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偌绫到底年纪小,赵彻没真的一直罚她跪着,让她去旁边暖阁补觉,到了晚膳时间,赵彻带司偌绫去了南辰宫。
东方家和慕容家准备的嫁妆到了,沈柏正在屋里清点嫁妆,东方家出手相当阔绰,沈柏简单梳理了一下,这笔嫁妆至少值十好几万两,后半辈子她这算是衣食无忧了。
沈柏笑得见鼻不见眼,一扭头就看见赵彻带着位粉粉嫩嫩的小姑娘走进屋来。
小姑娘扎着丸子头,浓眉大眼,生得相当漂亮,一看就特别惹人喜欢,看到满屋子的奇珍异宝,微微睁大眼睛,眼珠子扑闪扑闪的像上好的宝石,沈柏被这一眼看得心都软了,向赵彻行了礼之后好奇的问:“陛下,这位姑娘是……?”
觉是睡醒了,司偌绫礼貌的回礼,糯糯的对沈柏说:“东方姑娘你好,我叫司偌绫,陵阳侯是我父亲,如果你愿意让我叫你鸢儿姐姐,那你也可以叫我绫儿妹妹。”
陵阳侯是怎么养女儿的?这也养得太可爱了吧!!!
沈柏在心底呐喊,特别想捏捏司偌绫有点肉嘟嘟的脸蛋。
“绫儿妹妹好。”沈柏说着从箱子里抓了一把粉珍珠塞进司偌绫手里,说,“第一次见面,我也没准备什么见面礼,妹妹身上太素净了,拿这些珍珠做个手链项链什么的,一定很漂亮。”
粉珍珠在市面上很少见,这些珍珠成色极好,颗颗圆润饱满,就这一把要值不少钱,司偌绫有点懵,讷讷的说:“我……我也没准备什么东西,回不了你的礼。”
司偌绫挺喜欢这些粉珍珠的,咬着唇一时有点为难,沈柏连忙说没关系,司偌绫不觉得没关系,咬咬牙,把自己脖子上戴的一块血玉取下来递给沈柏,说:“这是我大哥靠文采从别人那里赢过来的,自五岁以后我一直戴在身上,会带来好运的,给你吧。”
血玉的价值可比这几颗粉珍珠高多了,沈柏不想收,司偌绫也强行塞进她手里,说:“我爹说了,做人不能贪便宜,得有来有往,姐姐送我东西,我自然也要送姐姐东西,而且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心意才是最重要的,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司偌绫说完开始数自己手里的珍珠,沈柏随便抓的,一共只有二十七颗,司偌绫盘算了一下说:“我想给我娘、我自己还有我一个朋友一人做一串手链,鸢儿姐姐能再给我三颗吗?”
给给给,再要三十颗也给啊。
沈柏又抓了一把给司偌绫,但司偌绫很有原则,只要了三颗,小心翼翼的用自己的荷包装起来。
赵彻目睹了这一场交易,看司偌绫的眼神有些晦暗不明,不确定这人是真傻还是装的。
宫人很快送上饭菜,沈柏话多,说话也有趣,司偌绫被她逗得笑声不断,一顿饭吃了小半个时辰,过了宫门落锁的时间,赵彻索性让司偌绫在南辰宫住下。
沈柏送赵彻出去,出了南辰宫,赵彻交代沈柏:“别教她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不喜欢听人阿谀奉承,更不喜欢有人装傻充愣、刻意讨好。”
不去做你不喜欢的事不就是在讨好你?
沈柏腹诽,觉得司偌绫挺单纯的,忍不住多了一句嘴,说:“我看司小姐挺单纯的,而且她年纪这么小,陛下要是不喜欢她的话……”
赵彻敏锐地抓住关键,质问沈柏:“你在说朕老?”
“……”
虽然有点大逆不道,但和司小姐比起来,你的确有点老啊。
这话沈柏不敢当着赵彻的面说,虚伪的摇头说:“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陛下英明神武,玉树临风,万岁万岁万万岁!”
马屁精!
赵彻拂袖离开,沈柏转身回去,司偌绫已经沐浴完,换上寝衣乖乖巧巧的抱着被子坐在床上。
拆了头发,沈柏才发现她这头头发保养得极好,乌黑柔顺,搭配上不谙世事的大眼睛,可爱爆了。
司偌绫认真的说:“我在家都是和母亲一起睡,没有一个人睡过,有点害怕,鸢儿姐姐今晚可以陪我吗?”
沈柏点头如捣蒜,这么粉嫩的小姑娘,谁忍心拒绝她的要求啊。
沈柏麻溜的把自己洗干净换好衣服爬上床,司偌绫小小一只,抱住她的腰缩进她怀里。
小姑娘香喷喷软乎乎,抱起来舒服极了。
沈柏唇角上扬,觉得那些臭男人在美人乡流连忘返也是有道理的。
不过她忘了自己现在和上一世不大一样,司偌绫躺了一会儿小声说:“鸢儿姐姐,你这里跟我娘亲一样软,我为什么不像这样?”
第239章 与常人不同
沈柏不敢教坏小姑娘,胡乱编了几句话把司偌绫哄睡着,第二天沈柏和司偌绫都染了风寒,一个咳嗽不止,一个发着高热,宫人连忙请了太医来查看。
发高热的是司偌绫,她人还清醒着,躺在床上红着眼睛,泪汪汪的看着沈柏,觉得自己犯了大错。
沈柏咳得五脏六腑都痛,只安慰了司偌绫几句,就自顾不暇了。
被云裳精心照顾了三年,沈柏虽然时常被心疾所扰,却没怎么染过风寒和其他病,这次的病菌来势汹汹,沈柏没能抗住,连着咳了三日,竟是吐了血。
司偌绫喝了几副药倒是退了高热,陵阳侯送她进宫的时候以为只是吃一顿饭就好,没想到会一直久待,早就按耐不住,赵彻也不好把人一直扣在宫里,便先让司偌绫回家去。
这下换沈柏卧病在床爬不起来,赵明漪和赵明熙每日都来看沈柏,但沈柏精神不济,和在南襄的时候差不多,说几句话就乏了。
如此拖到第四日,顾恒舟终究还是裹着一身寒气踏进了南辰宫。
最近他都在筹备婚礼的事,国公府和大统领府都没女主人,所有的事都是顾恒舟亲自打理,他不觉得厌烦,相当有耐心,一心想要给沈柏一场完美的婚礼,却不曾想听到沈柏病重的消息。
顾恒舟来的时候,赵明漪和赵明熙刚走,慕容轩盯着沈柏喝了药,她才刚睡下。
时机不巧,慕容轩本想陪着顾恒舟在外面说说话,顾恒舟却直接进了房间。
最后一波倒春寒来了,外面又在下雨,冷得很,宫人在屋里烧了火盆,门窗都关得严实,顾恒舟走到床边,还能闻到浅淡的苦涩药味。
沈柏阖眼躺在床上,睡得却并不沉,细长的眉头紧皱着,偶尔还会咳嗽两声。
前段时间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一下子又消下去,她的脸色苍白,唇也没有一点血色。
顾恒舟没做声,在床边坐下,安静的盯着她看了许久,伸手帮她拨了下碎发,没有打扰她睡觉。
沈柏这一觉睡得有点久,戌时过才醒来,屋里点了灯,光晕昏暗,她睡得脑子混混沌沌,许久之后才看清坐在床边的是顾恒舟,唇角一扬,轻快的问:“顾兄,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了成婚前最好不要见面吗?”
“听说你病了,就来看看。”顾恒舟温和的说,熟练的拧了帕子帮她擦脸擦手,温声说:“饿不饿?你身体不好,吃了清粥吧。”
沈柏其实一点胃口都没有,但顾恒舟这么问了,她就打起精神说:“我想吃肉粥,清粥怪没味儿的。”
顾恒舟应下,交代宫人去做,而后又回到床边,垫了两个枕头让沈柏靠坐起来。
沈柏浑身软得像是没了骨头,坐起来还有点喘,像是油尽灯枯的人。
顾恒舟喉咙上下滚动了一番,装作没有看见,平静地说:“大统领府和相府都准备好了,如果不出意外,婚期会定在下个月十八号,婚礼结束,再在京里待几日,我们就可以启程回远峰郡了。”
这些是早就定好了的,这个时候再说一遍,明显多了引诱的意味。
沈柏轻轻咳了一声,笑着说:“顾兄,你放心吧,太医说了我只是得了普通的风寒,不会那么容易死掉的。”
这个字眼在顾恒舟这里是禁忌。
她和别人不一样,就算真的是普通的风寒,落在她身上,也不一定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这些话顾恒舟压在心里没说出来,只问沈柏:“既然只是普通的风寒,瞒着我做什么?”
“我这不是不想让你担心嘛,这还没过门呢,有点伤风感冒就折腾你,让人知道了指不定在背后怎么议论我呢。”沈柏说得挺像那么一回事的,顾恒舟抿唇没有戳穿她。
宫人很快送了肉粥来,肉剁得很碎,粥也熬得黏稠,沈柏强撑着吃了半碗就吃不下了。
顾恒舟把剩下的半碗吃掉,看着沈柏睡下,守了一夜,第二天直接去上朝。
之前的案子后续要处理的事挺多的,周珏因为被戴帽子,最近情绪不好,也不方便四处走动,这些事就落在顾恒舟身上。
下朝后顾恒舟先去办了正事,然后策马去陵阳侯府拜访。
陵阳侯府平日没什么人来访,顾恒舟没事先下拜帖,在门口等了一会儿,门守才迎他进去。
陵阳侯准备了热茶和满腹疑问等着他,顾恒舟进去以后也没绕弯子,直白道:“晚辈听说几日前贵府的小姐进宫与东方姑娘同住了一夜,这几日东方姑娘身体一直不大好,晚辈冒昧前来,是想见见司小姐,问问那天晚上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陵阳侯疼女儿得很,听了顾恒舟的话,眉头顿时皱起,不满道:“绫儿从宫里回来也是生了病的,这两日才好起来,顾大统领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件事如果有蹊跷,赵彻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放司偌绫回家?
顾恒舟看上去有些来者不善,陵阳侯不大想让顾恒舟见自己的女儿。
顾恒舟神色淡淡,温声说:“晚辈心仪东方姑娘,见她久病未愈,心中担忧,冒昧想见见司小姐,也是试图寻找解决之法,并不会对司小姐做什么,还请侯爷体谅。”
顾恒舟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缓些,陵阳侯倒是没想到他能这么坦然的说出自己的喜欢,毕竟在外界的传闻中,顾恒舟可一直都是高冷的不近女色的形象。
陵阳侯还有些顾虑,担忧地说:“绫儿怕生。”
顾恒舟说:“我不会单独见司小姐,侯爷或者夫人代为问话,我在暗处听着也可。”
顾恒舟一再退让,态度算得上是相当好。
陵阳侯不好再推辞,只能点头应允,带顾恒舟回了主院,再让侯夫人把司偌绫带过来。
司偌绫的病已经完全好了,小脸粉嫩嫩,被侯夫人用点心哄来,她把两颊塞得鼓鼓的,像只小仓鼠。
侯夫人哭笑不得,帮她擦着嘴叹道:“说了多少次姑娘家吃东西要有吃相,怎么就是记不住,又没人与你抢吃的。”
司偌绫嚼着嘴里的东西,含糊不清的嘟囔:“好吃。”
怕她把自己噎着,侯夫人给她倒了杯茶。
司偌绫喝了又拿了一块糕点,这次倒是记得小口小口慢慢吃了。
知道顾恒舟和陵阳侯在暗处看着,侯夫人也没拖着时间,拉着司偌绫的手柔声问:“绫儿这两日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司偌绫乖巧摇头,想了想说:“鸢儿姐姐好了吗?我能去看看她吗?已经有好久没人送我礼物了。”
司偌绫对沈柏印象挺好的,侯夫人捏捏她的脸颊,温笑着说:“宫里不是那么好进去的,绫儿如果真的想去,下次娘亲带你一起去好不好?”
这当然是再好不过,司偌绫笑着点头,侯夫人终于切入正题,问:“那天夜里没下雨,天气也不怎么冷,绫儿和东方姑娘怎么会生病?可是你抢东方姑娘的被子了?”
司偌绫刚回家的时候,侯夫人就问过这话,但宫里的奴才惯会伺候人,一般说来是不会出现这种失误的。
侯夫人心底其实也有疑惑,司偌绫摇头,吃东西的速度慢下去,甚至还有些心虚的避开侯夫人的眼睛。
侯夫人到底了解自己的女儿,一下子看出有问题,越发放软语气,柔声道:“绫儿别怕,这里没有外人,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尽管对娘说,娘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毕竟是自己的亲女儿,侯夫人当然会下意识的偏袒司偌绫。
司偌绫还是摇头,小脸浮起红晕,半晌才小声嗫嚅:“娘亲,绫儿又犯错了,那天晚上绫儿没抢被子,但绫儿……绫儿又尿床了。”
司偌绫说完,眼底蓄满泪水,可怜又无助。
侯夫人愕然,随后想起有外人在,连忙把司偌绫哄着离开。
陵阳侯带着顾恒舟走出来,神色晦暗不明,顾恒舟也没料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
司偌绫已经十四了,不是三岁小孩儿,这个年纪还尿床,说出去委实有些没脸。
而且从她刚才的言行举止来看,顾恒舟没办法不怀疑她脑子有问题。
谁都知道,司偌绫这次被召进宫,是为了遴选皇后,若她脑子有问题,陵阳侯却知而不报,要是追究起来,一个陵阳侯府是担不起责任的。
顾恒舟绷着脸没有急着开口说话,陵阳侯脸色凝重,回到大厅后,屏退下人,叹着气说:“四年前绫儿贪玩儿,不慎掉入水池,醒来后,便与之前有些不同,我起初没太注意,是后来夫人提醒才发现的。”
顾恒舟安静听着没有开口打扰,陵阳侯继续说:“大夫说她是掉下水受到太大惊吓才会这样,这些年府上的人一直小心照看着她,没出过什么乱子,我也觉得她没什么问题,如今看来却是不能自欺欺人了。”
陵阳侯第二日就上了折子给赵彻,说司偌绫这次高热引发旧疾,神智不大清醒,不能再参加皇后遴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