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裴蓁蓁做了虞国夫人,她睚眦必报,崔莹如何讨得了好去。
这辈子,还是叫裴清知远着崔莹好,裴蓁蓁带着崔莹,缓缓走过回廊。
*
马车停在裴府门前,侍女扶着裴舜英下了马车,她双眼通红,竟是生生哭肿了。
赶车的随从敲响了门,大门立刻就打开,见了裴舜英泫然若泣的脸,门房一惊:“大娘子,您不是在天麓书院么,怎么突然回来了?”
今日可不是沐休,看这模样,难道是受了欺负?!
裴舜英听他这样问,红肿的眼中又落下泪来,她哽咽着说不出话。
门房也急了:“究竟怎么了?二郎君呢?”
这只哭不说话算怎么回事?!
赶车的随从是自幼跟随在裴清渊身边的,见此,也顾不得什么规矩,急道:“老叔,那杨家的郎君逼二郎君与他赛马,半路二郎君的马发了狂,将他甩下来,腿还被姓杨的小子骑着马踩过去!”
“书院的医士治不了,先生们便赶紧让我送二郎君回来,老叔快去禀告郎君,请宫中医官来吧!”
门房脸色大变:“怎会如此?!我这就去!”
一刻钟后,裴清渊的院落,裴正同裴清行面色难看,床榻上,一向生龙活虎的裴清渊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右腿的裤脚上洇出殷红的血迹。
宫中请的医官还未到,谁也不敢碰他的腿。
房中气氛凝滞,只听得到裴舜英低低的抽泣声和萧氏温声安慰的絮语。
不久,裴元也带着两个儿子赶来,见到裴清渊如此,心中一痛:“大哥,这是怎么一回事?!”
裴正将原委简单说来,向来冲动的裴清衡暴怒道:“不小心?!我瞧他分明就是故意的!堂堂杨家郎君,连自己的马都驾驭不了?!二哥的马发狂,恐怕也是他动的手脚!”
没有人说话,裴清衡所说,也正是他们心中所想。
裴蓁蓁来得最晚,当她看到闭着眼昏迷的裴清渊时,一颗心沉沉地坠下去。
前世,裴清渊并没有发生这样的意外。
她沉默地走到床边,知晓这两兄妹感情最好,其他人默默为她让开路。
裴蓁蓁探手摸向裴清渊脉搏,好在性命无碍,她又看向裴清渊无力的右腿,紧紧抿住唇。
宫中的医官来得很快,所有人便都退出去,候在门外,等他的诊断。
半盏茶功夫,老医官打开房门,叫他们进来,叹道:“贵府郎君的性命并无大碍,但他的右腿,老朽实在无能为力。若是休养得好,往后行走能与常人无异…”
这便是说,裴清渊往后,只能做个跛子了!
裴蓁蓁瞳孔一缩,不由自主地看向安静躺着的裴清渊,他还什么都不知道。
他自幼,便想做征战四方的将军,骑射武艺,便放在洛阳城中,也是拔尖。
若是瘸了腿,他就永远也做不了将军了!
耳畔裴舜英的哭声又响起,裴蓁蓁冷声道:“人还没死,哭什么丧!”
她的眼神冰冷而锐利,直直刺向裴舜英,裴舜英立刻被她吓住,收了声。
萧氏恼道:“那杨家郎君对二郎出手,不全是因为当日你叫他妹妹丢尽了脸,若非如此,怎会有今日祸事,裴子衿,你还敢在这里发脾气?!”
“不…不怪蓁蓁…”裴清渊虚弱地睁开一丝眼,声音嘶哑,“蓁蓁…没错…”
裴蓁蓁从没见过他这般虚弱的样子,他永远是神采飞扬的,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
‘蓁蓁,我将来要做大将军,为南魏开疆拓土,到那时候,你就是大将军的妹妹,天下的好儿郎任你挑!’不过七岁的裴清渊对她放出豪言。
‘蓁蓁,你跳下来,不要怕,二哥在下面接着你!’小小的裴蓁蓁扒着树枝,丝毫不敢动,树下裴清渊张开手,高声对她说。
她闭着眼,狠狠心跳了下去,裴清渊稳稳地接住她,抱着她转了一圈。
‘看吧,我说的没错吧,二哥一定会接住你的!’
…
‘蓁蓁,我会永远护着你。’
其实裴蓁蓁最怨恨的,不是萧氏,是裴清渊。
萧氏从未对她好过,而裴清渊,同她最亲密无间,答应了一辈子要护着她的二哥,选择放弃了她,将她丢在了炼狱一样的洛阳!
她更怨的,是他战死沙场,她连他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她连他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得到!
她那么怨恨他,却还是希望他活着,希望他好好的。
裴蓁蓁抹去眼角滑落的泪,冷声道:“还有希望,还有人能治他的腿。”
“谁?!”裴清衡率先问道。
“洛阳郊外三十里处,小庄山,派人去请一个叫褚月明的人,将情况说明,他会来的。”裴蓁蓁抓住裴清渊的手,你不会有事的。
裴清衡从未听说过这人,但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见她说得笃定,便抱着试试的想法道:“我骑快马,亲自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收拾杨家子,还是预警一下,女主非善类⊙﹏⊙
等过几天回学校有时间考虑给小天使们加更,这几天确实不行T^T感谢在2020-09-02 22:06:07~2020-09-03 20:31: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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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裴清衡暴跳如雷,他站起身就要往外冲,被裴清知一把拉住。
裴清知微微皱着眉:“阿衡, 你想做什么?”
“我要去打断那杨家庶子的腿!区区庶子, 也敢欺我裴家至此!”裴清衡梗着脖子道。
“你这么去,连杨家的门都进不了,就被人打出来了。”裴蓁蓁冷冷道。
裴清衡一脸不满:“裴蓁蓁,二哥被伤成这样, 那杨家知道此事,却只是砍下杨磊坐骑的马蹄送来,说什么小儿玩闹, 无心之失。这分明是睁着眼说瞎话!难道我们就这么忍了?!”
杨磊便是借赛马之事,断了裴清渊右腿的杨家庶子。
一个庶子,敢做出这等事,很难说背后没有谁的示意。
“四郎,蓁蓁说得不错。”裴清行也是面沉如水,“你这般冲动, 没有任何用处。”
裴清衡气红了脸, 又不敢反驳长兄的话, 裴清行在兄弟之间, 一向很有威严。
凉亭中的几人看向书房, 萧明洲已经进去了许久, 不知和裴正在谈什么,一直未曾出来。
萧云深负手站着:“我想小叔一定有法子,为阿渊报这个仇!”
“我们等在这里也没有用,阿渊如今可还好,我想去瞧瞧他。”萧云深又道。
昨日裴清衡骑快马从洛阳郊外带回了褚月明, 看了裴清渊的伤,这个长了一张娃娃脸的青年只说了两个字,能治。
裴清行因此答道:“这个时间,褚先生应当正好为二郎结束针灸,我们一道去吧。”
于是众人便动身去往裴清渊的院落。
进门之前,裴蓁蓁突然出声叫住了走在最末的萧云珩,两个人停在门外。
裴清衡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一眼。
“蓁蓁,怎么了?”萧云珩问她。
裴蓁蓁微微仰头看着他:“我想请表兄帮一个忙。”
萧云珩露出些许疑惑的神情。
“请表兄,邀相识的郎君外出到郊外密林打猎,一定要叫那杨磊到场。”裴蓁蓁眼神幽深。
萧云珩吃了一惊:“蓁蓁,你想做什么?!”
“他伤了裴清渊一条腿,我断他一条腿,也是公平。”裴蓁蓁平静道,话中冷意却叫人不寒而栗。
萧云珩怔怔地看着她,顿了顿才道:“…这…恐怕不大好吧…若是叫人知道…”
以牙还牙固然爽快,可是这么做定会毁了裴家声名,恐怕裴姑父不会同意。
“那只会是一场意外。”裴蓁蓁勾起凉薄的笑意,说得笃定。
萧云珩沉默一瞬:“你可有把握?”
“自然。”
萧云珩咬咬牙,答应下来:“好,你等我消息!”
若是到时候叫人知道了并非意外,大不了他便说全是自己的主意,该叫杨家吃个教训!
裴蓁蓁目送他走进院门,深深地看了院中一眼,还是没有进去。
她才转过身,只听身后道:“小女郎为何过门而不入?”
长着娃娃脸的青年走到她身边,含笑问道。
裴蓁蓁没有看他:“便是我去了,他也不会好得更快。”
褚月明的笑意深了些,左脸的梨涡变得很是明显:“这话倒是不错。”
“劳烦褚先生为我兄长伤势费心,这段时日还请安心在裴家安心住下,待兄长伤好,裴家定有厚报。”
褚月明摇摇头:“我既然做了医者,治病救人便是分内之事。不过我尚有一事不明,想请小女郎为我解惑。”
“先生请讲。”裴蓁蓁的态度礼貌而疏离。
“褚某隐居山中,平日治的都是山鸡野兔,活人倒没几个,小女郎是如何知道我,又如何知道,我能治你兄长的腿?”褚月明探究地看向裴蓁蓁,“倘若我记得不错,你我应当从未见过?”
裴蓁蓁神色不动,褚月明便又笑道:“难不成,小女郎竟是能掐会算?”
“许是,我真的能掐会算。”裴蓁蓁向前走了两步,回过头,对褚月明轻轻笑了起来。“又许是,我能未卜先知。”
看着她的背影,褚月明喃喃道:“真是个叫人全然看不透的小女郎…”
裴蓁蓁低下头,看见自己行走时裙角下漏出的一点鞋尖。
她勾起嘴角,咽下一丝泪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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