，争取夸大处理。

　　得知儿子投案自首了，医院里的阿根嫂爬到窗口上要跳楼。她怕儿子认了罪，挨枪子，那老林家可就绝了后。派出所的同志和医生护士们赶紧跟她喊话，叫她别冲动。林国富是自首，国家对自首有宽大处理，绝对不会判死刑的。副所长葛立军也跟她解释，这趟过来就是请她过去和林国富谈谈，让孩子彻底交代案情，把事情搞明白。只要他不是主谋，就不用负主要责任，不但不会判死刑，而且还会被轻判。

　　听了葛立军的保证，阿根嫂这才从窗台上爬下来，一下来就要给他下跪个头，求他救救孩子。

　　葛立军吓得赶紧扶住老太太，搀到病床上躺下。

　　为了稳定阿根嫂的情绪，两拨人有陪着她说了好一会话，宽她的心。

　　等把阿根嫂从医院接到派出所，林国富已经洗了脸，换了身衣服，也吃饱喝足，有了精神头。母子两个相见，当场就哭得稀里哗啦。尤其是林国富，跪在地上抱着老娘的腿嚎的声嘶力竭。一边嚎一边劈自己的巴掌，说对不起爹娘。

　　阿根嫂也流泪不止，抱着儿子的脑袋怎么也不肯撒手。

　　在场的人看了都跟着叹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好好的一家子，就因为这一步错，搞得家破人亡。所以说这人呐，千万不能走错一步。走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不光害己，更连累父母。

　　等母子两个情绪都稳定下来，葛立军就把林国富带到审讯室，开始正式问话。

　　阿根嫂被安排在审讯室隔壁，好让她能听到声音安心。

　　魏冉接到电话，得知林国富投案自首，便也过来旁听。

　　林国富也听了那天星语心愿的特别节目，晓得自己投案自首的话，哪怕真是故意杀人也不会被判死刑，总之命是一定保得住的。但正因为保住了性命，所以更加渴望自由。为了争取宽大处理，也为了减轻自己的罪名，更为了给受害者和社会一个交代，他毫无隐瞒的把事情的真相都说出来。

　　正如罗芙馨猜测的那样，这件事果然和华国伟有关，而且他才是始作俑者，罪魁祸首。

第144章 ：丧心病狂

　　回想起那天中午发生的事，林国富就止不住的后悔和内疚。可面对自己将要承受的责罚，又多少觉得委屈。

　　因为他是真的没有想要杀人，不管是对罗芙蓉，还是对周连富。

　　当时开车的人是他，可是导致卡车撞上周连富的却不是他。

　　原来当时在驾驶室里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副驾驶的位置上做的正是华国伟。

　　之所以华国伟会坐他的车，则是因为两人有不错的交情。当天华国伟叫他去给机关幼儿园家属楼送家具，因为偷溜出来干私活，所以送完了家具又让他直接开去机械厂，好接着上班。

　　接家具的是个一张刻薄脸的中年妇女，全程对他指手画脚，对华国伟也没好脸色，好似人人都欠她几百块钱似得。屋里还有个大肚子的女人，是华国伟那个官家小姐的老婆。华国伟是妻管严，在老婆和丈母娘面前跟个龟孙子似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陪尽了笑脸也落得这母女两一声好，他给人把家具搬上去，那么重的五斗柜，爬了四层楼，累出一身汗，结果连口水都没给喝，就把他打发走。

　　华国伟也被催着去上班，灰着脸下来。路上一直没好脸色，他也不好意思要车钱，只当自己是当了雷锋，为人民服务了。

　　华国伟这个人，先前他觉得不错。读过书，有学问，还是国家干部，是个文化人。自己从厂里出来跟人跑车，想考驾照钱不凑手，找谁借都说没钱，他倒是看在大家同厂共职过，淘了五百块钱借他，还不要利息。当时可把他感动坏了，认为这家伙是个好人。

　　后来驾照考出，他轮不上车，也是他给介绍的门路，他借钱上了供，那佛爷一个电话，就把事情搞定。他心里是越发的感激，挣了钱头一个就还他的五百块，还把自己捎带的好货都给人留一份送去。当时两个人称兄道弟，感情别提多融洽。

　　但后来就有点变味了，主要是他挣钱越来越多，落在华国伟眼里这钱就跟大风刮来似得，总跟他要这要那。他是不介意跟兄弟有福同享，可也没这么不见外的。好好的国家干部，端着铁饭碗，又娶了官家小姐当老婆，怎么还要刮搭他一个开车的，也不嫌丢脸。再说了，他年纪也大了，寻思着要娶亲成家，手里也想多攒几个钱，就不乐意这样不识相的兄弟。于是，渐渐就远了些。

　　可他是个念旧感恩的，终归记着那救急的五百块。所以华国伟叫他开趟车送家具，他瞅着有空，也就去了。结个善缘嘛，江湖好相见。

　　哪知这一趟却是结了恶缘，路上遇见了罗芙蓉。

　　当时华国伟脸色难看，他以为是受了老婆和丈母娘的气。这是人家家务事，他当兄弟的也不好说。可不知怎么的，这家伙看到横穿马路的罗芙蓉，脸色刹那就狰狞了，好似看到鬼一样。

　　他吓了一跳，等回过神车就奔着罗芙蓉去了。

　　当时他第一念头就是踩刹车打方向盘，那会子距离还有点远，能错开。可万万没想到，这个华国伟跟被鬼附体似得，蹿起来一把握住他的方向盘，不给他拐弯。

　　他就跟他抢方向盘呀，可这家伙手跟铁钳似得，他竟然抢不过。

　　他是真急了。这可是开大卡车，不是骑自行车。自行车乱把方向那还能摔个头破血流，大卡车乱把方向，那是要出人命的。

　　他不敢跟对方较死劲，怕车轮打滑翻出去。可这样一来，这车就直勾勾的朝着路中央的罗芙蓉奔去了。

　　他当时决定这女人死定了，可别人死总好过自己死。

　　也是罗芙蓉命不该死，周连富追了出来，拉了她一把，救了她一命。可他自己被大车刮倒，腿给轧了。

　　大车底盘高，坐在驾驶室里林国富只看到周连富整个滚车轮底下去，心想完了，把人轧死了。除了人命，他心里怕，头脑一热，就逃逸了。

　　造了一场孽，华国伟到跟没事人似得，半道上还叫他出去躲躲，还让他别怕，他会找人搞定这事。这大马路上除了那对父女别无一人，既然没人看到，又怎么能找到他。

　　他也是慌了神乱了心，真信了这鬼话。

　　这家伙还教他别直接就跑，先到单位报到一下，然后领了任务出去。这样一来，单位不会马上知道他跑了，能争取更多时间。

　　他一一照做，果然这一路都没人察觉，跑的格外顺利。

　　他把车在半路上扔了，躲在一个黑招待所里，好几天都不敢出门。在招待所里待着，他渐渐冷静下来，就觉得这事不对。

　　逃不是办法，这本来就不是他的错。就算有错，那不是他一个人的错，他算起来也是受害者。明明是华国伟脑子发抽造的孽，可怎么人家跟没事人似得还回厂里上班，他却跟老鼠似得躲起来？这么一搞，他岂不是自己往头上扣屎盆子，没错也成了有错。

　　不行，他的回去，去自首，把事情说清楚。真要是轧死了人，该赔钱赔钱。拼着把存的老婆本都赔给人家，他也好买个心安。

　　可等他偷偷潜回江城市，却发现案子的风向变了，他成了故意杀人，这可是要吃枪子的死罪。

　　他吓坏了，当时就跑回家去。一回家，父母就拉着他又哭又打，骂他糊涂，闯了大祸。还说叫他跑，越远越好。派出所给他定了死罪，回来一旦被抓就要枪毙。

　　他怕死，拿了钱，给老父老母磕了头，准备往西北那边跑。他以前跑长途的时候，听那些老司机说起过，这出了事的人都往西北那边跑。那边都是戈壁滩，地广人稀，不好抓。而且过了境就是俄罗斯，中国警察过不去。

　　走之前他得找到华国伟，把事情说清楚。是他害了自己，他得负责。

第145章 ：再进派出所

　　他的打算是叫华国伟出点血，毕竟这跑路钱带的越多越好，穷家富路，人在外面干什么都得花钱，没钱寸步难行。另外再搞点关系就更好了，弄张介绍信什么的，他就能改头换面，坐车住旅馆都方便。

　　可对方一毛不拔，别说钱，更别提介绍信，就是那天中午的事他都不认，一口咬定自己不在现场，是林国富自己开车撞上去的，跟他没一点关系。

　　把林国富气的，拔拳要揍他。

　　他举起拳头，华国伟就作势要嚷嚷。怕人被喊来，他只得作罢，把手放下。

　　见他没了气势，这家伙又假惺惺的劝他想开些，至少他没去报警不是。他要是真无情无义，直接把警察带来不是更好。

　　林国富说警察来了，他就把事都捅出去。华国伟却说，警察不会相信他的话，他没证据证明自个在车里。

　　林国富说有你老婆和丈母娘作证，还有家具厂的工人也看见了，我给你拉家具。

　　华国伟哈哈一笑，他的老婆和丈母娘会帮谁？家具厂工人是看见他帮拉家具了，可看见他轧人了吗？没有啊，怎么证明？

　　把林国富说的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至此他总算是明白了，华国伟是打定主意要他被黑锅。他不想死，就只能跑。

　　可他没介绍信坐不了长途车，根本跑不出去。再加上后来罗芙馨给电台写信，动员全城的老百姓抓他。他吓得噤若寒蝉，越发不敢动弹。只能躲在下水道里，白天根本不敢出来。这见鬼的日子，他度日如年。每天都想出来自首，可一想到故意杀人是死罪，又缩了回去。

　　直到现在，他的懦弱和无知终于把老父亲给害死了，才带着愧疚和后悔，从下水道里爬出来，投案自首。

　　他后悔啊，悔得恨不得一头撞死。早知道会害死无辜的老父亲，他宁愿自己被判死刑。到如今，他只剩下老母一个家人，却不得不珍惜自己的生命，所以要说出真相，为自己开脱。

　　他知道自己错了，罪无可赦。他愿意承担责任，去坐牢去赔钱。可政府不能放过华国伟，那家伙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林国富喊得声嘶力竭，说道最后忍不住嚎啕大哭。隔壁的阿根嫂也跟着一起哭，眼泪都带着血。

　　儿子出事之后那个华国伟还来家里看过他们，老两口还以为他是个好人，真心为自家着想，才会在林国富回家之时，齐心协力的劝他跑出去。哪成想就是这个人害了自家家破人亡，老公死的不明不白，儿子活的人不人鬼不鬼，她的心就跟被刀子来回的割。

　　在场的人都听得鸦雀无声，万万没想到这车祸里竟然还有这一番曲折离奇。

　　既然林国富说华国伟才是真凶，那么就有理由把他传唤到派出所来好好问一问了。

　　华国伟这几天老觉得心悸气喘，眼皮还总是跳个不停，心里就觉得要出事。结果中午刚要去食堂打饭，就被派出所的警察堵在了门口。葛立军故意在这个点去找人，人么重要吃饭的，只要这华国伟没提前得到消息也跑路去，那肯定能在吃饭的地方找着他。

　　机械厂食堂有专门给领导干部打饭打菜的窗口，华国伟站在那儿排队，头昂的高高的，背挺得直直的，远看好似一头开屏的孔雀。

　　可等人警察同志进来，他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似得，顿时就蔫了。

　　干部窗口人少，警察同志一眼就看到他，朝他过来。

　　他心里发虚，想跑，可又明白自己跑不了，也不能跑。只好硬生生的挺着，小腿肚却止不住的打颤，整个人都哆嗦起来。

　　警察同志一左一右包抄住他。

　　“是华国伟同志吧。今天上午，林国富到派出所投案自首，主动交代了案情。他说了不少关于你的事，所以我们想请你过去，说明一下情况。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好，好，我一定配合，一定配合。”喘着气点头，他丝毫不敢辩解，当场就低着头跟人走。

　　食堂里的人看到警察来找他，只觉得奇怪，见警察和他都客客气气的，好声好语的说话，就没人往那方面去想。

　　这也是他不敢跟警察闹的缘故。这要闹起来，说出些不好听的话，那他平日里做的牌子就可到了。闹大了，连饭碗都得保不住。

　　人家警察已经给了他面子，只说是配合调查。可他心里明白，林国富既然自首了，那就不会放过自己。不但不会放过，只怕还会咬的更狠，这样才好把罪都推到他头上。

　　这个可恶的臭苦力，怎么就不乖乖跑路去，非得要自首，真是害人精。

　　他还在心里埋怨林国富，也不想想，人林国富是被谁给害的？叫人背着黑锅跑路，还不给人弄个介绍信什么的，怎么跑？事到如今，他还一点没觉得自己有问题，反正出了事都是别人的错。

　　说到底，就是坏，自私自利，无情无义。

　　到了派出所，饿着肚子接受问话。这要是葛立军故意的，吃饱喝好的再审，那对方就能以逸待劳，有的是力气跟他们耗。就得饿着，这才遭罪，想回去吃饭，那就得把事情都交代清楚。

　　可华国伟也不是省油的灯。周连富是没死，只断了腿，而且还给接上了，等养好了伤，又是个囫囵人。可事情不会因为他没死就变得简单，这个故意杀人的罪名，他可是一点都沾不得。就是连交通肇事，也不能沾。

　　他是国家干部，是吃皇粮的，连生活作风都不能有问题，更何况犯罪记录。

　　再说了，周连富到省城医院治腿，那花钱可海了去。这要是让他赔钱，把他卖了也赔不起。

　　可恨这个林国富，当时怎么就没把罗家父女两个都撞死？瞧给他惹得这麻烦，真是太烦人了。

　　最可恨的还是罗家人，跗骨之蛆，无耻之徒。怎么就非得扒拉着他不放，一个死不肯离婚，逼着他下狠手。一个跟疯狗似的咬着他不放，到处败坏他的名声。

　　真希望那天是罗芙蓉和罗芙馨两个在路上就好，一并轧过去，能省不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