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心想问问,又不敢出声,生怕打扰了人家演出。
可是剧场里头已经声响嘈杂,不少人交头接耳。
女演员就在这样的喧嚣中拿出了大哥大,站在舞台上开始打电话:“好了,我演出结束了,我马上出来。”
众人看到舞台上出现了汽车模型时,才恍然大悟,哦,这是一出戏中戏。
衣冠楚楚的男人向娇艳的女人求婚。风光一时的女演员退出了演艺圈,结婚后就开始相夫教子。
然而女演员将精力都花在了家庭上,夫妻俩却逐渐没有了共同话题。女演员想要重新回到舞台,遭到了丈夫的阻止。
她不得不一次又一次为了家庭而妥协。可是即便她做出了牺牲,感觉已经丧失了夫妻共同话题的男人,还是与他人有了暧昧。
愤怒的妻子回归演艺圈,却已经丧失了话剧舞台上的主角位置,只能跑龙套。
丈夫指责她是不负责任的妈妈,居然为了表演舍弃照顾孩子。
女演员反唇相讥:“如果我不是知名的话剧演员,当初你会认识我,会跟我交往甚至结婚吗?”
她坚持在舞台上发光发热,从小角色做起,渐渐终于又回到了主角的位置。
为了不跟孩子分开,她请了生活助理保姆以及月嫂帮忙照应。
重新登上演艺高峰的女演员接受记者采访的时候,侃侃而谈:“女人一定不能放弃自己的事业,新时代的独立女性总有办法在母亲跟职业女性之间寻找到平衡点。”
她在接受采访的时候,她请的保姆偷偷跑出去打电话,哭着对电话那头说自己没办法去医院。因为保姆要照顾女演员的小孩。
舞台角落里的病床上,小男孩满怀期盼地看着奶奶:“妈妈什么时候能回来?”
话剧戛然而止。
小学生们懵懵懂懂地跟着站起来鼓掌。
陈敏佳满头雾水地问郑明明:“这是不是戏外的世界跟戏内正好相反?”
王月荣更是满脸懵:“她是保姆还是太太呀?”
哇,保姆就是老妈子呗。像他们看的那个电影《城南旧事》里头宋妈,也是撇下自己的孩子不管,却伺候别人。
结果呢?结果她儿子淹死了,女儿也被丈夫卖掉了。
真不知道她图什么。
电影里头的英子没找到答案。王月荣也理解不能。
妈妈为什么不跟孩子在一起呢?宁可照顾别人的小孩,也不照顾自己的。
郑明明突然间转头问黄霄宇:“是不是有钱的女人才可以变成独立女性?就像这个女演员一样,她有钱请好几个人伺候自己跟小孩,所以她就能做自己的事业。”
黄霄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感觉话剧带有嘲讽的意味。这也是一种剥削呀,旧社会的阔太太请女佣是在剥削。现在有钱人请保姆,本质上是不是也在剥削?
陈敏佳喊了起来:“可她给了她们工作呀。如果她们没有工作的话,她们就挣不到钱了。”
她家也请了钟点工阿姨。这干活拿钱的事情怎么就成了剥削了呢?
难道她家不应该请钟点工?那样钟点工找不到工作挣不到钱,才是真的惨呢。
“你们老师没有给你们上那个课吗?就是民国时的那个军阀说坐黄包车太残忍,不让人坐黄包车。结果黄包车夫拉不到客人都饿死啦。现在钟点工阿姨接不到工的话,她家小孩都会饿死的。”
王月荣声音大了起来:“可是这样她就没办法跟自己的小孩待在一起了啊。”
陈敏佳撇撇嘴:“那谁让保姆丈夫不能挣钱的。她家要是有钱,她不是不用出来工作了吗?”
吴若兰立刻激动起来:“那女的就应该留在家里,不能出来做事吗?”
“可以呀,再请个保姆呗。”陈敏佳振振有词,“只要请得起保姆,那就可以做自己的事。”
郑明明叹了口气:“也就是说穷人永远没办法照应小孩,只能让孩子自生自灭。”
台上两个穷人家的孩子,最后结局都不好。
那个女演员接受记者采访的时候还说呢,妈妈应该多陪伴孩子。可天底下又有多少妈妈真的能陪伴在孩子身旁。
难道不用工作吗?
除非像自己妈妈一样做小生意。可是妈妈忙的时候连弟弟都顾不上,弟弟也要去上托儿所呢。
郑明明疑惑地看着妈妈:“难道保姆就不是独立女性吗?保姆不也在工作吗?”
第125章 男人没问题
陈凤霞没办法回答女儿的问题。她本来指望这次话剧可以给女儿做个忆苦思甜的教育。
事实上话剧的前半段好像的确起了类似的作用,只是到了后半截,大家的重心就完全转移了。
陈凤霞叹了口气,思考了一番,字斟句酌道:“其实做家务跟照顾孩子都是在工作,只是没人给她发工资而已。”
王月荣恍然大悟:“所以只能照顾别人家的小孩。还不如留在自己家里头呢。就是要找人给她发工资。”
陈凤霞笑了起来:“这事儿可真不简单。”
别说女主人照顾家庭跟孩子了。这老人帮子女照顾小孩倒贴钱的都比比皆是。
哎,怎么说呢?抚养孩子本身就是沉重的负担。
陈凤霞不愿意多想,直觉告诉她,这不是她能够想明白的事儿。用她家明明上辈子说的话就是,教育是天然的避孕药。
女人一旦琢磨明白过来了,就知道养孩子这事儿究竟多亏。
郑明明忍不住开口:“那为什么男的就没这些问题呢?”
陈敏佳下意识回答:“因为孩子是女人生的呀。”
“那女的又不是草履虫,她也不能一个人生小孩呀。”
陈敏佳愣住了:“草履虫是什么?”
“单细胞动物。初中生物书上有。”
然后小学生们的话题被迅速地带偏了。王月荣又开始大惊小怪:“你都已经学初中的书啦,你太厉害了。”
陈凤霞赶紧招呼这群娃出去:“走走走,时候不早了,回去日记不要忘了。”
她也得赶紧回家帮忙晚上的生意。
今儿礼拜天,晚上生意肯定好。
一群小学生跟小鸭子似的,乖乖跟在鸭妈妈后面走。
出了剧场大门,王月荣突然间喊了起来:“陈志强好可怜啊。”
陈凤霞懵了,陈志强又是谁?今天的话剧里头有这个角色吗?
王月荣眉毛皱得紧紧的,像是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中:“他妈妈在医院做护工,听说一个礼拜才回家一天。他就跟那个保姆的小孩一样,说不定生病的时候就是住院了,他妈妈也是照顾别的病人,而不是来照应他。”
其他的小学生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还有几个女生表达自己的同情:“是啊,他就跟话剧里头的小孩一样可怜。”
陈凤霞终于反应过来这个陈志强是谁了,不就是开学的时候故意捣乱,被老师勒令写检查的小子嚒。
小学生的爱恨情仇来的迅速,走的也快。
王月荣很快就沉浸在对陈志强单方面的深切同情中了,还主动跟班长商量:“郑明明,下回我们也带他一块儿玩吧,他好可怜。他没有妈妈陪伴,他也没有真正的朋友。”
陈凤霞听得目瞪口呆,感觉这姑娘是不是有点儿戏多?
没想到她家明明也皱着眉头,认真思考了片刻,才郑重其事地转过头询问其他小伙伴的意见,重点点名吴若兰和邹鹏:“如果他能够诚心诚意地跟吴若楠邹鹏这些被他欺负过的同学道歉,而且真心悔过,那下回我们也可以喊他一块儿互出来活动。”
吴若兰骄傲地抬高了下巴,可有可无的模样:“就他,还想欺负我?”
除非这人嫌自己的牙齿太多。
邹鹏脸上泛出了红,咬了下嘴唇,终于下定了决心:“他以后都不可以再欺负人。”
如果那样的话,他也不是不可以原谅对方犯过的错误。
郑明明借给他的书里头都说是韩信能忍□□之辱,后来成长为将军了,也没有报复那个无赖。
他将来也要做将军。
郑明明获得了小伙伴的同意,就点头,盖棺定论:“那好吧,等明天去学校,我跟他好好谈谈,给他改正错误的机会。如果他还是冥顽不化,那我们以后也就不用理他了。”
哇!好几个小学生脸上露出了赞叹的神色。冥顽不化哎,郑明明真会用成语。
陈凤霞跟郑国强两口子在边上听了全场,夫妻俩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大写的囧。
他们真的老了,完全跟不上小学生的思维逻辑。
大家出了剧场,又沿着小巷往外头走。快到大马路的时候,王月荣突然间大喊:“吴若兰,你妈妈过来接你了!”陈凤霞抬起头,果然瞧见了身穿连体裤的冯丹妮。
她这样一打扮,瞧这倒是不像温碧霞,反而有点儿林青霞的意思了,飒爽的很。
陈凤霞奇怪:“你怎么来了?你今天不是要带人去看房吗?”
“看完了。”
冯丹妮摸摸女儿的脑袋,在吴若兰不自在的反应中,相当强势地搂住了女儿的脖子。
不知道是不是她也不晓得该怎样直接面对女儿,她的胳膊动的时候,眼睛看的却是陈凤霞:“看了一趟就定下来了。”
陈凤霞惊讶不已:“这么快,她居然不拿乔?”
冯丹妮的这位朋友跟她的关系相当狗血。
按照冯丹妮的说,这位朋友其实可以算得上是她前夫的前女友。
当初她一度都已经凭借肚子要谈婚论嫁了,结果冯丹妮的前任婆婆嫌弃她不是大学毕业,而且在海南的歌厅当过舞小姐,愣是棒打鸳鸯。
孩子可以留,人别想八抬大轿进门。
结果前女友同志伤心过度,小孩掉了,据说是个成型的男婴。
后来冯丹妮的前夫多少年一直没有儿子,就有人传是因为这个掉了的孩子怨气不散。
为什么不说是这位活着的女友怨气冲天呢。因为人家后来过得很不错。跟妈宝男分手之后,她又找了个有钱有势的男人,生了孩子,顺顺当当的入了男方家里的祠堂。
是的,没结婚。
法律上,年纪可以当她爹的男人早就有老婆了。但是,按照那边的尿性,这入了祠堂的意义可比一纸婚书重要的多。
瞧瞧冯丹妮的遭遇就知道了。她如果进了祠堂的话,一般情况都不会轻易除名。
按道理来讲,有这种尴尬关系,冯丹妮应该不会跟那位前女友有什么联系,不然碰上了多别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