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叔说它可以帮青青辟邪挡煞,盖住她身上的光,我敢不要?”罗宇生解释,为了孩子,多大的人情他都敢欠,“我给他钱,他只收一百,我也没办法。”
有些事宁可信其有,长者赐,收了便是。
丁叔说他喜爱白玉,这块和田碧玉搁家里很久了,与其浪费不如结个善缘。何况那什么乌甘草米他连听都没听过,能改善土壤质量的东西必定价值不菲。
他这种人最不喜欢欠人情,所以扯平了。至于那一百块钱,和收卦金是一样的道理,不值多提。
听完罗宇生的解释,谷宁释然了,赶紧去给闺女戴上。
这件事就像一首小插曲,眨眼过去了,大家的生活依旧平淡。
第二天,谷宁和儿子一起踏上归程。
平静的枯木岭是成年人排解压力的好地方,对少年来说枯燥无味。罗天佑正在预习高中三年的课程,遇到问题毫无线索,恨不得立马回城上网找人求解。
爸妈已经答应买电脑,迟不如早,小年向他分析过买哪一款最好,价钱也合理。老爸不在家无所谓,肯出钱就行,他回去找老师帮忙看一眼,给些建议。
儿子聪明,学业方面自有一套想法,做父母的不担心。反而小闺女,在假期结束前最好不要回来,免得让人操心。
这种“一到假期便两地奔走”的生活模式持续多年,为了孩子,罗氏夫妇从来不觉得累。
这不,今年的暑假还没有结束,罗爸便带着闺女匆匆回到西环市。老叔公不敌病魔的折磨,走了,罗爸要和堂兄弟们一起料理后事。
一个地方一种风俗,罗村一带的乡村,凡有高龄长辈去世,同宗的小辈都要去送葬。
老叔公是土葬,去的人越多,表示逝者生前死后德高望重,受人敬仰。
但罗家,参加老人葬礼的只有罗宇生和谷宁,这种场合,他俩不敢让女儿出席。万一孩子口无遮拦说这个什么时候死,那个什么时候死,肯定被打出屋子。
女儿还小,由儿子留在家里陪她,族里的人就不会说什么了。
加上他们极少回乡下,老房子被拆,族亲之间少走动,很多人甚至不知道罗宇生家有几个孩子。
所以,俩孩子去不去,其他人不怎么在意,老叔公的子侄们能谅解就好。
就这样,忙忙碌碌的,九月到了,开学了。
罗青羽成为市小一年级的新生,前世的她没那么早,七岁才读小学,五年级时成绩跟不上,六年级还复读一年。
而现在,无论是老师或者同学,全都是新面孔。
她牢记丁大爷的话,不看,斗鸡眼看东西是重叠的,包括一切生灵的寿数。看不清楚,感触自然不大,能和旁人自由相处,等上课时再恢复正常看黑板。
看不到,自然无话可说,更谈不上管了。如此一来,她安心,父母也放心。
但,班主任为她的反常伤透脑筋,去了两趟家访,希望家长帮助小盆友纠正过来。
罗宇生和谷宁知道孩子的用意但不好明说,只能教闺女无视别人可以,但要尽量正视老师和黑板。
不仅老师有意见,其他小孩子更取笑她是鸡眼妹,没有肯和她做朋友的小盆友。
如此甚好,但既然老师有意见,罗青羽做了一番改变,成为低头族,连眼角余光都不给身边的同学们。
班主任见了,表情是酱紫的:“……(⊙﹏⊙)。”
“罗青羽同学,你是对大家有什么不满吗?”她推推眼镜,尽量和颜悦色地把这位长相清秀的学生叫到办公室问。
罗青羽摇摇头,果断道:“没有。”
“抬头看着老师回答,这是礼貌。”
哦,某人一抬头,双眼瞬间又成斗鸡状。
班主任:“……”
(>﹏<)唔,这小屁孩……
罗青羽也很无奈,眼前这位班主任是一名好老师,今年四十多岁。在后年的十月,学校为她开了一次追悼会,死因是她被丈夫酒醉家暴致亡,举校痛悲。
当时她年纪小,不懂得死亡的恐惧与伤感,但见周围的同学都哭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哀伤萦上心头,所以印象特别深刻。
她虽然比别人多活一辈子,看透别人寿命的人生仍是第一次,心情十分复杂。
世间好人万万千,死因各有不同,她救不了的。就算救了对方,那自己呢?因为自己而连累的其他人呢?
她怕死,更怕连累家人。
这些人天天在眼前晃,她做不到熟视无睹,心硬似铁,只好要么低头,要么斗鸡眼与人保持距离。放心,久而久之,老师会习惯的。
眼不见为净,她的灵魂不必每天接受良心的拷问。
不过,天天斗鸡眼蛮累的,唯有一心专注于学业……不,是练字,小学一年级的课程,就算她是学渣也不必过于操心。
有时候,写得一手好字绝对能给自己带来机遇。
她前世的同事,因为写得一手好字获得上级的青睐,哪怕能力不如她,照样升职加薪,到总部进行培训。
回来的时候,人家摇身一变成为她的上级。夸张说句,那股鸟气憋得她死不瞑目,至今难以释怀。
不行,这辈子一定不能再输在字体的优劣上。
前世的她曾经练过字,奈何平时太忙,每天打两份工,下班回家还要关注儿子的功课与日常,帮父母分担一些家务,难以静心练字。
如今好了,她有很多时间练习,定能把字练出一朵花儿来。
这天傍晚,她独自一人在客厅练字,然后接到年哥的电话。
“小青,你一个人在家?还有谁在?”对方似乎一边忙一边通话,语气有点心不在焉的。
“只有我在,找我爸妈你可以打他们的手机。”
大哥住校,老爸在店里忙,老妈还没有下班,家里只剩下她一个。
“不用,找你也行。”对方停了下,又问,“你们班级最近有什么异常吗?比如特别短命之类的。”
“没有,我连他们长什么样都不清楚。”斗鸡眼的威力实在太强大,就算看,看的也是他们的下巴。
“那就好,对了,宁姨有没跟你们提过沙士病毒?”
“没有……”呃,等等,罗青羽愣了下,旋即脸色刹白。
沙、沙士?!不会吧?是今年吗?!她完全不记得这回事啊卧槽!
“请假吧,让罗叔、宁姨帮你请长假,免得看见心烦。”
罗青羽:“……”
惊人的消息来得太突然,呆若木鸡中。
第56章
如果年哥家中有弟弟妹妹,他肯定是一位好哥哥。生怕她搞不定家长,他又给她爸妈打电话解释。
他口中的病毒,罗宇生可能不太了解,但谷宁心里很清楚,不能明言,只面色惨白地支持丈夫帮孩子请长假。
看到一个两个短命的,或许忍忍就过去了;若看到一群,就算她忍得住,心里也不好过。
所以,等班主任家访探望学生的情况时,罗青羽被老妈用绷带包扎左手与左眼,弱小可怜又无助地坐在客厅等候。
班主任:“……”
受伤了,当然要留在家里休养。
就这样,罗青羽白天在家练功练字,晚上由老妈给她补课,逢周末接受班主任的家访与检查。
班主任是一位好老师,哪怕外边风声鹤唳,依旧风雨不改定期过来检查学生的功课。无以为报,罗青羽让老爸炒了一罐乌甘草米给她拿回家泡水喝。
这款炒米汤香又甜,老师很喜欢。
除了送给老师喝,罗宇生还炒了许多让儿子带回学校,让媳妇带回医院喝。
这是酿酒剩下的,之前运回西环市的那批乌甘草米已经被酿成酒,未成年以及医护人员不能喝酒,炒米泡水最适合不过了。
而外界的人们正在抢购板X根和米醋,或其他一切疑似具有预防作用的食物。
日子,就在这种忐忑不安的气氛中飞逝。
很快,越来越多的疑似病例出现在各地区的医院,谷宁能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到了最严重的时刻,她只能通过电话与家人联系,无暇回家。
经过这段时间的试饮,谷宁和其他医务人员发现这乌甘草米可以快速使人恢复精力,纷纷向罗宇生求购。
购是不用购的,自己媳妇的单位,多多益善替她挣些好人缘。家里的吃完了,罗爸跑回枯木岭把剩下的两缸全部倒出运回。
不用担心种子的事,山里、院里的耕地已经长出稀稀疏疏的麦草,明年回来又是一场小丰收。
后来,市小停课了,大哥就读的重点高校开始封闭式教学。罗记暂停营业,其他饮食小店也纷纷关门,没有客人,开门等于烧钱。
“青青,你确定你妈的寿命没减?”晚上,父女俩在家看新闻时,罗宇生问。
罗青羽点头,“没减,哥一样。”
那就好,罗宇生暗暗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的早上十点,闺女在家练字,他到店里开门,用乌甘草米泡了一大壶水坐在门边一边喝,一边看报纸。
昔日人来人往的街道显得空荡荡的,时不时有三几个人从门口走过,一股世界末日的荒凉与恐慌。
尽管如此,一些老熟客惯性地坐在罗记的门口聊天或者打麻将,或者下棋。而聚众说八卦的成员绝对少不了王叔,王姨不敢出来,在家猫着。
还有一位老吴,此人是王叔带来的。
有人问他们,出来不怕惹病吗?
“哈哈哈,我都一把年纪了,爱死不死的。”老王是一个性格豁达的老头儿。
“就是,活够本了都。”老吴更是豪言壮语。
“死有什么可怕的?我以前也经历过,那时候大家都不敢出来,就我啥都不管……”另一位老头儿不甘示弱,他姓孙,最爱和老吴抬杠。
几位老人胡吹一通,然后说到正题。
“听说政府一早收到消息,提前做好各种预防措施,可惜呀……”还是没防住,老吴摇头直叹。
“一早收到消息?谁给的消息?”有人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非表面那么简单。
“不清楚,好像是一名女初中生投的匿名信。”
“女初中生?”众老头怀疑自己的耳朵,“她是怎么知道的?”
“好像说做梦梦到,不知是真是假。”他当时觉得很无稽,直到噩梦成真。
一听到做梦,众人异口同声地嗐了一声,纷纷哂笑,“老吴,你从哪儿听说的?那人八成在消遣你,逗你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