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声总没有性命重要,比起叶家大小姐,她还是赚到了。
“江莹……”
静好看他还要挽留,气到发抖,“傅修云,你就这么喜欢她?这么喜欢穿你兄弟穿过的破鞋?她是个破鞋,贱……”
她生平最后一句骂人的脏话没有出口,已经被他挥手打断。
就是这一巴掌,彻底断送了他们夫妻的情分。
发抖的人成了他,她反而死一般的寂静。
他亲自送她去医院,医生拉上急诊室的门帘,将他从此隔绝在她的天地之外。
在她正式提出离婚之前,他再也没能见到她。
医生说她额角撞到铁皮信箱的尖角,缝了三针,只是皮外伤。
可皮外伤,她却在医院躺了整整一个月。
心病。她嫂嫂孟司晨这样解释,看他的眼神充满怨怼。
她是叶家唯一支持静好离婚的人。
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的时候,傅修云发觉自己的右手几乎连笔都握不稳了。
可是身旁的叶静好再也没有多看他一眼。
她把戒指取下来还给他,把他遗留在家里的个人物品清空,连同她从过去到现在对他所有的深情,一起打包寄还给他。
听说她找了工作,在母校明大当老师。
高首长找到他,大概是听说了他离婚的消息。
但真正跟他谈话的人却是宁荃教授,她说,假如利用空间裂隙转移部分人,她的名额可以让给叶静好。
傅修云看了一眼坐她身旁的高致,他脸色果然难看极了。
“谢谢。”
他知道宁教授对他们“以撒计划”的成员始终抱有同情,她用这样的方式逼迫高致正视这个问题。
然而高致最后告诉他,荆霄他们的航天器传回了信号,这意味着他们不仅还活着,而且很可能直接利用空间裂隙帮助整个地球躲过小行星的撞击。
那个部分转移的计划可以不用实施了。
傅修云感到庆幸的却是荆霄没死。只要荆霄回来,他就能卸下感情上的十字架,跟静好重新开始。
这次好好的,从最初的恋爱、相处开始,到步入婚姻,心无旁骛的好好爱她。
是他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以为重新奉上戒指,重新准备婚礼,静好就一定会重新接纳他,那些曾有过的伤害就从此消失无形。
静好那一耳光打醒了他。
是的,其实跟荆霄无关,跟江莹无关,跟高首长无关,跟任何其他人都没关系,就是他的问题。
他不懂得怎么爱人,他错过了此生值得他去爱的人。
你真的什么都愿意做?
嗯,愿意。
他跟航天局内部达成协议,协助他们进行超光速航行的实验,以此换取一个重来的机会。
其实他本来已经打算去死——等静好在ICU的生命仪器停掉之后,他就陪她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荆霄阻止了他,告诉他有这样一种可能,说不定能改变点什么。
他们花了七年时间反复验证,终于找到最接近的时点重新走近叶静好时,他的记忆却已经都丢失的差不多了。
兜兜转转,他们错失的又岂止是记忆本身?
…
季克西的机场回荡着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声,西伯利亚的漫长黑夜也终究被黎明替代。
直升机将送静好回雅库茨克,孟司晨和连睿庭会在那里与她汇合。
傅修云送她到失重飞机的机舱门口,两个人同时收住脚步。
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
静好以为自己理应是这样的潇洒,可没想到,到了离别这一刻她居然踟蹰起来。
两人的时空终于完全重合,记忆归笼,所有事聊开之后才发现,那个时空里的他们竟然那么可怜。
她才不会心疼他,她心疼的是自己。
傅修云碰了碰她的手,给她戴好手套。
结婚戒指还在他们各自的无名指上。
“照顾好自己。”他又摸摸她的头发,像给小猫顺毛。
“还用你说!我肯定会好的不得了,毕业就找个好工作,然后找个小狼狗吃喝玩乐,把你给忘了。”
她终于又变回以前那个叶静好。
他笑笑,不声不响,把她抱进怀里。
她哽咽:“你还会回来吗?”
“不知道,你不用等我的。”
这样的对话,像极了妻子问今天出门上班的丈夫要不要回来吃晚饭。
可于他们而言,却已经隔着生死,隔着一生一世。
“我不等你。”她把眼泪藏好不让他看见,“但那个机会,我给你留着。我还没有原谅你,要看你的表现。”
“嗯。”
“要说好!”
“好。”
她满意地抬起头来,抚平他衣襟的褶皱,仔细看,他也还是初见时那个英姿挺拔的模样。
“你这只手……”
“现在没事了。”他伸出手给她看,“自从有个小仙女给我按了按,好多了。”
“你现在很会说话了嘛,又是荆霄教你的?”
他摇头。
真正喜欢一个人,心意相通的时候,很多事大概是无师自通的吧?
“喂,你们还要磨蹭多久呀?直升机要开走啦!”
莉娜在悬梯下面大声喊,她跟静好一起回雅库茨克。
静好回头分神的一瞬间,傅修云捧住她的脸,吻在她唇上。
看似轻浅的亲吻,却痴缠了很久。
机舱另一侧荆霄问景向风:“这算不算少儿不宜啊?”
“要我帮你蒙上眼睛么?”
“我说的是莉娜!你以为我会在意?”他抱着手臂,“我从最开始认识小叶子的时候就很清楚,她眼里只有修云一个人。”
“所以就拱手相让了,这么大方?”
“她从来就不属于我,那能叫让吗?修云跟你一样优秀,我希望……哪怕一次也好,他能像个真正有血有肉的人那样活一回。”
“还挺情深义重,看不出来呀!”
“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样啊?”
“骚断腿。”
“喂!”
从一个你不在的地方启程,企盼漫长的冬季过后,来日相逢。
静好回到雅库茨克,司晨抱着她又哭又笑,倒像是分别了很久似的。
不知道连睿庭是怎么把这一切圆过去的,反正她在别人眼里也只是多了一趟冷门地区的旅行。
司晨本身没有问太多关于傅修云和荆霄的事,从西伯利亚回国,时差巨大的旅程中,她大部分时间都蒙着眼罩在睡觉。
静好这回却没有睡意,一直看着舷窗外。
那个人,现在还跟她在同一天空下吧?
…
岁月不居,五年时间一晃而过。
叶静好照着手机上的地址找到这家夜店,门口衣着清凉、妆感浓厚的年轻女孩上下打量她一眼:“你找谁?”
“江莹,她还在这里做吗?”
“你是那个记者吧?”
“嗯。”
“那你来晚一步,她前天被警察带走了。”
“不是说取保候审吗?”
“嗐,怎么候审欠的钱也不能不还啊!前天有要债的上门,她拿冰锥把人给扎伤了,当场就被警察带走了。”
“伤的重吗?”
“死了啊,她也挺能下狠手的,锥子戳的位置不好,一下就把人给扎死了。临走前她说了会有个姓叶的记者约好要采访她,让你去看守所找找。听那意思,好像你能救她命似的。你想采访什么呀?不如问我呗,以后要我有事儿,你也来救救我。”
静好递给她一张名片,“我擅长写人物报道,以后有什么奇人异事,可以联系我。”
明大新闻系毕业,她作为优秀毕业生,进入最大的综合媒体工作,专写人物报道,关注社会、民生各个方面,笔锋犀利,入木三分,被官媒多次转载,一跃成为媒体集团内的年度最佳新人记者。
拿到博士学位之后,她在明大谋到一份教职,在写新闻报道之余,也给学生们上上课。
她还挺喜欢当老师的感觉,上一世任教的时间虽然不长,但那种感受始终记的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