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不得不与穆天宫墙两隔,庆幸的是她入宫之后,只在选召当夜见过陛下一面,并不得陛下欢喜,之后也再无机会见过陛下。她本以为此生将老死宫中,命运却让她再次见到了穆天。
可她既已是陛下的人,他已入禁军还有锦绣前程,莲娘自然不想拖累穆天,起初更是连见都不肯见他。
直到这傻大个,喝醉了酒夜里闯入了她的宫内,要带着她去见陛下,要带她出宫,哭着说此生此世都不会娶别的女子。
那也是她头次知道,原来如此高大挺拔的他也会哭,她便什么都管不了了。
家族性命规矩,她统统都不要了,只想和他离开这深宫,去过只属于他们的生活。
只是出宫说的简单,真正做起来可就难了。
她也好几次想过要退缩,真正让她下定决心的是,她无意间撞见了一对男女在偏殿幽会,她离得远看不清女子的样子,却记住了那男人的脸。
竟是陛下的亲弟弟,南阳王沈弘毅。
最为糟糕的便是,她匆匆离开时,好似落下了簪子,她到住所后一直忐忑不安,最后才下定决心与穆天出逃。
穆天先在外找了与她身形相似的女子尸首,而后趁她将宫女们支开后,在寝殿放了把火,两人就势离开了皇宫。
原以为这样便能万无一失,不被人发现,可没想到两人还未安顿下来,追兵便先到了,抓拿的理由是他们私奔,但莲娘知道,一定是那位贵人发现她知道了那个秘密,所以要杀人灭口。
他们没办法,只能不停地躲藏,如此东躲西藏的过了几年,才在此处安顿下来。
好不容易过了几年没有追兵的安稳日子,如今还怀上了孩子,自然是处处提防,唯恐出了岔子,坏了安宁的生活。
“穆郎,他们不像是坏人,就当是为孩子积德。”
“我都听你的。”
穆天为了不被认出,还留了胡子,皮肤也被晒得黝黑,但她却更加的喜欢他了。
莲娘依偎在他的怀里,而被沈彻打伤了的猎犬正可怜兮兮的趴在地上,时不时的冲着男女主人呜咽的喊两声。
眼见天色又要暗下来了,莲娘才推了推穆天,让他去挑水,她去准备晚饭。
再进屋时,两人都已经上过了药,沈彻靠在榻上闭着眼像是睡着了,而林梦秋则是借了针线,在缝补自己的衣服。
偶尔抬头看一眼身边人,那眼里满是要溢出来的温情。
莲娘正好就看到了这一幕,心中更是坚信这两人不会是坏人,怕扰了沈彻休息,便轻手轻脚的拉了林梦秋到外间说话。
“妹妹若是不嫌弃,我那有今年新制的衣裳,可以给妹妹先换上。”
林梦秋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嫌弃,跟着她去换了衣裳,又抱了身穆天的新衣回屋给沈彻。
没想到她回屋时,沈彻刚好要起身,他动作看上去有些急迫,但因为身上有伤而显得狼狈,在看到她出现时,眼里的寒光才弱了下去。
可话语依旧冰冷,还带了些许压抑的怒火:“你去了何处?不是让你不要乱跑。”
林梦秋知道他这是在担心,不然也不可能弄的自己如此狼狈,外加之前答应了他的话没做到的心虚,只得脚步加快的到了他身边,扶着他重新坐下。
而后拉了拉他的衣袖,“夫君,我错了,我不该不听你的话,在你睡着时乱走动。”
呵,认错人得快有什么用。
她知不知道当他醒来发现她不在时,内心有多少的慌乱,这才会不顾所有的去找她。
沈彻冷着脸,毫不留情的将衣袖从她手中扯了出来。
林梦秋没有衣袖扯了,换成去拉他的手指,轻轻的晃了又晃,“莲姐姐看我的衣服都破了,给了我新的衣衫,你看,好不好看。”
说着就起身在沈彻的面前转了个圈。
沈彻这才发现她换了衣衫,是件嫩黄色的春衫,她穿莲娘的衣服略微有些宽大,方才改了尺寸,如今瞧着正是合身。
本是最普通不过的布料,样式也尤为简单,偏偏穿在她的身上,犹如春日枝头的杏花,灵动又娇俏。
真是可恶的骗子,不仅撒娇还用美人计。
他撇开脸去,根本就不看她。
林梦秋就跟着也挪到了另一边,如此反复几次,沈彻终于不耐烦了,“身上不疼了?坐下。”
虽然语气依旧不善,但林梦秋发现他的脸色已经没那么冷了,就挨了过去,“夫君,莲姐姐是好人。”
好人坏人若只是靠眼睛便能分辨,这世上哪还有如此多冤魂野鬼。
他不置可否的冷哼了声,这对夫妻的身份绝不像表面看着的简单,到底是不是好人,还需要再观察观察,也就是她蠢,何时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林梦秋见他神色松动,再接再厉的抱着他的胳膊一通撒娇,总算是把沈彻的那张臭脸给哄好看了。
等换上穆天的衣服,外头也喊开饭了。
晚饭是莲娘做的,三菜一汤,基本都是素菜,春笋野菜还有蛋汤,甚至比不上王府内下人的伙食,可林梦秋却吃得很香,连着吃了两碗饭。
“莲姐姐的手艺真好,不像我,什么都不会,连个粥都熬不好。”
沈彻不是挑剔的人,行军时没吃食,各种各样的苦他都试过,他只在意菜安不安全,尝过确定无毒才放心。
正喝着汤,就听到林梦秋的话,险些呛着,她这是还惦记着上回那粥的事,故意要说给他听的?
当初还不觉得,如今想想她确实有些委屈了,顿时手里的汤也不香了,止不住的懊恼,她头次亲手为他熬的粥,竟全被他给洒了。
若有机会,得把那粥给补上才行。
也不知怎么的,林梦秋和莲娘格外的投缘,两人从上桌起嘴便没停过,从吃食到衣服再到孩子的小衣服,什么都能说。
沈彻难得见到她有如此合眼缘的人,也不去打断她,无趣的抬头去看,才发现对面的大高个也在坐着发愣。
两人的目光对上,竟然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几分的同情,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无奈。
最后还是穆天忍不住的拉了拉莲娘的袖子,“天色不早了,就算你不困,孩子也该休息了。”
莲娘这才依依不舍的停了嘴,她享受和穆天待在谷中无拘无束的日子,但也许久没遇上能聊这些女子之事的人了,她是打心眼里喜欢林梦秋。
“是我一时忘了时辰,妹妹身上还有伤,该早些歇息才好,明日我便让穆郎送你们出谷。”
林梦秋也很喜欢她,但没什么比出谷回家,更有诱惑力的。
两边互道了早些歇息,梳洗后吹灭烛火上床。
终于能不用睡坚硬的石床,林梦秋觉得好幸福,昨夜都已经同睡过了,今夜她也不再矫情,等沈彻上床后,就乖乖的在他身边躺下。
眨着眼看着沈彻,又甜又软的道:“夫君,我还想听昨晚没说完的故事。”
而后沈彻低沉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半斤就窝在角落的草篮子里,缩着脑袋,听着床上两人说话的声音,闭上了它的红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夜风拂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沈彻看着枕边人早已沉沉的睡去,才为她掖了掖被角,自己则是仰面朝上,睁着眼想事情。
在陌生的地方,他是不可能安然入眠的,今夜注定又将是个不眠夜。
就是不知,明日出谷后,又会是番什么样的场景。
第二日天蒙蒙亮,林梦秋还在睡梦中,外头就传来了争执声,以及兵刃相见的打斗声,沈彻瞬间睁开了眼。
轻轻的将枕畔人给喊醒,披上外衣一道朝外去。
看到沈彻出现,打斗中的一方顿时停下了动作,惊喜的朝着他道:“爷,您没事!”
第55章 不如夫君尝尝这绿豆糕……
来人正是袁立和阿四, 他们身后还跟着两三个人,看着大家的状况都不是很好,尤其是袁立手臂上还缠着伤布, 脸上也带着伤,应是与那日的杀手厮杀留下的。
不知他们是如何找到的这里,此刻正在与穆天对峙着, 两边剑拔弩张,方才的声响便是这发出的,见他们还要打, 沈彻这才抬手喊了停,袁立等人立即收了刀剑, 迎了上来。
阿四一看到沈彻,连手上的兵刃都丢了, 激动的小跑着上前, 看了沈彻又看看林梦秋, 而后跪着向前。
“都怪奴才守护不力,才害主子遇险身受重伤, 奴才愧对主子自去领罚。”
阿四是沈彻的贴身侍从,他出了事,阿四确实有责任,但作为亲卫队领队的袁立, 让主子遇险出事, 就更加的难辞其咎。
他连请罪的话都不敢说了, 只是直直的跪着, 身后的亲卫与他一样,将手中利剑举过头顶,这是要请沈彻亲自决裁。
沈彻面覆寒霜, 拄着拐杖再由林梦秋扶着缓慢上前。
跟在他身边的人都知道,他不喜欢别人盯着他的腿脚看,此刻所有人都是低垂着眼眸不敢多看一眼,也没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都在安静的等待着狂风暴雨。
沈彻冷着眼不发一言丢掉拐杖,直接的举起了袁立手中的长剑。
这把剑是当初他赐给袁立的。
长剑出鞘寒光乍现,剑身划破空气直直的朝着袁立刺去。
林梦秋不忍看,只是撇开了眼,但没有为他们开口求情。
沈彻作为南阳王世子,作为曾经的一方将领,他有自己的规矩和奖惩,若人人都去打破这个规矩,他又如何得以树立威信,又如何能服众。
长剑碰触衣布发出难听的刺啦声,随后袁立手臂上的白布被挑开,露出了狰狞的伤口。
沈彻见此,神色依旧未改,只是剑锋偏转,从袁立的脖领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而后直直的插在了他身后的石缝间,声音清脆的令人不寒而栗。
袁立已经做好了要赴死的准备,没想到会峰回路转,一睁眼便对上了沈彻那双墨染的黑瞳,瞬间感觉到了他眼中的戾气,浑身发着颤重重将额头磕在石上。
“现在杀你太过便宜了你,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他的声音冷厉透着浓重的杀意。
“谢主子不杀之恩,属下定当竭尽全力,找出主使之人。”
沈彻到安阳,是为了引诱二皇子和辛家出手,可既能用到震天雷,又能在他身边安插眼线,就绝不是他沈敬宸的手笔了。
一定还有人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从惠妃对舒嫔下手开始,就有人一直在布局。
不论是谁,此人都成功的激怒了他,鲜少能有人或事拨动起他的情绪,但等他真的愤怒时,便无人能拦。
遇神弑神,遇佛屠佛。
莲娘也已经听到动静跟着出来了,她站在穆天的身边,紧紧的抱着他的手臂,即便不用说,他们也该知道,沈彻的身份不一般。
此刻,他们的脸上已经没了昨夜的笑意,尤其是穆天,从看到这些人出现起,神色就有些怪异,戒备又拘谨。
即便昨夜再如何的投缘,如何的相谈甚欢,从相互隐瞒身份开始,就注定了会有今日,这让林梦秋有些心酸又无计可施。
怕他们误会,赶紧上前轻生解释:“莲姐姐,穆大哥,他们不是坏人,是来寻我们的府中下人,昨日承蒙你们夫妇善心收留,大恩大德我与夫君永生难忘。”
阿四他们也没能找到山谷的入口,只能用最笨的办法,靠绳索从山崖上爬下来,如今想要出谷还是得靠他们夫妇。
莲娘是个通透的人,看林梦秋为难的样子,就知道他们为何发愁。
不等她说就先道:“有下人寻来是好事,不然你们都身受重伤,怕是出谷不易,正好,现在天亮了,我送你们出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