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
谢景寻刚想阻止时,她就已经咽了下去,他一时间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喝完后姜清筠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是清茶的口感,反倒是更像……酒?
“这是宴珍楼的独酿,掌柜知道我习惯,特意送过来的。”
清花酿是南梁独有的一种酒,谢景寻从前只见他母妃偶尔小酌两杯,直至那年他去过南梁,才真正喜欢上清花酿。
而放眼整个京城,便只有宴珍楼的掌柜能酿出清花酿,他也只有在宴珍楼时会少斟几杯。
清花酿太容易醉,后劲较大且来得快,为了不耽误国事,他也很少喝。
却不想今日会被姜清筠误喝半杯。怕是她今日也心不在焉,否则又怎么会闻不出酒和茶的区别?
“你方才怎么不早说?”姜清筠连忙把酒放下,说话间却已经带上了几分迷茫。
谢景寻无奈摇头,“是我没及时拦下你。”
说着,他拿过酒杯放到自己这边,以免她再喝错。
“谢寻……”
一刻钟后,姜清筠脸色微红,整个人有些迷糊,却又感觉到了难得的轻松。
下意识般的,她朝谢景寻的方向伸手,还小声唤着他的名字。
这一声轻唤,如同最柔软羽毛,在谢景寻心上擦过,明明短暂,却投下巨大涟漪。
谢景寻眼睛眨闪,握住她的手,“我在。”
这厢姜清筠像是没听到他的回应,又委屈地唤了他一声,“有人用你的名字骗我。”
许是清楚此时她已经迷糊了,只说自己想说的话,谢景寻微微叹气,起身走过去,坐在姜清筠身旁好看着她。
“那我替你出气。你想怎么对他?”他问道,话语温柔,眼神却带着几许凌厉。
萧庭言敢对她下手,就要承担得起后果。
感觉到身边温暖,姜清筠本能般地倾身靠在他的肩上,咂咂嘴似乎还在回味方才的清冽的酒味。
而后幼稚说道:“打他。”
谢景寻忍不住笑出声。他等了片刻,以为她会说出什么答案,却不想就是如此。
“好。我听你的。”
谢景寻话落后,靠在他怀里的姜清筠便不再开口,十分安静,只是偶尔在他怀里蹭着小脑袋,惹得他意绪
心旌摇曳,当是如此。
他不说话,也不催她,一手虚虚扶在她腰间,护着她身后。
半晌后,姜清筠半醉半醒间在他怀里蹭了蹭,“谢寻,为什么你每次都来得这么及时?”
谢景寻抿唇,刚想要认真回答时,他耳畔便又传来她另一个问题,一时间他也不由得愣怔。
“谢寻,你会一直留在京城吗?”
*
此时谢景寻半抱着姜清筠,想让她安稳坐在榻上,可是她偏不听话。
知晓清花酿的后劲是彻底上来了,便也由了她性子。
担心姜清筠醒后会头疼,他往白水中放了半颗醒酒药,喂着她喝下。
“之前你答应我的荷包,可做好了?”
存着心思逗弄她,见她目光清醒了几分,谢景寻便问道。他一手拿着手帕,替她擦拭着唇角。
姜清筠原本就不胜酒力,喝过半杯清花酿又被喂了醒酒药,她此时半清醒半迷糊,只知道自己是在宴珍楼,身边的人是谢寻。
她是安全的。
“没有,但我已经快绣好了。”姜清筠摇摇头,下意识地嘟嘴,轻轻晃着双脚,裙摆上的玉兰蝴蝶随着她的动作而更加鲜活,栩栩如生。
半醉不醉时候的她像是摆脱了所有束缚,卸去平日里的忧惕,言语动作间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娇憨,像是回归到她最初的天真明媚。
“礼物都是送的,哪有人自己开口要的。”
“绣完就送你,我又不赖账。”
许是感觉坐着不舒服,她小声抱怨了两句后就想往旁边躺,谢景寻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姜清筠便顺势靠在了他的怀里。
谢景寻一低头,便能看到她靠在自己肩上,一手轻轻抓着衣袍的模样,那是种全心依赖的信任。
鬼使神差一般,他一手放在姜清筠唇角,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却没有其他动作。
“方才你说要感谢我,那七夕时候陪我去禅山寺祈愿如何?”知道她没完全醉到迷糊,谢景寻一手揽住她,微微低头问道。
因着灵悟大师的指点,再度去禅山寺时,他就顺道去了祈愿树下,也找到了姜清筠的姻缘签。
姻缘之数,最是难定。
而她的一签留白,意味更是虚无缥缈,情爱难成。
“皇上若是有意,还是趁早为好,天意难定,只怕变数太多。”
灵悟大师的话尚且萦绕在耳畔,谢景寻回想着,却没再催促她。
与其强行推着她走,不如让她看清自己的心。
这段时日沈之瑜同他谈过许多,江南那边也频有消息传来,他也明白透彻了许多,也清楚知晓他想要的是谁。
当年江南已然是错过,这一次,他又怎能放手,生生过错,空留遗憾?
“好,你说想去哪里,我就跟着你去。”思考许久后,姜清筠缓缓点头说道,似乎还在回味方才的酒味。
谢景寻摸摸她头,停顿了许久才敢问出他这段时日一直想知道的答案:“那你,喜欢谢寻吗?”
话落,他握紧了姜清筠的手,紧张到掌心出汗。
这么多年,他上阵杀敌,出使南梁,也被人暗杀过,却从未有一刻如同此时这般紧张,在云端和深渊之中徘徊,不知停栖何处。
听到有人在问她,姜清筠缓慢地直起身子坐好,摇摇头似乎想要自己更清醒一点。
而后她轻启朱唇,“不……不喜欢。”
谢景寻猛一收力,攥紧了姜清筠的手腕,眼神晦暗难明,更加危险。
即便早有预料,但在亲口听到答案时,他还是无法劝慰自己,与此同时,他心下却浮现出另一个念头。
像是突然浮现,更像是酝酿已久。
若是她……
“不喜欢,谁让他总是……欺负我,还戏弄我。”
“你们为什么都要问我这个?”
谢景寻沉浸在自己思绪中时,便突然听到了姜清筠的后半句话,他怔然,等到他回神品味过她后半句话时,却止不住地笑出声来。
替她揉着手腕,谢景寻唇角难得挂着笑意,低头,在姜清筠眉心落下一吻后,他迟疑片刻后,才敢放肆地在她唇角亲了一下,却是一触即离。
生怕会惊扰了她一般。
“不欺负你,我是心悦于你。”
也只有你。
*
“王爷,皇上今日龙体不适,用过午膳后便去偏殿休息了。等皇上醒了您再进去。”
金銮殿外,陈还拦着安王,不住劝说道。
今日午时,暗卫突然回宫,而后皇帝就匆匆忙忙出了宫,到现在还没回来。
偏偏安王又在这个时候过来,要是让安王知道皇上不在金銮殿,暗中免不了又是一番查探。
到时候,他们很有可能就知道了姜二小姐的存在。
这对二小姐,对皇上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
“陈公公,既然皇兄身体不适,本王就更应该进去看看了。”
“若是皇兄无恙,也好让本王和父皇放心。”
说罢,谢景止就想强行推开金銮殿的门。
陈还正要继续拦上去时,殿内便响起谢景寻的话:“让安王进来。”
陈还这才不再阻拦,替谢景止推开金銮殿的门,“王爷请。”
谢景止睨了他一眼,甩了下衣袍大步进了殿。合上殿门后,陈还这才松了口气,吩咐着元顺,“赶紧去准备茶水。”
殿内,谢景寻一身明黄中衣,一副刚睡醒的模样,“皇弟找朕何事?”
说着,他拾阶而上,坐回到龙椅上。
自从谢景寻从南梁回京登基后,谢景止便去了京郊北苑,偶尔有兴致便出京逛逛,说起来这还是一年多来,他第一次来金銮殿。
与他当年主持朝政时相比,如今的金銮殿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到底是不一样了。
谢景止撩袍坐下,“还是为了科举舞弊案罢了。”
“半个多月都没下旨处置姜尚书和姜侍郎,这不像是皇兄你的手段啊。”
谢景寻听到他第一句话便没了兴趣,低头看着奏折,“此事刑部负责,既然没查清楚,朕又怎么能冤枉忠臣?”
“倒是当年洪灾那几个潜逃的官员,皇弟你可找到了?”
谢景止猛然抬头,双手攥紧又很快松开。他讪讪一笑,“皇兄说笑了,那事早已过去多年,又何必重提?”
洪灾是谢景止的心病,若不是当年他一时不察,遭人算计,又怎么会沦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知道在谢景寻时刻防着他,谢景止便暂时歇了这份心思,同他闲聊过几句后就准备告辞。
“对了皇兄,父皇让你三日后去昭武殿,臣弟也不知所谓何事。”
“朕知道了。”
“皇弟无事,多去昭武殿看看父皇,静心才能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