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泽和林漫语认识已经很多很多年,她这清冷淡然的性格,他早就习惯,结婚后,对她的爱好和事业,他都是全力支持的,她不喜欢出席活动饭局,他也不会要求她陪同自己。
今晚的慈善拍卖晚会,是因为有她欣赏的名家作品,不然她也不会出席。
可她愿意出席,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夏泽已经很开心。
两人一起进了会所,今天受邀出席的,都是A市的名流权贵,大家盛装出席,自然也不仅仅是为了晚上的拍卖,而是拍卖开始前的社交。
夏泽的公司需要发展,这样的社交避不可少,林漫语一直挽着夏泽的手,入了场所后,一直维持着浅淡的微笑,安静的陪着他和在场的人打招呼寒暄。
林漫语全程陪同,夏泽反而没办法专注于社交,他时不时会侧目打量她的神色,她就好像是戴了个微笑面具,神情没有任何的起伏改变,眼神也因为游离而显得冷漠。
她在他的身边,仿佛只是在失神发呆,根本没听他和其他人的交谈内容,除了碰面时打招呼外,她基本不会发出声音。
夏泽知道,她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到底是于心不忍,和人简单的交谈了几句,夏泽就把林漫语带到了主办方安排的位置,整个场所的座位区,也就零零散散的坐了几个和林漫语一样不想交际的人。
夏泽:“你在这等会我,好么?”
林漫语落了座,还是回问了句,“真的不需要我陪同吗?”
她既然答应了要和他一起出席,就是做好了陪他应酬社交的心理准备的,虽然不喜欢,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挽着他的手,露出恰当好处的笑容,对她而言没有难度。
夏泽摇头,低沉的嗓音透着温柔,“不用。”
林漫语不再多言,点点头,接受了这个对彼此都好的安排。
不用时刻顾及林漫语的状态感受,夏泽再去交际就变得游刃有余了,往常出入这种场所,他其实不用多刻意主动,自然会有人靠过来。
政商不分家,夏城泉明面上没有帮过夏泽任何,但不可否认的是,有这么个父亲,大家都会买单。
但今晚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夏泽总觉得大家对他的态度变得微妙了几分,言谈间不冷不热的透着疏离,似乎都是想和他撇清关系的样子。
夏泽疑惑,但也不恼,他今晚的目标,是孔敏珠。
不久后,孔敏珠进入了会场,大家的注意力都自然而言的落过去,和孔家有不少往来的人已经把孔敏珠围了一圈。
夏泽瞟了眼那热闹的人群,步子顿了顿,显然已经没有了他的位置。
无妨,那就等孔敏珠落座后再说吧,他们的位置隔得不远。
这样想着,夏泽便回了位置。
林漫语闻声抬头,“忙完了么?”
夏泽轻点了下头,很多想问的问题都堵在了嗓子眼,最后他拿过桌上的拍卖手册,那里有今晚的参与拍卖的作品介绍以及流程顺序,他找到林漫语感兴趣的画作,确认了它被拍卖的时间后,又把册子递给林漫语,询问道:“还有其他喜欢的吗?”
林漫语接过册子,垂首缓慢翻阅着。
夏泽就坐在她的身边,安静看着她的侧脸以及脖颈线条。
从认识她以来,这是他们最常有的相处方式,他习惯这样不动声色的注视她。
场内的喧嚣吵闹好像被自动屏蔽掉,夏泽满心满眼都是林漫语。
孔敏珠一直到拍卖要开始了才回了位置,场所的灯光适时暗下来,只留下展台的光,主持人上了场,孔敏珠的目光已经放在了主持人身上,无心和周围的人交谈。
现在显然也不是交谈的好时机,要和孔敏珠交谈,只能等拍卖结束了。
林漫语看上的画作很小众,竞拍的人并不多,夏泽很轻松的把这幅画给拍了下来。
孔敏珠高价拍了三件作品,拍卖进行到三分之二的时候,她起身离席。
夏泽和林漫语说了声,连忙起身跟了过去。
等出了安静的拍卖场地,夏泽长腿迈过去,出声唤住她,“孔董。”
孔敏珠驻足回头,面上没有任何的意外之色,像是早就知道他会追上来一般,轻轻颔首场面的回了一句,“夏先生。”
夏泽这一句“孔董”既是尊称更是透着有工作上的需求,而孔敏珠回以“夏先生”,则是不戳破的婉拒了。
“孔董急着走么?方便给我十分钟的时间吗?”夏泽并未因此放弃,努力的争取道:“有些话原本是想换个安静的环境,和孔董好好聊聊的,但是和孔董助理联系了几次,想必孔董近来太忙了,我才一直没得到回应。”
夏泽能直接这样提,孔敏珠眸色深了些许,有意无意的说道:“谈不上很忙,不久前刚和令尊用过晚餐。”
抛出夏城泉,是孔敏珠故意的。
父子俩对她截然不同的态度,也是孔敏珠想要摸清楚的。
夏城泉到底是怎么想的?
“是么?”夏泽面色倒是淡然,不紧不慢的询问出声,“不知道具体情况,但希望孔董和我父亲用餐愉快。”
愉快不愉快孔敏珠没有表态,而是接着说道:“夏先生急着找我,是有什么想和我说?之前为什么不和夏书记一起来用餐?或者,让夏书记和我传达也是可以的。”
孔敏珠的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她明摆着告诉夏泽,他想要的合作,只要夏城泉开口,基本不是问题。
“父亲和孔董用餐,自然是有你们想谈的事情,我的事情就不参和在一起了。”
夏泽简单的把自己和父亲夏城泉撇清,也是对孔敏珠解释,为什么夏城泉和她用餐时,对他的事情只字不提。
“哦?”孔敏珠饶有兴趣的挑眉,“夏先生的意思是,你公司的运营和夏书记无关,你现在站在我面前,要和我谈的事,也跟夏书记无关?”
夏泽没有犹豫的颔首,“是,我父亲一心从政,对做生意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夏氏是我一手创立,我现在站在这里,是想和孔董争取下合作。”
很有骨气又很直接的回答,落在孔敏珠眼里,却多了些讽刺的不现实,她扬唇笑了笑,淡淡的开口:“夏先生,抛开了夏书记的儿子这个身份,你真的觉得很多合作,会那么好谈成吗?”
孔敏珠的回答同样直接不留情面。
夏城泉明面上没帮过夏泽任何,可在A市要混个商圈,谁又会不知道夏泽是夏城泉唯一的儿子呢?
不看僧面看佛面,很多看似水到渠成的合作,卖的也都是夏城泉的面子。
夏泽敛了笑,年轻的眉目里都是傲骨,“孔董,我父亲是谁我无法决定,也不会去隐藏否认,而那些我想谈的合作,也不会因为好不好谈,就影响到我的决心。”
不好谈的合作,他一样会去谈。
他决定创业从商的时候,夏城泉就说了,成功失败都靠夏泽自己,他当父亲的,不会给他提供帮助的。
夏泽也同样没想过要夏城泉的帮助,创业到现在,疲累的时候当然会有,可他也从来没想过要从夏城泉那获得捷径。
孔敏珠又道:“夏先生没想过和H&a;Y公司进行合作吗?”
夏泽摇头否认,“暂时未有。”
不和H&a;Y进行合作的原因,倒不是因为孔氏和孔竹生之间那些不可言说的关系,纯粹是因为夏泽创办的公司和孔竹生的公司涉及的完全是不同的领域,目前而言,并找不到任何有交集可以合作的点,如果将来企业扩张版图转型,有合作的可能的话,夏泽不会排斥抵触。
“暂时”两个字,充满了未知性。
孔敏珠故意道:“听闻夏书记和H&a;Y近期走得很近,我还以为夏先生和H&a;Y那边和合作呢。”
听到这里,夏泽逐渐回过神了。
为什么之前进了会场,大多数人都对他神色冷淡,不欲跟他多做交谈的样子,原来不是错觉。
夏城泉和H&a;Y的孔竹生最近走得很近么?
他久未归家,对此一无所知。
夏泽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隐藏得很好,没有表现出半分,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心里的疑惑解开,说话的思路就更清晰明了,再次沉声重复了遍,“以我父亲一心从政的心思,就算和H&a;Y的孔董走得近,那也是两人处得来,我父亲有我父亲的思量,而我对我的公司有我自己的考量,父亲有交友的自由,选择和谁合作是我的权利。”
夏泽不会因为想和孔敏珠合作,就去阻止夏城泉和孔竹生来往,同样也不会因为夏城泉和孔竹生走得近,就不去争取和孔敏珠的合作了。
这是两码事,他分得很清楚。
这一番话说出来,倒是让孔敏珠觉得有几分惊喜,对夏泽的印象刷新了几分,她原本以为像夏泽这样的“官二代”创业,就算有三分自己的志气和能力,其余七分指望的也是父亲的人脉资源。
夏泽竟然不是?
夏泽接着道:“我也相信,能让孔董决定和我合作的,一定是认可我们公司的实力,而不是因为我的父亲是谁,对么?”
三言两语给孔敏珠扣上了高帽,若是她因为夏城泉和孔竹生走得近,就完全不给他机会,就不够大度理智了。
孔敏珠神色并无不悦,“看来夏先生对自己的公司的实力很有自信。”
“希望孔董能给我个展现的机会。”夏泽语气诚恳。
孔敏珠稍作沉默,随后点了点头。
夏泽眸色亮了亮,顺势提出邀约,“方便的话,是否可以邀请孔董明晚一起用餐?”
“夏先生若真有实力,不必在饭桌上展示。”
“孔董的意思是?”
“三天后孔氏的招标会是夏先生展现实力的好机会,夏先生好好准备。”
饭桌上谈成的合作难免有些“暧昧”,夏城泉那边既然已经选择了和孔竹生交好,不管孔敏珠在不在意,为了不惹怒父亲,她都不好再跟夏家的人私下有过多的交流,让夏泽来参加招标会,是公平公正的,合作能不能成,就看他自己的了。
夏泽会意,已经心满意足,唇角微扬,不卑不亢的回道:“谢谢孔董,我会尽自己最大努力,来争取和孔氏的合作。”
孔敏珠不再多言,抬脚离开。
重新回到座位上,夏泽一派轻松的落座,凑到林漫语的耳畔,低声道:“累了么?要不要早点回家休息?”
拍卖将近尾声,她想要的东西也被拍卖到手,林漫语点了点头。
两夫妻便悄然离场,行走间夏泽询问道:“今晚回哪边?”
他们俩在市区的位置是买了房子的,离夏泽的公司很近,平日里夏泽要是工作繁忙,为了方便会住新房,而林漫语要是在A市的待的时间不久,也会直接回那。
不等林漫语出声,夏泽又建议道:“时间还早,不如回去看看夏佑?他很久没见到你了。”
林漫语沉默了片刻,才轻轻“嗯”了一声。
说是回去看看夏佑才驱车回了老家,但林漫语进了屋子后只是去和夏城泉夫妇打了声招呼,然后就回房卸妆洗漱了。
夏城泉不喜不怒的瞟了眼夏泽,完全没有要跟他交谈的意思,转身就回床上躺着了,倒是朱荷立在房门口,瞅着好久不见的儿子仔细打量,总觉得他又清瘦了几分,嚷嚷着要下厨给他煮点夜宵。
躺靠在床上的夏城泉不悦出声,“他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肚子饿自己不会下厨去弄吃的吗?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得了,还下厨折腾什么?”
闻言,朱荷横眉瞪了夏城泉一眼,给了个死亡凝视。
“爸说得对,妈你就别忙活了,我不饿,一会洗洗就睡了。”
说完,像是怕朱荷劝自己,夏泽忙抬脚走了。
眼看着夏泽走远,朱荷关上门,怒气冲冲的走向夏城泉,数落道:“夏书记,我寻思着你也就阿泽这么一个儿子,我们也好不容易才见着他一会,你每回都冷言冷语做什么?难不成你在外面有别的儿子,父爱都给别人了,分不到阿泽身上了?”
“呸呸呸!”夏城泉坐直身子,眉头紧锁,“朱荷同志,说话要注意分寸,不要胡言乱语!”
“那我有说错吗?你哪回给阿泽好眼色了?难怪他都不乐意回家,换做谁会乐意回家啊?”
某些程度上朱荷也认可夏城泉的,不插手夏泽的事业,任他自己摸爬滚打,但到底是自己肚子里掉出来的肉,朱荷看着劳累的夏泽难免心疼,也会埋怨夏城泉对儿子不闻不问不管不顾。
夏城泉可不服气,说话声音大了些,“那他给过小佑父爱吗?小佑还不到四岁!生了孩子就不着家,当爸当妈的对孩子都不上心,小佑不肯说话,指定跟他们两个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