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筠步伐未停,藏在她袖中手上的禁步没了声响,“不用找了。”
“你今日也累了,不用守在这里了。”姜清筠盖好被子,手中捧着一卷书,索性没有其他事情,她就直接让辛夷退下了。
窗外风抚长廊,春日暖意融融,屋内一片静好,最闲适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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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姜清婉和林氏所在的小院,气氛却半点不平静。
不久前方丈又来看过姜清婉一次,诊脉后确认她没有事情,林氏就彻底松了一口气,才有精力开始算账。
地上,春杏自从进屋到现在,已经跪了一个时辰。
林氏端坐在木桌旁,品着热茶,见春杏已经大汗淋漓,她才终于有了动作,却是狠狠扇了春杏一巴掌,直接将人打倒在地上。
“不是让你好好看着吗?你就是这么做事的?”
一想到她千方百计拖延着时间,赶到后山时看到的却是那么一副场景。她想发落了春杏和布衫男子的心都有了。
可事情原本就是她参与谋划的,一旦公开算账,那清婉的名声就彻底保不住了。
“夫人,奴婢是亲眼看着二小姐还在林中时才做的。”顾不得脸上火辣的伤痛,春杏几步爬到林氏腿边,一手抓着她衣裙下摆。
“奴婢送二小姐去海棠林时,禁步还挂在二小姐身上的。那奇香可以刺激蛇,但也只会针对二小姐一个人。”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到最后为什么会是大小姐。”
“闭嘴。”林氏呵斥一声,闭眼抬手揉着眉心。事情牵扯到了她自己女儿的身上,平常再冷静,此刻也无法做到真正的无动于衷。
“你去官府看看那人,要做什么不用我提醒你了吧。”
春杏一愣怔,知道这是林氏给她将功赎过的机会,连忙点头,片刻不敢停歇。
林氏俯身,一指挑起春杏的下颔,长且尖的指甲抵着她喉间,“这次如果再做不好...”
“夫人放心,奴婢这次一定不失手。”
春杏话音刚落,床榻那边就传来了姜清婉透着虚弱的声音:“娘……”
“你先下去。”
林氏扔下一句话后,急忙起身走到床榻边,扶起姜清婉,一脸关切地问着。春杏在离开屋子之前,回头看着林氏关心的模样,一时间竟然觉得那一幕十分刺眼。
她攥紧双拳,什么都没敢表露出来,紧接着离开小院去办事。
屋里。
姜清婉从昏迷中缓过来之后,抱着林氏失声痛哭着,惹得林氏更加心疼。
等到她情绪缓和下来后,林氏才开口问着后山的事情。当时在场的只有他们几个人,现如今她也只能从自家女儿嘴里套出当时的情况。
“你告诉娘,你和三小姐,还有镇南候世子是怎么晕倒的?”
姜清婉浑身冷颤,脑海中浮现出当时的情况,“就……突然出现几条青蛇。镇南候世子为了保护我和婷冉,不小心被咬了。婷冉和我之后都被吓晕了。”
“但是,我又好像感觉到有人在打架,也有人在我身边乱动。”那种触感,她一想就开始害怕,“娘,我是不是被人...”
“别乱想。娘去的时候只有你们几个人晕倒在地上。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林氏连忙轻拍着姜清婉的背,好生安慰着。
“娘,你有见到我的禁步吗?”姜清婉平静下来后,摸着自己腰间,又四下环顾着,都没见到她好不容易从姜清筠那里要过来的禁步。
听到禁步两个字,林氏心里咯噔一声,“什么禁步?”
姜清婉低头,声音细弱蚊声,“就……就是我今天从姜清筠那里要过来的那块。”
姜清筠,禁步。林氏一下就懂了。
她差点儿没被姜清婉这句话气晕过去,方才她怀疑的事情一下都有了清楚且合理的解释。
她抬手想打姜清婉,却下不了手,被气得哆嗦。
“回去之后你好好把《女戒》抄三百遍再出来。”
扔下一句话,林氏不等姜清婉哭诉,就生气起身直接离开小院,丝毫不理会屋里姜清婉的哭声。
*
京城皇宫,金銮殿内。
陈还把一厚摞的奏折放到龙案上,“皇上,这是南巡期间大臣上奏的奏折。”
“嗯。”谢景寻随意应了一声,头也不抬,一心专注于手中的批红。
皇帝一向如此,陈还近身伺候这么长时间都已经习惯了。以往放下奏折就该离开金銮殿的他,这次却反常的站着没动,拿出一块残缺的玉佩递给皇帝。
“皇上,这是在后山找到的东西。”
“另一半在之前就被人拿走了。”
谢景寻在批阅奏折时一向不喜欢有人打扰,陈还开口时,他下意识地开始皱眉,正想要让他放下东西出去时,又在听到后山这两个字后硬生生换了一句话。
“查到什么了。”
谢景寻从一堆奏折中抬头,抬手撩袖接过玉佩,看清楚玉佩上因为尘土而更加清晰的纹路上,他眼眸微眯,眼中闪过震惊和危险的光芒。
尽管只有半块玉佩,他也认出了镌刻在上面的纹路。
丝毫不嫌弃玉佩上的尘垢,他摩挲着玉佩圆润的边缘,心下有了其他的思量。
陈还见他竟然肯放下奏折不管,快速汇报着他刚得到的结果,“后山也有毒蛇的痕迹,和林中被击落的那条应该是被同一个人控制的。”
“镇南候世子被咬,刚醒,还在禅山寺养伤。”
“而且这玉佩上,被染了绛蛇香。是由两种香晕染的,第二种刚染上,所以绛蛇香还没彻底发挥作用。”
陈还说完,低头等着皇帝的吩咐。
“去查清楚谁做的。”
陈还应是,刚准备离开金銮殿时,高处又传来皇帝的话,“还有她的身份。”
陈大总管一愣,一看皇帝的脸色,才反应过来这个她是谁,“奴才这就去。”
殿门关阖,天光零星洒落。龙椅上,皇帝早已放下手中的朱笔,仔细观察着残缺的玉佩,良久之后轻笑一声,将玉佩收到锦盒中后才继续批阅着成堆的奏章。
第9章 回京 前提是姜清婉不来招她
在禅山寺休息一天时间后,姜府的人才终于向方丈辞别,准备下山回京城。
姜清婉在被蛇吓晕,醒来后又被林氏训斥了几句,整个人便如同霜雪过后的花蕊,不堪摧折,下山这一路上安分了许多,没到姜清筠面前作妖。
下山的路看起来要比上山时更加陡峭,所有人的注意力基本都在脚下,无瑕闲聊逗趣。
马车一早就在山脚下停着,姜清筠在辛夷的搀扶下上车,而姜清时骑着马行走在队伍的最前列。
林氏一行人所乘坐的马车走在姜清筠前面,从禅山寺回京城的一路上,倒也没人刻意去注意姜清筠。
马车缓慢行走着,车轱辘不停转动发出声响,在这道声音的掩盖下,姜清筠清楚听到外面传来三声稳定且连续的敲击声,夹杂着轻微的铃铛声。
“二小姐,人已经找到了。您看...”马车外,从江南一路护送姜清筠回京的侍卫长放低声音说着。
行走在队伍后面的都是侍卫长的人,此时倒也不怕有人偷听。
姜清筠打着流苏的手一顿,没挑开窗帘,径直对外面的人吩咐了一句:“先送到偏院里,人活着就行。”
她停顿几秒钟,想了想,“去打听一下她儿子的下落。境遇不好就先送到夏妈妈那里照顾着,他父亲若还用心照顾着,你们就在暗处看着就好。”
“那需要用刑吗?”侍卫长又问着。
连州客栈事发之时,他和手下人都跟着辛夷去找下榻的地方。知道事情后,他再接到的命令就是去找人。
如果不是做了对不起二小姐的事情,奶娘又何至于在混乱之中潜逃?
姜清筠垂眸,唇角含笑,动作熟稔地继续打着流苏,“不用,寻个哑女过去,好吃好喝供着。”
辛夷得了特许吃着云片糕,闻言赶紧在心里的小本本上记下姜清筠的话,好回头琢磨着学习一下,不能笨笨的一直拖她家小姐的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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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山寺离京城不远,午时刚过,马车便稳稳地停在了姜府的朱门前。
姜清时先行一步赶回府通知姜太夫人和姜夫人顾氏,因着姜清筠一下马车,就看到顾氏已经等在大门前。
顾氏刚过三十,岁月沉淀出一身的温柔气质和书香气息,容颜依旧姣好,神情娴淡。只不过这份悠闲,在看到姜清筠时就转变成了欣喜。
“阿筠终于回来了。”顾氏站在朱门前,更显端庄。姜清筠一下车,就迫不及待提着裙摆小跑到顾氏身边,如同那日在禅山寺遇见姜清时那般,她紧紧抱住顾氏不肯松手,小脑袋埋在顾氏怀里,亲昵地蹭着。
“娘,女儿回来了。”
走过前世的殊途,跨过深埋在心中多年的思念和悔恨,她终于回到京城,回到她父母的身边。
直到这一刻,站在熟悉的姜府门前,身边是她至亲的人,姜清筠才真的肯放下积压在心中许多天的忐忑,笃定地告诉自己这不是一场随时会醒的梦。
姜老太爷生前是一朝宰相,备受敬重。姜府自然也是建造在京城地段最好的西街上,周围的府邸都是属于朝廷重臣的,此时午时刚过不久,长街寂静,也没多少人经过。
顾氏好笑地拍拍姜清筠的背,金灿日光洒落在她背上,留下一片暖意。“你这孩子,越发会撒娇了。”
“先进府,你祖母还等着见你们。”顾氏把姜清筠从怀里拉出来,让她站好往府里走。
“大嫂,你和娘说一声,我和清婉迟点儿再过去。她身子还有些不舒服。”
尽管还坐在马车里没下去,仅仅听着声音,林氏都能想象出姜府门口那团圆的一幕该有多刺眼,索性她就等动静歇了才下车。
姜二公子因着还和其他公子约了诗会,昨日就先带着自己妻子回了姜府。
姜清婉跟在林氏身后,脸色苍白,神情。顾氏看了看姜清婉,点点头,“那你先带着清婉回去休息,娘那边我来说。”
“麻烦大嫂了。”林氏寒暄几句,直接带着姜清婉回了小院。
去内院的一路上,姜清婉一直缠着顾氏,半点儿不肯松手,惹得顾氏看着她一直笑,“这次从江南回来,怎么变得这么黏人了?”
“明明快要及笄了,还和小时候一样。”顾氏摸摸姜清筠的头,话语里带着调侃和无奈。
姜清筠没抬头,声音闷闷地:“我没有。”
“是谁在禅山寺刚见到我就开始哭的?”跟在一旁始终没说话的姜清时调侃着,惹得姜清筠红了耳廓,又气得跺脚。
“好了娘知道你没有,一会儿见了你祖母可别这样玩闹了。”
姜清筠点点头,乖巧应下顾氏的叮嘱。但提到她祖母,她垂眸,掩盖住眼底的一片阴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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