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玄甲军到底是不是平阳长公主给的还不知道,就算是,太子也是拿来打突厥人的。
保家卫国还能引起一国之君的忌恨?恨到战事未了就卸磨杀驴?
最恶心的是,还让个通敌卖国的来羞辱平阳长公主!
被恶心到的可不止郭雍一人。
“殿下可要调军保护长公主?”甚至有将领愤愤请示。
郭雍蹙了蹙眉。
虽然他也担心平阳长公主的安危,可决战在即,怎么调军?
正要出声反对,却见太子殿下点了头——
“渔阳属范阳道,拟令,着范阳节度使韦宽调静塞军护卫平阳长公主!”
郭雍闭上了嘴。
大军不能动,就近调兵确实是最合适的。
中军帐内一时静静,只听见东宫舍人奋笔疾书的莎莎声。
李俨目光掠过底下众将,最后落在池长庭身上。
池长庭在提了一下平阳长公主后就没吭声了,此时见他看过来,也只是微微一笑,仍旧没说什么。
李俨蹙了蹙眉,正要开口,忽听见郭雍朗声道:“殿下!臣以为,眼下正是殿下驾幸太原的良机!”
李俨将目光挪到他身上:“何谓良机?”
郭雍道:“梁王通敌,殿下手中已有实证,势必将严惩国贼,所虑者无非梁王恃河东数万大军负隅抵抗,如此难免有所伤亡;”
“但如今梁王不在治所,必然对河东军掌控不如平时;而我们这边北征平叛又结束得比预料中更快,各方都还没来得及得到消息,倘若这边战罢,直接率军压近太原,定能令各方措手不及,里应外合之下,可以兵不血刃卸了梁王的兵权!”
控制了太原,再去拿梁王,就会简单很多。
郭雍这么一分析,立即得到了众将领的附议。
只有池长庭还在装聋作哑。
李俨看了他一眼,点名问道:“池公以为如何?”
池长庭悠悠道:“郭世子所言极是,倘若克定突厥后,趁胜东进,定能一举安定太原。”
李俨沉默片刻,问道:“明日能否攻破西受降城?”
池长庭暗暗一叹,抱拳道:“臣请前锋,明日可破。”要去,就快点去吧!
李俨淡淡点头:“三日内东进太原。”
如此议定,众将领便告退了。
走出中军大帐,郭雍喊住池长庭,私下低声问道:“池公觉得去太原有什么不妥吗?”
刚刚他提出出其不意拿下太原时,太子殿下还是一贯的喜怒不形于色,可池长庭原是北征将领中作战最激进的,这回却一声不吭,一脸高深莫测。
虽然最后也是赞成了,难免令郭雍心里多想了一些。
想到太子殿下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时,仿佛也琢磨出了一点不赞同的感觉。
莫非他有什么细节没考虑到?
池长庭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道:“没有任何不妥,世子的建议非常好!”
他说得这么肯定,郭雍反而心里更没底了。
不过池长庭强烈肯定之后,语气立即一转:“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郭雍忙问。
池长庭想了想,怅然摇头:“也没什么,世子好好拟东进行军路线吧!”
说罢,拱拱手走了。
留下郭雍还在原地努力找自己忽略的细节。
池长庭回了营帐,四下无人时,立即就是一声长叹。
这都十月十六了。
原本还以为赶得及阿棠的生辰,结果又要转战去太原。
他倒也不怪郭雍的建议和李俨的决定,怪只怪梁王,好好在太原待着不行吗?活该被人趁虚而入!
哎……
答应了阿棠打完了突厥就回去接她的,现在可怎么办?
池长庭想了大半夜,也只有速战速决这条路可走。
于是第二天天不亮,就斗志昂扬要攻城了。
三十万大军,是本朝开国以来出师军容最盛大的一次。
精兵良将,粮草充足,面对各怀心思的突厥各族,用计也罢,强攻也行,反正自出征以来,就一路势如破竹,未有败绩。
为将这一战定作北征最后一战,城墙上战鼓刚刚擂响,池长庭便一箭射杀了擂鼓的敌将。
攻城军士气如虹,潮水杀喊向前。
池长庭垂下大弓,心中颇觉遗憾。
怎么他一箭克定的时候,就不能被女儿看到?搞得好像只有李俨会一样。
战鼓必然是要响的。
城墙上倒下一名擂鼓敌将后,立即换了一人上来。
池长庭勾了勾唇角,搭箭引弓,对准擂鼓之人。
他今天就没打算让敌军的战鼓擂响。
然第二箭未出,耳边突然尖声呼啸!
箭携风雷,直取墙头!
鼓声再停!
池长庭箭在弦上,只好转向去射城墙上的战旗。
罢手转头,恰见太子殿下到了身旁。
“殿下怎么到这儿来了?”池长庭皱眉问道。
太子殿下身份尊贵,一直都是坐镇中军,跑得这么前面像话吗?
“最后一战了。”李俨淡淡道。
池长庭笑了笑。
太子殿下再沉稳,也是个年轻人,打了这么多场仗,一次也没冲到前面,难免不过瘾,最后一战,大局已定,上前来过过瘾也没什么。
反正太子的亲兵多得数不清,太子殿下自己也有身手,没什么危险。
这么想着,池长庭便专心指挥攻城。
半个时辰后,城门轰然撞开。
池长庭进城之前,忽然一箭从他身侧擦过,他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
那箭正是对着李俨去的。
而此时的太子殿下,就如同突然傻了一样,眼睁睁看着流矢飞来,避也不避。
身边的高手们也跟瞎了眼似的,都恰好没看到这支箭。
池长庭目光骤缩,猛然从马背上跃起,毫不犹豫飞身挡在李俨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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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8章 见不得人的心思
乾封元年,十月十七。
北征大军攻破西受降城,生擒突厥可汗。
然而上至太子,下至士卒,都顾不得欣喜。
郭雍走到营帐外,听到里面有一名关中的将领正在说话:“池公舍命救驾,赤胆忠心,实乃我辈楷模!”
语气满含崇敬,满得甚至能听出点羡慕嫉妒。
郭雍嗤笑一声,让守在门口的亲兵报了进去。
进去后扫了一眼,病榻前已经来了不少人,甚至可能他已经是最后几个了。
池长庭躺在榻上,被子盖到胸前,双臂放在被上,只穿了右边一只袖子,整个左半身都露了出来,包扎得严严实实,看不出伤在哪里,更看不出伤得严不严重。
但一看池长庭的脸色,郭雍也忍不住吃了一惊,忙问:“池公伤在哪里,伤势如何?”
今天白天分兵前还见他弯弓射旗,现在竟然虚弱到面如白纸、气若游丝?
池长庭原本半阖双眸,似乎没什么精神应对来探病的人,听到郭雍的询问也只是无力地抬了抬眼皮,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承蒙关心,尚好。”
郭雍因为攻的是另一道城门,对池长庭这边的情况比较后知后觉,听到消息后还半信半疑,如今听他说尚好,反而觉得他伤得不轻,忙又关心了几句。
因他来得较晚,很多人都差不多要走了。
待人都走光了,郭雍忍不住问道:“那一箭是谁放的?竟然连池公也拦不下来?”
池长庭的武功他是见识过的,如果那支箭是冲着池长庭去的,那中箭还说得过去;可那支箭是冲着太子去的,池长庭都看见了,还非得用身体去挡?手里的长枪是摆设吗?
这要是换了别人,郭雍一定怀疑对方苦肉计媚上。
可池长庭是太子的准丈人,太子对他已经信重无比了,实在没必要玩苦肉计。
唯一的解释就是箭手臂力惊人,池长庭自觉长枪挡不下来,只能肉身去挡。
然而伤患池长庭只是虚弱地摇了摇头:“当时场面混乱,没看清楚。”
郭雍心中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