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事情越来越烈,叶绥听到自己的母亲陶氏被卷入其中,实在再一次见识到人心的险恶。
她知道母亲为何会给佛堂中寄去东西,母亲从来都是性子善良的人,为了自己和兄长,母亲强硬了起来,虽然母亲对佛堂中的祖母十分不认同,但母亲对祖母极尽孝心。
这就是母亲为何会从河东道给祖母寄来物品的原因。
母亲在做下这些事情的时候,怎么都想不到,她对长辈的孝心关切,被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所用,反而会成为攻击的罪名,会成为肮脏的污水。
因为这些风言风语,哪怕这些风言风语没有任何根据,母亲的声誉还是受到了影响。
作为女儿,就算姐姐不说,她也要维护母亲的声誉!
这事传得这么热热烈烈,这背后会有是谁在推动呢?
她相信赵三娘和缇骑必定能查出来,她一定不会轻易饶恕这些人!
正如往叶绥所想的那样,赵三娘和缇骑很快就查出,这些传言穿得而这么厉害,有不少人在其中推波助澜。
其中,当然少不了就是朱氏的两个女儿,还有宫中的敏妃等人,就连承恩公府似乎都参了一手。
承恩公府,当然就是韦皇后了。
叶绥早知道,上次姐姐得到令名的事情,引起宫中妃嫔的不满,没想到在此事上,韦皇后也忍不住出手了。
听到这些汇报后,她立刻吩咐道:“立刻敲打这些人,散布这些人的意图来。这些人都有各种各样的阴私吧?既然京兆传言这样热闹,那么就更热闹一点!”
这样的命令,赵三娘和缇骑当然能做得到。
由是,迫于缇事厂的威势,针对陶氏的传言很快就平息了。
明面上,大家都不敢就此事多说神了,但是私底下……私底下的事情,叶绥管不了,也懒得管。
她只要京兆没往父母身上泼污水就好了,至于朱氏和计氏身死的事情,自然会有刑部来查探。
就算刑部查探不力,也有缇事厂和大人在。
这时,汪印回到了府中,对她说道:“小姑娘,本座以为,叶家这些事情,其实并不是冲着令堂而去的。而是……冲着本座而来的。”
听了这话,叶绥默了默。
叶家的事情,冲着大人而去,这是怎么说法?
第473章 意在汪府
汪印淡淡地说道:“小姑娘,你我都清楚,叶老夫人只是个棋子,她的身死是冲着叶三爷而去的。”
计氏这样一个幽居佛堂多年的老夫人,身上没有什么重要的,唯一所系,便是她唯一的儿子叶安世了。
“老夫人自杀身亡,那么叶三爷必须从河东道回来奔丧,紧接着守孝丁忧,这些都是清楚的吧?”汪印这样说道。
叶绥点点头,当然清楚这些事情。
汪印笑了笑,继续道:“或许叶三爷的书信,多半是报平安,没有提及官场政事。但是你大概不清楚,这大半年以来,叶三爷在河东道为官甚得民望,立下了不少政绩。按照这样的趋势,明年考功司评定等第的时候,叶三爷应该会深得吏部称赞的。”
到时候,叶三爷的仕途无可限量。
汪印的语气中,难掩欣赏之意。
因着叶绥本身,也因着汪印本人叶三爷的欣赏,在叶安世出任河东道官职的时候,汪印便派了颇有本事的人去暗中帮助叶安世,发现叶安世果然是个能干的人。
许是经历了将女儿嫁给宦官的无能为力的冲击之后,叶安世整个人都灵通了许多。
在河东道任职的时候,其为人十分务实勤政,在去年的政事中,叶安世立下了不少功劳。
譬如建议想朝廷整修水利,使得河东道朔州百姓度过了大旱危机,这些都是可以看得见的政绩。
叶安世这些政策,很明显造福一方百姓,这些吏部都看在眼中;加之有缇事厂的存在,不会有人敢隐瞒他的这些政绩,可以这么说,只要考功司明年考核一过,叶安世的仕途便可以向前迈进一大步。
现在,叶安世却要守孝丁忧了,暂时止步于朔州了……
三年的时间,可以改变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现在叶安世离开河东道,那么他先前立下的功绩就会作废,就算天大的功劳,在难以为继之后,吏部也不可能将这些功绩放到三年之后了。
因着这些情况,汪印一直觉得,叶家的事情是有人冲着叶安世而来的。
叶绥听了这些话后,沉默不语。
是,大人说得没有错,父亲不会谈到河东道官场,以往所来的书信中,都是说些家事以及报平安。
她没有想到,父亲在河东道会立下政绩,毕竟时间还不长。
现在,大人的意思是,有人不想父亲仕途顺遂,为了打击父亲,所以从朱氏下手,然后祸及祖母,最终是为了父亲?
汪印摇摇头,进一步说道:“叶三爷固然有这样的政绩,但毕竟官职太低,何人要花这么多的力气去对付他呢?为此,还不惜搭上朱氏和计氏两条人命?”
簪缨之家的两条人命,的确不是小事了,但是用来对付叶安世的话,却总觉得兜了好大的圈子。
汪印想来想去,只觉得叶三爷也许并不是最终目标,而他自己,才是背后的人的最终目标。
“本座无亲无故,只有娶了你之后才算有了姻亲。这一层关系,若是没有人会想到,没有人会利用,那真是太说不过去了。”汪印这样说道。
他虽然是在作着种种猜测,但是几乎已经可以确定:叶家之所以发生这么多事情,就是冲着他而去的。
叶绥了然,声音冷了下来,说道:“是了,大人说的没有错,大人乃是军中孤卒出身,无亲无故,只有娶了我之后,才有了一些牵挂和弱点,这当然要被人利用的。”
她笑了笑,笑容难免有些苦涩,说道:“这样说来,倒是我连累大人了……”
之前在布珠巷,她就担心过这样的问题,如今随着时间进展,这些情况真的出现了。
虽然是在她嫁给大人一年之后才出现,但更显背后之人的处心积虑。
用了这么久的时间布局,这背后的人,想必已经考虑到所有细节了吧?
那是不是说明,朱氏和计氏的身死,就算刑部和缇事厂再怎么查,也查不出破绽来?
汪印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小姑娘,本座的意思不是这样,你无须职责。事实上,本座娶了你之后,也一直没有什么弱点,这些人没有办法可想,才最终从叶家下手,从叶三爷那里下手。”
原本,小姑娘是他的妻子,这背后的人要下手的话,从小姑娘这里下手才是最好的,可是小姑娘为人行事无比牢靠,除了父母兄姐之外,浑身上下没有什么弱点。
这背后的人,便只能从叶家那里下手了。
从这一事上,也可以看出背后之人捉襟见肘来了。
想必,他们为了寻找本座与小姑娘的弱点,花费了许多心思吧?最后也只从旁敲击,从小姑娘至亲那里下手。
毕竟,至亲出问题容易得多,也很容易会受到牵连。
叶绥沉默良久,最后说道:“大人,我没有想过,一直对我们不亲近的祖母,竟然会为我们带来这么大的灾祸。实在是……厌恶得紧!”
叶绥知道晚辈应该孝敬长辈,不论长辈做什么,心底都只能孝着敬着,更何况现在计氏已经死了,人死如灯灭,当良善以待。
但是,叶绥对计氏这个祖母,实在是喜欢不起来,不管其是活着还是死去,都一样。
计氏活着的时候,没能护佑三房一点一滴,反而三房因为其存在,处处受到限制;
她死了时候,就更不用说了,母亲因而受污蔑,姐姐令名有损,父兄因而丁忧……
她知道计氏身死别有内情,定然很无辜,计氏的死,她定然会查个清楚明白。
但是……一想到这种种,她心里就戾气横生。
第474章 状告
叶绥怆然长叹了一声,毫不掩饰自己心里的想法,说道:“大人,对计氏这个祖母,我实在无法喜欢,她死了也不觉得悲伤,反而觉得带来了天大的麻烦。”
她不知道大人听了这些话语,会不会认为她冷血无情,可是她真的是这么想的,也不想作什么掩饰。
汪印没有多说话,只是握了握她的手,无声地表达着安慰。
汪印虽然是孤身一人,但是他身边有封伯庆伯年伯这样的老人,也是有郑七王白吴不行这样的下属,其实并不缺友爱亲情。
同时,他身为缇事厂督主,办过无数血腥大案,也见过无数内宅阴私,实在太清楚人性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亲人又如何呢?这个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也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悲伤。
小姑娘会有今日的情绪,说到底也非一日之寒,与计氏、与叶家的氛围想必有脱不开的关系吧?
他握着叶绥的手,说道:“过去的事情,就无须多想了。本座会查清楚朱氏和计氏身死的原因。但想来,能设下这个局的人,对叶家后宅的情况必定十分熟悉,知道你的至亲,很熟悉叶家的关系,才能皆有朱氏、计氏的死来殃及叶三爷,最后牵扯到本座。”
叶绥点点头,说道:“是啊,大人说得没有醋,这个人对叶家一切都很熟悉……”
她心头凛然:究竟是谁这么刻意针对她和汪府呢?这么熟悉叶家所有情况的人,能猜测到她心中最为看重父母兄姐的人……都有谁呢?
就在这个时候,叶家再次出了事情。
就在京兆传言快要平息的时候,京兆府的登闻鼓再次被敲响了。
敲响登闻鼓的人,不是旁人,正是朱氏的次子叶向钲!
按照律法,凡是敲响登闻鼓的人都必须先在京兆府受二十棍杖,以防有人恶意状告。
叶向钲京兆府受了二十棍杖之后,咬牙说出了自己的状告,那就是状告自己的三婶陶氏,状告陶氏杀害其娘亲朱氏!
此状告一出,负责登闻鼓事宜的京兆少尹徐燕亭顿觉棘手不已。
若不是事关国朝,大安百姓都奉行亲亲得相隐的原则,像这种侄子告叔母的事情甚少发生,更别说会因此敲响登闻鼓了。
让徐燕亭觉得棘手的,也不仅仅是这些原因。
还因为,此状告的背后,涉及到缇事厂汪督主!
叶向钲的叔母,可不正是督主夫人的娘亲、督主大人的岳母吗?
如此一来,登闻鼓这个事情该怎么办?
徐燕亭的眉头都快蹙在一起了,自觉难以处理这件事情,立刻让府吏去通知府尹大人了。
本来,叶家死了两位夫人,虽然有刑部的官员查问了,但在许多人眼中,这更多是内宅阴私事而已。
现在,经过叶向钲这一击鼓鸣冤,这件事的性质就完全变了,一下子令得京兆哗然。
登闻鼓,叶向钲竟然敲响了登闻鼓,那么也就是说,这些事不是内宅阴私,而是不得了的人命大案了。
这么说,朱氏真的被人害死的了?而且还是被叶家另外一位夫人害死的?
原本,最为关注这一事的,就是京兆那些官员夫人,但是经过敲响登闻鼓之后,就连许多朝堂官员都开始关注此事了。
在知道登闻鼓被敲响之后,朝官们便立刻想到了与叶家关系十分密切的缇事厂汪督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