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急忙往祠堂赶去,果然见一群人分成两列在祠堂门前齐齐整整地站着,列队等着她。
墨瑆不在。
二月的日头不算猛,仍旧看到不少人额头已沁出了汗珠,想来等候了不少一段时间了。
颜妤的脸,蹭的一下热了起来。
她看了墨老太君一脸严肃的表情,她心里的小鼓响了起来,这回墨老太君对她更加不满了。
一见到她,以墨老太君为首,众人齐齐向她行礼。
她急忙扶了扶莫老太君,“各位请起。”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莫要多礼。”
众人应声刚一站起,又迅速跪了下去,大喊不敢。
见状,颜妤叹了一口气:“……”
她干脆什么都不说了,墨老太君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也不寒暄了,宣布祭奠仪式开始,她安安静静地立在墨老太君的身旁,一同进了墨氏宗祠。
祠堂里摆满了墨氏列祖列宗的牌位,按世序层层叠叠呈塔型排列下来,肃穆之感油然而生。
墨氏宗祠虽比不上皇家的宗庙,但规模之大,让颜妤内心震撼不少,这里一个个龙头祖牌,如同立体版的"家谱",记录着家族的辉煌,记录着这个家族世代为大瑨立下的汗马功劳。
墨瑆的祖父与父亲,均是骠骑大将军,同样都是马革裹尸,为国捐躯了。而靖安侯府的爵位,也是墨瑆靠军功挣来的,并非袭承父辈的,比起父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若从前她是为了避免大瑨江山和颜禛悲剧重演而要嫁入墨家,如今,她是真心为嫁入墨家为荣。
她回头观察了一下,墨家所有人,一进祠堂,都敛了神色,恭恭敬敬,一点动静都没有,生怕冲撞或冒犯了祖先魂灵。她也赶紧凛了凛神。
历经一个多时辰,祭祖仪式终于完毕。
墨老太君给她一一介绍了墨家家族的主要成员。
墨老太君总共生育了两个儿子,墨瑆的父亲墨常恒是嫡长子,已殁。娶了文绣郡主为妻,共育有三男一女,住在靖安侯府的主院。
墨瑆的二叔墨常林也曾晋封将军,因伤退役后,在刑部任职。二房墨常林,一共二子二女,一同住在靖安侯府的西院。
其他一干人等,颜妤也都一一记在了心里。
随后,旁系各人便告退,留下嫡系的众人。
看了看天色,墨老太君淡淡地说:“公主尚未用膳吧,膳厅请。”
颜妤点了点头,上前扶着墨老太君与嫡系的众人一同往膳厅去。
膳厅里准备了三个梨花木方形八仙桌,一个放主位,两个左右分列两旁,上次她见过的大圆桌已经不见了。
想来,这是专门为她而设的。
难道今后都这般用膳?
以后墨瑆也要坐在她之下?
怪不得墨家在得知尚的是公主媳妇时毫无欢喜之意,想必她进来给他们带来了不少的困扰,“祖母,不如将大圆桌安置回来吧。”
墨老太君拒绝:“公主,这于礼制不合。”
“祖母,这里没有外人,也没有公主,我是墨家的一份子,就应该和大家同桌而食。”颜妤有些笑不出来了。
墨老太君正色道:“君君臣臣,为臣者应尽臣道,不可逾越。”
即便是分桌,众人依旧面面相觑,恭恭敬敬地立在一旁,迟迟不敢落座。若是大圆桌,谁也不敢跟公主同台用膳啊。
颜妤环视了一周,见到众人拘谨慎微的模样,话堵在嘴边,说不出来。
她苦笑了一下,碎了墨老太君说的去做了。
这一顿早膳,众人正襟危坐,皆吃得很是拘谨。颜妤也食不知髓。
很快,颜妤发现,不管逛到哪里,但凡遇见人,行礼皆是完整的一套跪礼,好不含糊,认真到让她完全没脾气,无力再说了。
候府上下都对她异常的恭敬,这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连逛一逛侯府的兴趣都没有了,百无聊赖地在后花园小池边抠着岸边的小石子。
密密的木槿树将她整个娇小的身影都遮掩了。
“流萤啊,寻常人家,一家人相处会这样吗?动不动就跪?”颜妤看了看同样蹲在一旁的流萤,闷闷地问道。
“您是公主啊,不能与寻常人家相提并论的。”流萤道。
颜妤沉默不语,早就听闻墨家上下相亲相爱,门风厚重,没有复杂的后院之争,是勋贵世家中的一股清流。
她是真心想要融入墨家,真正成为墨家的一份子的,成为一家人的。
可是,一家人怎么能动不动就跪?
她放着公主府不住,住到侯府,难道就是要这么一个客气疏离的结果?
这时,听到了一阵不大不小的声响,她与流萤两个人都静了下来。
见到两个洒扫的小丫鬟正走了过来。
声音细尖的丫鬟,左顾右盼后,道:“听说公主今日在逛花园了,各个都不愿意来打扫花园,欺负我们俩是新来的,咦,怎么没见公主?”
嗓音沉哑的丫鬟急忙捂嘴了她的嘴,“不在更好,万一冲撞了小祖宗,被灭九族怎么办?”
诶?她什么时候灭过谁九族?蚂蚁的九族她都没灭过好吗?
颜妤眼睛都瞪大了。
声音尖细丫鬟神色凛了凛起来,急忙点点头,“那是,你看,小小姐只是顶撞了公主几下,皇上就敲打侯府了!婚礼都提前了那么多,听说那些负责筹备婚礼的人,忙得喘不过气去来,都病倒了,太可怕了!若是咱们冲撞了,小命都不保了。”
嗓音沉哑丫鬟推了推她,“不要说了,赶紧打扫吧,快快快。”
两人急急忙忙打扫了起来。
流萤闻言,想出去理论,被颜妤拉住了。
颜妤蹲在了地上,下巴搁在膝盖上,失落极了。
没想到,自己为了尽快见到墨瑆,求父皇将婚期提前,父皇会借着粮草敲打靖安侯府,这让靖安侯府反而疏远了她,对她敬而远之。
忽然想起了,墨瑆的那句话,“公主执意要嫁,悉随尊便,将来墨家祠堂,多你一副灵牌不多,少你一副不少。”
上上下下这般恭敬,原来,都当她是行走的灵牌,供奉着,生怕冲撞了她而惹祸上身!
她整个人顿时蔫了。
向来都是谁让她不舒服,她就让谁不舒服,偏偏这个不能用在墨家。
再加上,整个候府的人,对她恭敬有加,礼节上挑不出半点毛病,她一点法子都没有。
直到等那两个丫鬟走远,她才站了起来。
不行!绝对不能这样下去!她要让他们知道,她就算是灵牌,也不是普通的灵牌,她是一樽能镇宅的灵牌!
“公主……”流萤见她神色不太好,担忧地喊了一声。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总有一天,本公主会让靖安侯府的人相信,尚公主,绝对不是尚了一块灵牌回来!指不定是镇宅旺财的貔貅!人见人爱的貔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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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妤下定了决心后,就回了院子。等了一晚上,都没见墨瑆回府。
他们的院子里里外外都是墨瑆的人严守,墨瑆新婚之夜歇在书房的事,不会传了出去,基于要保护墨瑆,她也要求身边随侍的人,务必要封口。
一直到翌日早上,她才见到墨瑆,他面无血色,整个人好像脱了一层皮一般,她心下咯噔了一下,急忙上前,“夫君受伤了?”
“没有。”墨瑆依旧惜字如金。
墨瑆昨夜是毒发的日子,整个人非常虚弱,平日都要闭关一两日调息,可今日却是公主归宁的大日子,宫里的宫宴与一系列仪式少不了的,墨瑆未必能撑住,展云担心地跟在墨瑆身后,欲言又止。
她很担心墨瑆的身体状况,以为他又去出任务受了伤了,不想他奔波以免加重了伤,让展云伺候墨瑆休息一会。
随后她悄悄让流萤往宫里递了牌子,说她□□来了,身子不爽,改日归宁。
颜妤去看墨瑆的时候,他刚喝了药便沉沉睡下了。
她伸了伸手,想要检查墨瑆哪里受伤了,手刚伸到他的胸口,就被墨瑆一把给握着,继而挥开了。
力道之大,颜妤一个趔趄,险些摔了。
昏睡了,警觉性还这么高!
若这不是他的地盘,他警惕性会更高,估计会一把捏碎她的手骨!
算了,她还是找别人问吧。
她召见了展云。
展云因着玉牌的事,再加上婚事提前、墨瑆毒发却还要陪她归宁等一系列的事,心里怪罪着颜妤,却又不得不恭敬以对,因此,见到颜妤后,展云神色很不自然。
颜妤大约也知道玉牌的事,侯府的人误会了,对于展云的态度,她倒没放心上,。
“夫君哪里受伤了?可请太医了?”
“以前重伤的后遗症,尚未恢复而已,调养调养即可。”展云行了行礼,回答了颜妤的话。
那面无表情的模样与墨瑆如出一辙。
颜妤问了一些墨瑆的作息后,就又召见了太医,咨询太医,“侯爷身子欠安,若本公主想日常给他调理调理,应该怎么调理?”
被急急忙忙喊来的太医,以为是什么大事,听闻是这个问题,先是一愣,而后似乎明白了什么,笑得小羊须直抖抖:“臣有一膳食方子,保证能让侯爷早日生猛如虎。”
颜妤愣了愣,“倒、倒也不用这么生猛……”
再猛如虎,她更加近不了他身了!
接下太医的方子后,她就让流萤去准备了。
连着几日,她端着补汤去书房找墨瑆,墨瑆都在议事,她的汤热了又热,直到隔夜倒掉,都没能成功给墨瑆喝上。
这般耽搁下去,不是个事儿啊,墨瑆身子怎么撑得住?这调养的药膳必须得补上!
她直接去敲了书房的门。
墨瑆正在与骠骑大将军褚麟、帝师之子陆圻谈着边疆布防之事,听到敲门声,转头看了看门外那娉婷娇小的影子,稍稍停顿了下,继续讲着。
见状,展云转身开了门,走下台阶,给颜妤行礼,问道:“公主有事找侯爷?侯爷仍在商议要事,走不开。”
她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人,他脸色确实不太好,示意流萤将托盘递了过去,“这是太医开的调理身子的膳汤,趁热给侯爷喝了,日日这般操劳,身子哪能养好?”
展云眉头动了动,点了点头,依旧木着个脸,接过托盘就进了书房,给墨瑆桌面搁下,“主子,公主亲自送来了的炖汤。连着炖了几日,来了好几回,您都没空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