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双眼眯了眯,好像在回忆什么一样,徐徐说道:“本宫在延禧宫外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有什么不一样。后来才设计了那个皇家宴会,想看得更清楚一点。本宫身边的嬷嬷已经能看得出来,你的确是破了身。恰好你在皇家宴会上呕吐得那么厉害,因此本宫的确是相信了,还想着三个月之后再求证。”
叶绥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的确就是这样子,也正是因为有这场皇家宴会上的呕吐,所以她才设计了后来的事情。
如此说来,事情的开始并没有破绽,那么贤妃的判断为何变了?
“只不过,本宫没有想到,你被汪印送了京郊农庄。到这个时候,本宫还在想,你是不是事情败露了,所以才被汪印送走。不得不说,你们这一步棋下得很妙,将这个事情掩饰都很好,正因为本宫费尽心神才查到这点,所以本宫深信不疑。”
“本宫想印证这一点,故而请了皇后娘娘去召你进宫,汪印却拒绝了。这就更让本宫相信了你不在府中,所以才不能进宫,对不对?”
她虽然是说着疑问的话语,但是不管是表情还是语气,都明白表示心中确定是这么回事。
叶绥点了点头,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是,娘娘您说的一切都对。”
到了这个时候,她已经知道,贤妃真的对这些知之甚详,她已经无需隐藏些什么了。
况且,她真的很想知道,贤妃为何改变了看法,他们中间究竟是出了什么纰漏?
不知贤妃出于什么心理,倒也没有隐藏心中的想法,直接说道:“当你在京郊作出了种种疑似怀疑的表现,本宫就开始怀疑了,再加上叶向愚去了京郊农庄,本宫的怀疑就更深了。不过本宫最后确信这一切都是局,最关键的却是一点……”
她看了叶绥一眼,仿佛在看着一个蠢人,眼神充满了讽刺。
叶绥脸上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只静静等待着贤妃接下来的话语。叶水梅有没有反应,静静的等待着贤妃接下来的话语。
“你有这样的表现,想必是汪印在暗中设局。旁人都说汪印算无遗策,但是在这件事上他却有一个致命的破绽。正因为他露出了这个破绽,本宫才推测这一切是个局,那么京郊农庄那里的事情,就全都不能信了。”贤妃这样说道。
叶绥抬头看向贤妃,当真不解地问道:“敢问娘娘,不知道这个破绽是什么呢?”
第1109章 输了
叶绥并不怀疑贤妃所说的话,局势进展到这一步,当中必定是出现了什么破绽。
她抱着姑且一问的态度,倒也没有想着真的从贤妃口中知道些什么。
不想,贤妃却这样说:“本宫自然会为你解惑的。汪印的确是很厉害,但是他却算漏了一:那就是人的感情!这个骗不了人。”
“当你出现在京郊农庄之后,本宫便反复回想起那天晚上皇家宴会的情景。那个时候你呕吐得厉害,汪印迅速跃至你的身边,并且向皇上请辞提前离宫。这些……你记得吧?”
叶绥点点头,这些她自然是记得的。
“一个人或许会说谎,但是下意识的反应却是骗不了人的。本宫想了又想,对汪印的反应实在印象深刻。整个宴会之中,他的眼神经常落在你身上,所以你呕吐之后他便立刻知道了。他对你的确十分疼爱和紧张。这和传言不差,对吧?”
传言都说汪印极为疼爱他的小妻子,贤妃知道的这个传言,叶绥当然也知道。
“一个如此疼爱紧张自己妻子的人,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自己妻子与旁人有染呢?特别是汪印这样的人!汪印这个年纪了,过去经历过什么不用本宫多说吧?他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若是发现了你真的与旁人有染,定然会立刻起了杀心,绝对不会留你在这个世上多活一息!”
“他怎么可能把你给送走?还让叶向愚前去京郊农庄?如果本宫没有猜错的话,叶向愚前去京郊农庄是为了保护你吧?”
“有了这么多破绽,本宫怎么可能相信你怀有身孕呢?虽然本宫不知道汪印设这个局是为了什么,但很可惜,你们失败了。”
贤妃说到最后,笑容越发灿烂,这与她平时与世无争的清冷模样极不相像。
看在叶绥眼中就是明晃晃的嘲讽与炫耀。
不过此刻,叶绥却觉得贤妃能够洞悉一切,的确是值得炫耀的事情,他们如此的失败,也的确是值得贤妃来嘲讽。
不过,叶绥没有露出丝毫惊慌,反而好奇地问道:“娘娘能够洞悉一切,想必那些在农庄窥探的人是娘娘派去的?京兆百姓聚集一事,就是娘娘的后手?”
那些暗中窥探的人突然出现,又莫名消失,这些人究竟是谁,庆伯和王白没能抓住,自然也就难知底细。
现在听了贤妃这么说,她就想明白了,那些人想必是贤妃派去的——或许从那个时候起,贤妃就在布置后手了。
贤妃笑着点点头,道:“没错,那些人的确是本宫派去的。本宫最开始只是想确认你是否真的有孕了,但在叶向愚出现之后,就没有这样的必要了。”
叶绥表示了然,继续问道:“原来如此……后来缇事厂查探到邵家农庄和京兆百姓家里都有承恩公府的仆从,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还是娘娘栽赃嫁祸?”
不管是齐适之和缇事厂的查探,最后都指向了韦皇后,最后由韩珠节递上去的调查也是如此……现在看来,这些也都在贤妃的算计之中。
“有差别吗?最后结果都不会有改变,不过你既然问了,那么本宫不防告诉你。承恩公府的确派人去了邵家农庄和那些百姓家中。难得有机会对付汪印,皇后和承恩公府怎么会没有行动呢?”贤妃这样回道,倒没有作什么隐瞒。
言下之意,就是她与韦皇后联手了,局势才会是这样的走向。
叶绥想了想,顺着贤妃的话语问道:“娘娘,皇后娘娘知道你派了人前去京郊农庄查探吗?我真的很好奇,娘娘深居简出,哪里来这么得力的人手呢?连缇骑都拿他们没有办法。”
贤妃的背后有谁、从哪里来的势力,这都是汪印和齐适之想不明白的地方,也是他们一直按捺住的原因,不然贤妃不可能平安无事。
既然贤妃作出了这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样子,叶绥便趁势问了。
正如她所料的那样,对于这个问题,贤妃并没回答。
“这个,本宫就不能告诉你了。你已经知道得太多了,不是吗?现在轮到本宫问你一个问题了,你也好为本宫解惑解惑,这也是本宫召你进宫的原因。”贤妃笑眯眯地回道。
“娘娘请问。”叶绥状似恭敬地说道。
正好,她也想知道这点。贤妃说了这么多,却还是没有说到召她进宫的原因。总不会是特地为她解说吧?
贤妃问出了自己想知道的:“本宫想知道,你们大费周章设这个局,是为了什么呢?”
“本宫想来想去,都觉得你有身孕这只是汪府的一件丑事而已,所损害的也只是汪印的威望而已,就算本宫入了局,对本宫有什么影响呢?”
在她看来,汪印和叶绥已经是她手下败将,但是这一点,她实在是想不明白。
汪印设这个局,原本是打算怎样对付本宫的?
叶绥笑了笑,并没有露出失败者的颓唐,她眨了眨眼睛,反而有一种畅意:“娘娘召我进宫,就是为了想知道这个答案吗?并不是这样吧?”
“且让我猜猜娘娘的心思?娘娘唤我进宫,的确是想知道这个答案,但您也觉得,不知道答案也没有关系。反正您已经笃定了我们肯定不能翻身,所以答案对你来说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我猜,娘娘是想让告诉我,您才是赢了那个人,我和半令都输了,是吗?”
贤妃脸上有的笑容从来没有停歇过,眼中的嘲弄越来越明显,这让叶绥猜到了她的心思。贤妃只是为了彰显作为一个胜利者的炫耀姿态罢了。
也对,让半令失败,这就足以值得炫耀了。如果贤妃的胜利不能在他们面前显露,那无异于衣锦夜行。
这就是贤妃的心态吧。
猜测到这一点,叶绥的心情反而越加沉重。
贤妃竟然能够洞察先机,并且一直忍耐到现在,那么就可见其是极为小心谨慎的人,这样小心谨慎的人,现在却在她面前炫耀……
那就只能说明贤妃心中十分笃定,说明事情全部都在贤妃的把控之内。
可是现在事情还没有定论,贤妃为何会有这样十足的把握?
叶绥并不知道,永昭帝之所以不在寿康宫,并不是为了避开她,而是为了下一道旨意。
当她在寿康宫与贤妃交谈的时候,这道旨意已经出了宫。
第1110章 问罪旨意
负责传旨的,不是旁人,正是裘恩,可见这个旨意的重要。
裘恩奉着旨意出宫之时,便在宫门外见到了汪印。
他眸光闪了闪,因为手捧着圣旨,他并没有弯腰低头,而是直视着汪印,恭敬地说道:“督主大人,皇上有旨,还请督主大人立刻回府接旨。”
说话间,他缓缓移动着脚步,最后站成了一个脚尖朝内的八字型。
汪印眉眼低垂,自然是看见了这个脚型。
脚尖朝内,说明事情不妙,这个旨意定然不是什么好消息。
如今阿宁还在皇宫之中,皇上为何会在这个时候下旨?这个旨意是什么?
皇上旨意已下,意味着无可更改,不管汪印有什么样的猜测,此刻所能做的,便是返回城西汪府接旨。
在登上马车之前,他看了一眼裘恩,见到了其眼中一闪而过的无奈忧虑——裘恩没能及时送出消息,说明这个旨意来得突然。
突如其来而不妙,到底是什么?
从京兆到城西的距离不短,在返回汪府的过程中,汪印有无数办法可以提前知道旨意是什么,如果他想的话。
——可是他不想。
这个旨意已经出了紫宸殿出了宫,早知道半刻或者迟知道半刻,也改变不了什么。
况且,汪印隐隐猜到了这个旨意会是什么。
皇上先是让贤妃传唤阿宁进宫,接着就是突然下一道旨意,这道旨意不用细想都是有关京兆百姓突然发病一事。
缇事厂和齐适之所查探到的线索,已经经由韩珠节递到了御前,但是却没有任何下文。
皇上什么表示都没有,就好像没有接到过韩珠节的禀告一样……这其实已经能看出皇上的态度了。
只是,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快,快得没有任何缓冲的时间。
皇上无视韩珠节的调查,就是无视了京郊京兆的真相,说到底,皇上还是不信任他,还是相信这一切责任在于他了。
并且为此还特地下了旨意,那就不是简单的问责了,而是一道问罪旨意!
汪府那辆漆黑的马车快速而平稳,很快就载着汪印回到了城西汪府,当汪府做好接旨的准备后,裘恩并护旨侍卫一行也来到了汪府。
汪印神容淡漠,和往常相比并无任何变化,仿佛这就是一道寻常旨意,毕竟,汪府接到的旨意太多太多了。
裘恩不敢看向汪印,他徐徐摊开了圣旨,努力稳住声音道:“缇事厂督主汪印,性颇奸回,迹非正直,宠待逾分,早践钧衡。亮弼之功,未能经邦成务;挟邪之志,常以罔上面欺……故夺督主一职,没汪府资财,以儆效尤!此谕。”
说到最后,裘恩声音艰涩,差点宣不出来了。
早前他在紫宸殿直接领了旨意就立刻出宫了,压根就没有打开看的机会,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旨意。
这旨意上的每一个字,都刺着他的眼睛,让他不忍地阖上眼。
他知道那些形容都是假的,什么“性颇奸回,迹非正直”,厂公虽然领着缇事厂,虽然让人震慑,但是绝非性子奸邪之人,不然当初就不会救下曲大人一家;
什么“宠待逾分,早践钧衡”,也绝对没有这回事。当年厂公救驾有功,早年剿匪有功,并且极尽所能地削弱了大雍朝的势力,为国朝解决了心腹大患……
这些罪词,压根就不能用在厂公身上,但却是明明白白的旨意!
皇上……不明!
裘恩握着旨意的手颤抖了起来,满心悲愤几乎难以掩饰。——汪府明里暗里那些缇骑和暗卫,也都是如此。
汪府的气氛,因为这一道旨意骤然压抑下来,无形的愤恨杀气交织在一起,让其余几个跟随而来的内谒者双腿都在打颤。
这个时候,汪印伸出手,淡淡地说道:“臣……接旨。”
果然,他所料的一点都没有差,这是一道问罪旨意,不管罪名是安砌的还是乱叠的,最后便是夺职、没收资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