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还同说完,黎苗已经拿着两人的茶缸跑出去了,“诶,你知道在哪儿打水不?”
黎苗上车的时候已经看到打水的地方了,她没接李晓辉的话,直接过去排队去了。
……
“诶,你这个同志,挤什么挤?不知道排队啊,”黎苗在后面慢慢排,就听到前头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喊。
她探身往前看,就见一位女同志正伸手揪着一个男人,“你不能插队,大家都等着呢!”
那男人身形高大,一脸的蛮相,他狠狠的甩开女人的手,“我插了又咋啦?”他傲慢的看着后头的乘客,“谁不服?”
“这不是服不服的事,先来后到,这么多的人,那桶里水都未必够的,大家都像你,还不乱了?”中年妇女也不怵他,依然坚持着自己的原则。
“是啊是啊,大家都是革命同志,要讲个先来后到……”
“对啊,我们都等了好久了,刚才水一直没开……”
“就是,我孩子还等着喝水呢……”
大高个男人把眼一瞪,“你们就差我这一杯水?老子不想等,怎么了?”他撸起袖子,“不乐意的给我站出来。”
黎苗把茶缸递给身后的乘客,“同志,你帮我拿一下。”
“我不服,我站出来了,你想怎么样?老实给我后头排队去!”黎苗笑眯眯的走到大高个跟前,抬眼看着他。
“哟,小姑娘可真俊啊,”大高个男人嘴里说着,抬手就往黎苗脸上抹去,只是他的手还没沾到黎苗的脸,就听啪的一声,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声惨叫,“啊,我的手,我的手。”
黎苗看着抱着手直蹦的大高个,“你手咋啦?断啦?我告诉你,以后敢再不守规矩,我打断你的腿。”
大高个看看迅速肿起来的手,“你,我打死你!”
“啊,”他还没冲到黎苗面前,黎苗已经伸手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摁在一旁的车壁上,“你,你,咳,你放开……”
黎苗手上使力,大高个只觉整个如同被重物压着,两条腿站也站不住,只能顺着黎苗的力道往下退,最终被黎苗给摁在了地上,那地上都是水,大高个立马觉得自己整个屁股都湿了,“快,快叫乘务员,有人打人了,打人了……”
围观的乘客没一个说话了,黎苗笑眯眯的看着他,“服不服?”
大高个觉得面前的姑娘要是再不松手,自己的骨头非断了不可,“服服服,我服了,姑奶奶你饶了我吧,我再不敢了。”
黎苗也没打算在车上惹事,真出了事,她跑得了,李晓辉跑不了,她松开手,顺手把大高个腰里的一把匕首给抽了出来,“还得着凶器,你想干啥?”
看到匕首,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往一旁闪,黎苗拿起匕首,手指在那锋利的刀刃上划了一下,“还挺利的,”她拿着匕首点着大高个的脑门,最终在大高个的眼睛处停住,“我这一失手,你猜你会怎么样?”
“不,不,我再不敢了,我就是出来接个水,以后我一定排队,一定排队,”冰冷的锋刃就悬在眼皮上,大高个把眼睛闭的紧紧的,生怕黎苗手一抖扎着自己,“求你了,我再不敢了,不敢了。”
黎苗点点头,当着所有的人的面把那把匕首给卷成了一个卷儿,扔在了高个子男人怀里,起身回到队伍,接过自己的茶缸,安静的又开始排队,仿佛周围的寂静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
李晓辉等了好久也没等着黎苗,有些不放心的过来找她,才发现黎苗还在排队呢,“唉,火车上就这点儿不好,人太多了,水根本不够用的。你回去吧,我来排。”
“没事,已经快排到了,”黎苗前面也没几个人了,她看着车外飞驰的景物,“这火车可真够快的,还能一次拉这么多人。”好神奇,她的世界里,凡人是不可能过上缩地成寸,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日子的。
打好水黎苗和李晓辉一起回到自己的铺位,就看到那个戴眼镜的男人正脱了鞋舒服的半躺在她的铺上,手里夹着烟和坐在对面铺上的同行者说话,黎苗厌恶的皱了皱眉,走到那男人跟前,“麻烦你下来。”
戴眼镜的男人正聊的起劲儿呢,被黎苗一瞪,面子上下不来,“你这个小姑娘也是奇怪,你没出过门吧,出门就是这样的,你是下铺,我们没事的时候是可以坐在你的铺位上的。”
黎苗看着那男人补丁摞补丁的袜子,和从袜子前面的洞里冒出来的脚指头,“你可以坐,但请不要脱了鞋坐,你出门是什么样我管不着,我出门不许别人这么没礼貌!”
李晓辉也看不下去了,但黎苗一个人跟三个男人在一起,他不想给黎苗惹麻烦,“咳,这位同志,我妹子爱干净,你看你要不往边上坐坐?你看,你的烟灰都落在床上了。”
戴眼镜男人哼了一声,说了声“矫情”,不情愿的从床上下来,而黎苗则毫不客气的把铺上的东西都掀了拿到过道里拍打,“没家教的玩意儿!”她活了上千年,还真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人呢,好吧,她来话本子里还不到两年,也没见过几个人。
“诶,你说谁呢?你会不会说话啊?”戴眼镜的男人不乐意了,“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尊重人?还大学生呢,现在的大学生就这个素质?你是走关系上的吧、”
黎苗把东西重新铺好了,又从自己带的行李里翻出干净的床单和一条毛巾被,这车上的被褥她是不准备用的,反正她不怕冷,盖毛巾被也够了,“我走没走关系管你P事?尊不尊重你要看你自不自重,这里是公共场合,这铺位是我花钱买的,不是你家的,耍威风回你自己家里耍!”
李晓辉挡在黎苗前面,看着气咻咻的眼镜男,“这位大哥,有道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你要不看着我妹子是个小姑娘就想欺负她,她没出过远门,我可是成天在路上跑的人,我就没见过没缺胳膊没少腿的,放着自己的铺不睡,睡在别人铺位上的,你的道理是跟谁学的?我看你也是个文化人,这水平怎么这么差呢?我妹子可是省状元,上啥学都不用走关系,倒是你,你初中毕业了没有?”
“我,我也是大学生!”
“你是工农兵大学生吧?这一看就是贫下中农出身,走哪儿都当是你家炕头儿呢!呃,我可不是看不起贫下中农,我家也是三代贫农,就是吧,我们都响应国家号召,讲文明树新风,你这样可不行,当革命工作是在家种地呢?”
第114章 v章
眼镜男被李晓辉噼里啪啦这么一通说,脸都青了,他在地方上也是有头有脸的,居然被个司机给教训了,“你的卧铺票呢?你凭啥在我们卧铺车厢?”
黎苗一路过来,已经发现好多人都挤在卧铺车厢了,她排队的时候也和人闲聊,说是硬座那边太挤了,白天的时候,乘务员对硬座车厢的乘客们,到卧铺车厢里来蹭位置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只要说一声过来找亲戚或者老乡,就可以来坐一会儿了。李晓辉是她哥,凭啥不能在这儿?
“这位同志您肯定和我一样,第一次坐卧铺,我刚才还问了呢,大家说都是革命同志,就应该互相帮助,咋到了你这儿,卧铺成了特权阶级的标志了?你这是看不起谁呢?”
穿中山装的男人叫戴昌存,和眼镜男常伟宁是一个地方的,这次被调到了首都工作,两人结伴进京,颇有些春风得意马蹄疾之感。
没想到却遇到了黎苗和李晓辉这么一对不懂事的兄妹,而且这黎苗的嘴皮子比李晓辉的还厉害,捏人话把儿一捏一个准,“咳,这位女同志你可不能瞎说,老常可没有这个意思,他只是觉得你哥哥在这里打扰到他休息了。”
“噢,打扰了他躺在我铺上休息、”黎苗似笑非笑的看着戴昌存,“这位同志,你们也都像是有文化的人,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是真的不懂,还是觉得我们是县里的,可以随便欺负?”
黎苗长的漂亮,一路过来无形中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现在他们车厢一闹起来,大家都围过来看热闹了,听到常伟宁不许硬座的乘客留在卧铺车厢里,同样是硬座的人不高兴了,“这位女同志说的对,你们就是搞特权,国家把卧铺票批给你们,不是让你们看不起人的。”
“就是,就这思想水平还当干部呢,哎哟,这种人走哪儿肯定祸害到哪儿!”
“就是,你当你是列车长啊,你不让我们过来我们就不过来了?你们听见没有?他还想抢人家小姑娘的下铺呢,呸!”
常伟宁没想到一件小事居然被黎苗给闹大了,而他成了众矢之的,他气呼呼的指着黎苗,“你,你厉害,你给我等着,对了,你敢不敢告诉我你是哪所学校的?”
他们被抽调到首都可是肩负重任来的,常伟宁不信了,他收拾不了一个小小的大学生?
黎苗看了一眼常伟宁,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但她会害怕这些?“我是首都大学今年的新生,我叫黎苗,你想报复尽可以来学校找我!”
“哎哟,人家是首都大学的……”
“黎苗,是不是那个报纸上的省状元啊?”
“就是她,可漂亮了,上报纸的时候,我还以为是电影演员呢……”
常伟宁恨恨的盯了黎苗一眼,拿起挂着的帽子往头上一戴,冲戴昌存道,“我出去转转。”
没热闹看了,大家又各回各位,一直坐在下铺角落的老人笑道,“这位同学,你是南省的状元?”
“文科的?英语考了满分?”
黎苗点点头,从袋子里掏出苹果递给对面的老人,“吵着您了吧?您吃个苹果。”
老人笑着摆手,“老喽,牙不行喽。”
黎苗有些不好意思的从袋里又摸出把水果刀来,飞快地把苹果削好了,切成小块放在茶缸的盖子上,“您尝尝,可甜了。”
老人谢过之后拿起一块,“我记得你是宝山县五道沟村的?”
李晓辉惊讶的在黎苗身边坐下,“老叔,你连这个都知道啊,你也是南省的?看了我们的报纸了?也是,我们家苗苗啊,只要人见了,那就忘不了。”
黎苗却不这么认为,记住她简单,为啥连五道沟都记住了?“大爷您贵姓?您知道我们五道沟村?”
“我姓宋,”老人笑着自我介绍,“我没去过你们宝山,五道沟这个地方,也是偶尔听人说过,”他从带着的旧提包里拿出一份报纸,“这不,报纸上写的,我刚看过。”
李晓辉更惊讶了,“这都啥时候的报纸了,您咋才看到?”他上下打量着老人,“宋叔,您这是从哪儿过来的啊?”
老人哈哈一笑,没回答他为啥拿着份旧报纸的原因,“我这不是闲着没事,就四处走走看看,去首都也是为看个老朋友。”
“您这日子过的可真舒坦,”李晓辉和黎苗对视一眼,这年头能四下走走看看的人可不多,尤其是还坐着卧铺,“家里人没陪着您?”
宋老笑道,“我身子骨还行,他们都忙,不能因为我耽误了他们的工作,我儿子也在首都呢,我这不是一举两得了,顺便也去儿子那儿看看。”
……
“在这儿呢,是不是她?就是她!”
三人正说话呢,就见常伟宁冲到黎苗面前,指着她道,“你们看看是不是这个女人?”
戴昌存正靠着开着窗户边抽烟呢,被突如其来的一群人吓了一跳,“老常,出啥事了?”咋一回功夫就带了一群人过来?他还在想着怎么说和说和呢,大家还要一起十几个小时呢,存着气都尴尬黎苗已经站了起来,“怎么,你把帮手叫来了?这是要武斗啊?”跟在常伟宁后面的是被黎苗收拾的那个高个男人程大力,他被黎苗吓破了胆溜溜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等冷静下来,却觉得这事不对,他怎么会被一个女人给摁倒了?
再回想下黎苗的样子,他又不奇怪了,肯定是因为那女人太美了,他一时迷了眼失了神,加上好男不和女斗,才一时大意,让她占了先机,自己丢了个大脸。
程大力是这次回城的知青,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十几个人,都是首都及附近的,大家平时关系就好,也因为这个原因,在乡下也没人敢欺负他们。
看到程大力湿哒哒的回来,一起的知青都很奇怪,等程大力回过神把这件事和他们一讲,所有人都炸了,他们在乡下为D为国做贡献,怎么回个城还能被人欺负,那怎么行?这还没到家呢,就被人看不起了?
和程大力关系最好的倪朝阳原本就是刺头,在乡下也是没人敢招惹的,几个一商量,立马一路找到了打水的地方,得替程大力把场子给找回来。
当然黎苗早就走了,但他们怎么会放弃,揪着附近没位的乘客一通审问,没几句就问出来黎苗是往卧铺车厢去了。
嘿,一个小丫头片子还能坐卧铺,这摆明了就是在搞不正之风啊,程大力人多势众胆气也壮了,吆吆喝喝的就往卧铺车厢走,结果在路上就遇到了常伟宁,常伟宁正生气呢,听见几个人在找一个住在卧铺的小妖精。
常伟宁想都没想,下意识的就接了一句,“你们说的是不是黎苗?”
程大力听见有人接话,一把就把常伟宁给揪住了,先给了一巴掌,然后命令他带他们为找人。
常伟宁肠子都悔青了,这有他什么事啊,他嘴快接话,结果啥好也没落到,挨了一巴掌不说,还被押着找人,这被人看到了,他成什么人了?
戴昌存一脸的惊讶,指着那群人,“伟宁,你把他们带过来的?”这一看就是一群流氓啊“不,不是,我是被逼的,被逼的,”常伟宁和戴昌存是老朋友了,这次一起被调回了首都,这事要是被他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他,他拼命冲戴昌存挤眼睛,“你快去找乘警啊,快去。”
看来刚才是她手软了,黎苗转着手里的水果刀,冲趾高气扬的程大力道,“怎么?你的刀修好了?”
程大力看着黎苗手里的刀,那虽然是把折叠的水果刀,但那柄和他们常见的不一样,也是不锈钢的,整把刀不但锋利异常,看上去还挺有份量,就那么被黎苗转在指间,程大力没来由的缩了缩脖子,有些担心黎苗一个不小心,那刀脱手会扎在他身上。
和程大力一起来的知青都兴奋起来,“哟,这么漂亮的妞还是头一次见,啧啧,到底是城里的,咱们在农场,哪有这么条顺盘靓的妞儿啊。”
“何止盘靓条顺,性子还辣呢,我喜欢……”
只是他们嘴里的不干不净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到一连串脆响,等大家回过味儿来,却看到几个人都捂着脸呆在那里了。
李晓辉知道黎苗厉害,一个能自己上山打猎的姑娘,手上能没功夫吗?但他还是有些不敢想自己的眼睛,“苗苗?”这也太快了,快到他还没来得及站出来护着自己妹子呢。
“啊,血,血~”
程大力身后个子最小的知青看着手上的血,惨叫一声,“出血了,出血了!”
黎苗上被他逗笑了,“鼻血罢了,也值当你大呼小叫的?行了,现在安静了,有什么事你们说吧。”
她一指还没缓过来的程大力,“看来你的裤子是干了,还想再湿一回?”
“我,我我,我们,我们……”程大力“我”了半天,猛地从嘴里吐出颗牙来,“牙,我的牙掉了!”
“嗯,还是颗大牙,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嘛,再敢不学好,我打断你的腿,这才掉了颗牙,”黎苗意态悠闲的走到程大力跟着,用脚尖踢了踢他的小腿,“想断那条?你选还是我选?”
可惜是这里新社会,她现在手痒的只想把这些人都从窗户里扔出去,看看这速度下,人飞出去会是个啥效果。
“小丫头人不大口气倒不小,你以为你会点儿功夫哥几个就怕了你了?”
倪朝阳是所有人里的头儿,他神情狠厉地一把将程大力推开,随手撕开自己破破烂烂的绿军装,刚才他也被甩了一耳光,现在嘴里还是腥的,耳朵也嗡嗡直响,倪朝阳凶是凶,但他不傻,知道在火车上闹事,惊动了乘警谁也没好果子吃,他们这些人回去还要分配工作呢,所以他决定换一个方法,“来啊,欺负人不是,你不是有刀嘛,往这儿扎,爷爷我要是喊句疼,就是不是人生父母养的。”
黎苗都要被气笑了,这一套她当年下山的时候还真见过,地痞流氓去别人店里讹诈,不言不语往人家店门前一坐,一刀一刀往身上扎,吓的店老板一锭锭银子送上,直到他满意了,才会停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