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听嘿嘿一笑,讨巧的看着他:“怎么会,我自是要回去用午膳的。”
现下风月楼留宿的恩客也都走了,楼中除了老鸨和申屠川,其余人等都在补眠,所以季听也未端着,只是如平日一般同牧与之说话。老鸨在后头看到二人亲密的模样,再看自家主子周身嗖嗖的冷气,不由得咽了下口水,祈祷自己能不被任何人注意。
然而事与愿违,牧与之同季听说完话,扭头便看向她:“听闻昨夜殿下在贵处欠了五十万两的资费?牧某特意前来补上。”
季听听到他已经知道五十万两的事了,顿时一阵心虚,但一听他要出钱,顿时又眼睛一亮。
“不用不用,申屠公子已经拿田产地契给过了。”老鸨忙道。
牧与之笑了笑:“殿下的所需花费,自然要由长公主府来出,岂有让外人出的道理?”
“……申屠公子既然已经给过了,牧少爷何必一定要再破费。”老鸨讪讪道。虽然主子表情未变,可她却知道已经是风雨欲来了。
牧与之闻言看向申屠川:“申屠公子也是这般觉得?”
“牧少爷若真觉得殿下的所需花费要由长公主府来出,这些日子又为何一直没给她银子用?”申屠川淡漠问道。
牧与之闻言看向季听,意味深长道:“听申屠公子的意思,殿下前些日子的资费,也是公子出的?”
季听干巴巴的笑笑,警告的看了申屠川一眼,申屠川便沉默了。
“如此这般,倒是牧某考虑不周了,今日只带了六十万两银票出门,原本有十万两是打算带殿下去买首饰的,现下就都给老鸨吧,其余的晌午会有长公主府的人送来。”牧与之说完,身后的侍卫便奉上一个盒子,里头是厚厚一扎银票。
老鸨见银票都带来了,简直哭都没地方哭,这些人身份高权力大也就算了,偏偏还这么有钱,她就是想拒绝都找不出由头,只能求助的看向申屠川。
申屠川眼底寒凉一片,双手在袖中渐渐攥紧。他没有指示,老鸨便不敢去取银票,侍卫就一直端着,气氛顿时胶着了。
最后还是牧与之打破了沉默,温和的问季听:“殿下觉得,这银子该还吗?”
“自然是要还的,我长公主府岂能欠外人的银子。”季听忙道。
‘外人’二字像一把利刃,直接刺中了申屠川的死穴,他周身的冰霜仿佛突然化了,眼底是几乎遮掩不住的挫败。
“银子不必还,留着给殿下买首饰吧。”申屠川说完转身便离开了。
他都这么说了,老鸨是万万不敢收的,慌张的福了福身:“既然申屠公子已经给了,那奴家怎么也不敢占长公主府的便宜了,这银票奴家就是死也不敢收的。”
她说完怕再纠缠,拜了又拜后急匆匆转身离开了。
季听扬了扬眉,好笑的看向牧与之:“还有人连银票都不收的?”
“是啊,今日算是长见识了,”牧与之含笑道,他看了侍卫一眼,侍卫便将银票收起来了,“殿下走吧,想来你今日也无心买首饰,便先回去歇着吧”
季听点了点头,随他一同去了马车上,二人刚一坐定,牧与之脸上的笑便淡了些:“申屠川不简单。”
“老鸨都对他唯命是从了,能简单了么?”季听云淡风轻道。
牧与之故作惊讶:“方才发现的?”
“我何时这般蠢了,自然是早发现了。”季听无语的看他一眼。单不说老鸨两次送银票解围,就她平日对申屠川的那份小心的劲儿,就跟对旁人不同,方才更别说了,竟然为了楼中一个贱籍,拒了长公主的银票,若不是申屠川示意,那便是她疯了。
牧与之听她这么说,浅浅一笑道:“看来殿下还未彻底被迷昏了头。”
“自然是没有,申屠川到底有什么秘密,待褚宴回来,一切便知晓了。”季听懒洋洋道。其实她心中早已经有了猜测,只是在没有证据之前,她向来不下定义而已。
牧与之见她心中有数,便没有再多提点。季听打了个哈欠,倚着马车中的软枕补眠,一直到回了府中才被叫醒。
补了一会儿觉,季听已经彻底精神了,从马车上下来便要找扶云玩耍,还是牧与之及时叫住了她:“扶云有事要忙,殿下还是别去了。”
“他能忙什么事?”季听失笑。
牧与之垂眸:“自然是跟殿下有关的事,殿下还是先别问了,等他回来你便知晓了,现在还请随我来一趟。”他说完便抬脚离开了。
季听顿了顿,疑惑的跟了过去,牧与之将她领到别院,一个丫鬟正在院中小火煨药,看到他们后忙福了福身,将药倒到碗里。
牧与之接过药又拿了个碗,将药来回颠倒着以便凉得更快,季听担忧的走过去:“你不舒服?为何熬了药?”
“这药是给殿下准备的。”牧与之淡淡道。
季听顿了一下:“我好好的,为何要吃药?”
牧与之看向丫鬟,等丫鬟离开后才道:“因为凛庆长公主不能怀一个贱籍的孩子。”
季听:“……”
“殿下,先皇后去的早,无人教你这些,只能与之冒犯了。你如今既然已通人事,日后这方面便要注意些,每次行房后就要来找我要药,这种避子汤是我在南洋所寻,温热滋补不伤身子,你大可放心饮用。”牧与之缓缓道。
季听汗颜:“你为何会有这东西?”
“因为与之知道申屠川进了风月楼,你必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牧与之木着脸道。
季听意识到他其实还是有些不高兴的,顿时讪讪一笑:“我同他昨晚没有行房。”
牧与之顿一下:“没有?”
“没有,我喝得酩酊大醉,哪有心力做那些。”季听无奈道。
牧与之沉默许久:“殿下为何不早说?”
“……你也没问啊,谁知道你突然叫我过来,是为了灌我避子汤的?”季听无语。
牧与之有些头疼:“不是要灌你,是为了让你保护好自己,凛庆长公主尊贵无比,所生子嗣也该尊贵无比才对,哪能随便就怀一个……我去接你时,你在楼上磨蹭半个时辰才下了,还一副很困的模样,我以为你已经行房了。”
“我喝完酒什么德行你也知道,比平时起的晚不是正常吗?再说了又没丫鬟伺候,我的头发是申屠川梳的,自然会慢一些。”季听不满意的摸了一把自己有些零散的发髻。
牧与之蹙眉,见她一派淡定后,终于懊恼开口:“我以为你好不容易抓了几回,怎么也不会放过的,原来是我错了。”
“行了,知道你是为我好,这玩意……留着吧,兴许以后有用呢。”季听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牧与之叹了声气:“避子汤还好,主要是别的事……”
季听看着他皱眉的样子,渐渐生出一分不好的预感:“你背着我干什么了?是不是扶云?你们两个合起伙来干了什么?”
牧与之难得心虚,咳了一声小小声:“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叫扶云去挑几个人而已,现在恐怕已经挑完了。”
“……挑的什么人?”季听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大。
牧与之讪笑一声,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自然是伺候殿下的人……床上伺候的。”
“你们给我!你们竟然给我挑侍夫?!”季听咬牙切齿的原地打转,转了两圈后手指点着他,“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就算我去女票了申屠川一晚,也不至于就此开始食髓知味如狼似虎吧?为何要做这种事?!”
“……女子第一次一般都会难受,我便想着找几个懂伺候人的,等殿下歇好了再试几次,说不定就嫌申屠川不行、自此对他失去兴趣了。”牧与之如今失算,只能将小算盘都摆出来。
季听:“……”
作者有话要说: 扶云:我哥的算盘永远都这么响亮,不愧是凛朝第一奸商
牧与之:???
第19章
季听简直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半天憋出一句:“你去把扶云给我叫回来!”
“恐怕他现在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牧与之无奈道。
为什么已经回来,自然是买完了。季听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片刻之后发现冷静不了,于是瞬间炸了:“那就不准他进门,他领回来的那些人也不准进门!本宫好不容易摘了风流浪荡的帽子,谁若是再给本宫戴回来,本宫就要他好看!”
“殿下不可,若是将人拦在门外,那就真的说不清了。”牧与之蹙眉劝解。
季听吼一嗓子后稍微冷静了些,依然不减气恼:“现在就能说清了?若是昨日之前,我可以说申屠川不给好脸色,我太过失意才纳了侍夫,现下都知道他将全副身家都给我了,结果我女票完就纳侍夫,你叫全天下的百姓如何看我?”
“殿下稍安勿躁,此事还有转圜余地。”牧与之见她真生气了,忙安慰道。
季听顿了顿,一脸怀疑的看着他:“什么转圜余地?”
“我知道殿下近来在意名声,便特意叮嘱了扶云,要他不准声张,只要殿下待会儿别把人拒之门外,此事就任何人都不会知道。”牧与之缓声道。
季听:“……也就是不管怎么样,我都得把人收了呗?”
“殿下若实在不愿意,就先在后院放着,不必给什么侍夫的名分,就当是给府上添几个奴才了。”牧与之徐徐劝之。
季听蹙眉,本来还想反对,就听到牧与之叹了声气:“殿下。”
季听最看不得他这副模样,只好不耐烦的答应了:“那就当奴才留着吧,若是得用,就按其他奴才的份银给,若是不得用,就给笔银子打发出去。”
“多谢殿下。”牧与之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其实给殿下添侍夫这事,是他回京都的路上时便想好的,如今殿下已到桃李年华,也该通晓人事了。只是他虽然是殿下名义上的侍夫,却和殿下并非男女之情,扶云就更别说了,殿下都快拿他当半个儿子了,自然也不可能生出旁的情愫。
既然府中无人可用,那就从外头找。他要扶云去选人的地方,是天下一等一的会调教人,那儿出来的人个个体贴懂事,即便殿下不打算召他们侍寝,相处得时间久了,也会觉出他们的好来。
到时候小意温柔和冷情相待哪个更叫人愉快,殿下心中自然会有计较。牧与之脊背挺直,眼底尽是笃定。
季听不知他心中这些算计,只是有些烦躁,暗暗劝导了自己半天,心情总算好了些。只可惜还没好够一瞬,就听到扶云欢快的声音由远及近:“殿下!殿下快来,快看扶云给你准备了什么惊喜!”
季听:“……”
她无语的功夫,扶云已经跑了进来,喜悦得眉眼都生动了:“殿下!”
“……别叫我,不想看见你。”季听头疼。
牧与之哭笑不得的朝扶云使了使眼色,示意他不要聒噪。然而能看得懂眼色的扶云也就不是扶云了,他直接无视了牧与之的表情,一把抓住季听的袖子,神秘兮兮道:“殿下,快随我来,你若是看到了,怕是会感动得要哭。”
季听嘴角抽了抽,生无可恋的看着他,心想他再说下去,自己可真的要哭了。
“扶云,不要吵扰殿下。”怕殿下待会儿真的哭出来,牧与之只得提醒。
扶云总算肯看向他了:“牧哥哥也来看看,扶云出去大半天,总算没有空手而归,保证你们谁都满意。”
牧与之闻言心头一动,扶云这小家伙虽然极不可靠,却因为跟殿下待得久了,眼光变得和殿下一样的高,若是他都觉得好,那殿下恐怕也不会觉得差。
虽然想等殿下冷静两日再传唤那些人,但如今先见一见留个印象也是好的。思及此,牧与之看向季听:“既然如此,殿下还是去见一下吧。”
“是啊殿下,你快来看一看,扶云真的好不容易才抢到的!”扶云也跟着撒娇。
两个人左一句右一句的劝,季听虽然不感兴趣,但还是妥协了:“走吧。”
扶云欢呼一声,急忙扶着她往外走,季听兴致缺缺的随他去,一路上连个好脸色都没有。
三人一同到了前院,只见马车静静的停在院中的青石板路上,车帘将里头的景象遮得严严实实。
牧与之见状眉头微蹙:“怎么这般不懂礼数,都进了长公主府了,却还不下马车。”
“牧哥哥见谅,初至公主府,胆子小不敢下来也是正常的。”扶云忙道。
季听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维护外人,不由得扬眉问:“这里头的人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你才认识人家不到半日,就开始护着了?”
扶云闻言一脸无辜:“不是人。”
季听:“?”
“扶云,就算他们无礼,你也不该骂人。”牧与之教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