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今天爸爸说好了会开车送她来嬢嬢家,然后跟爷爷奶奶一起吃小表弟的抓周酒。
可是早上她跟爸爸都要出门了,妈妈说她肚子不舒服,不敢一个人待在家,爸爸就把她送到嬢嬢在江海的家了。
于是她家就只有她作为代表来嬢嬢家参加抓周宴。
陈凤霞心里头有数,高桂芳早不舒服晚不舒服,非得在自己儿子抓周当天不舒服,其实是害怕陈文斌会私底下再给小孩钱。
陈文斌这人,有的时候心情好了,给小孩零花钱挺大方的,一两百也往外头掏。
高桂芳这是舍不得呢。
她拿大姑姐陈凤霞给她家小孩织的毛衣做的吃食的时候痛快的很,要她往外送东西,真是会要了她的命。
毕竟大姑姐在她眼中没有任何值得投资的价值。
陈凤霞不想占这点小便宜,索性随她的小九九去。
陈敏佳不知道大人间的那点小心思,就好奇的不行:“弟弟会抓什么啊?”
郑明明摇头:“不知道,小骁好像对什么都感兴趣。”
无论是她看的书啊还是写字的笔啊,他都好奇的不行。圆圆的大脑袋里头全是问号。
陈凤霞也好奇儿子这回会选什么。她将小二子放在堆满了各种小玩意的踏板上,身上就穿了件亲妈给他做的小肚兜跟开裆裤的小胖子立刻乐呵呵地开始到处跑。
他先是拿起了两张纸,在大家感慨这家肯定是读书种子的时候,他又放了下去。完了他的目标变成了小算盘,小胖手在上面又拍又敲。
陈凤霞乐了,哟,这抓的东西跟上辈子不一样,都是还挺契合他将来干的工作的啊。
长大后的郑骁是精算师,可不就是要打算盘珠子的财会工作嘛。
哪知道郑骁的热度没有持续三秒钟,就又迈着小腿伸手去够旁边的小玩意儿。
等到他将东西抓在手上,陈敏佳发出了惊呼:“啊,爷爷做的枪!”
周围爆发出大笑声,不少人点头赞叹:“好,这是个武将啊。”
陈凤霞惊讶地看向父亲,上辈子父亲给她孩子准备抓周礼物没有?好像没有吧。
外家不管出嫁女儿的家务事,似乎是他们老家这边约定俗成的规矩。
儿子手上的小枪,看着还挺精致。
也是,陈文斌最早能够承包公社建筑队是因为他有个客观优越条件,他是木匠。
他正经拜师的师傅是本家大伯,但启蒙师傅却是亲爹。陈大爹也会做木匠活,就是没那么精细,只是些简单活计而已。
这小□□做的倒是漂亮。
陈凤霞心里头说不清楚是个什么滋味,就暗自叹了口气,招呼父亲道:“阿爹,这回再跟阿妈去江海看腿的话,你也找教授看看胃吧。阿妈讲你现在吃硬的东西胃里头就难受。”
她父亲喜欢吃花生。
年轻的时候为了养家糊口,山地上收的那点儿花生哪里舍得吃,都是当成油供应一家人生活。
对,不是榨油,而是炒熟的花生直接放在饭菜里头就充当油用。
要说起苦,那个年代才是真正的苦。
阿爹跟阿妈能养活她同弟弟,真是不容易。
等到阿爹年纪大了,家里头吃得起花生了,他的胃也吃不了花生了。
上辈子,陈大爹得的是胃癌,在郑明明上高中的时候开的刀。
虽然发现的时候已经是中晚期,大夫都不愿意给他开刀,怕人下不了手术台。但在陈凤霞坚持并且出了一半手术费开完刀之后,陈大爹一直活到郑明明博士毕业进大学当老师后才走的。
当初陈凤霞陪父亲去医院复查,大夫都说她爹得感谢她这个女儿的坚持,不然哪能活这么久。
那个时候的陈凤霞多自豪啊。
她感觉自己救了父亲的命。
就算因此他们夫妻丧失了在江海最后买房的机会,她也不后悔。
当时郑国强都意识到江海房价要疯了,已经打算退而求其次,就在刚刚划区没多久的上元买个小户型,六万块。他们手上有三万五,剩下的两万五贷款不是问题。
因为给她阿爹开刀,买房的事情就此搁浅。
结果阿爹复查还没离开医院呢,就跟阿妈讨论老家拆迁得到的房子跟补偿款全给儿子做生意。
那是陈凤霞第一次被父母伤透了心。
上辈子的那时候她真没想过要从父母手上拿什么东西。可做父母的不说一碗水端平,也不能直接倒掉啊。
现在即便是重生了,想起这一茬,陈凤霞仍然心情复杂。
倒是不明所以的郑国强对着老丈人还挺热心,积极帮忙出谋划策:“魏教授看肠胃病最拿手,礼拜六他在中医药大学的门诊坐诊。阿爹,到时候你去看看吧。胃不舒服怪难受的。”
陈大爹看了眼喜气洋洋的女婿,没吭声,就点了点头。
郑国强心情好得不得了。
作为当过兵,要不是领导手欠给他改了志愿,他就考上军校的人,看到儿子选择枪,他这个当爹的心中还是充满自豪的。
他高兴了,郑国强的妈就不痛快了。
刚才他这一声阿爹,就喊得老太婆十分不自在。
郑国强的母亲是农村中为数不多喝酒的年长女性,她抿掉了杯中的白酒,喊了声儿子的名字:“国强,你过来下,有个事情你舅舅要跟你讲。”
陈凤霞看了眼婆婆,心中冷笑,嗯,估计戏肉来了。
什么事啊?宅基地的事情呗。
他郑国强人都不留在安庄了,这宅基地是不是也得留下,省得浪费了?
听着匪夷所思吧,亲妈逼着小儿子把宅基地过给大儿子。
就算大儿子家盖的是二层楼,小儿子家住的是平房,她也做得出来。
天底下就是能有这种亲妈。
上辈子,她就做过同样的事。
第47章 我要五万块
郑明明看父亲跟奶奶去奶奶家里头,本能地担忧。
她是个极为敏锐的小孩,她总觉得奶奶喊爸爸准没好事。
从小她就知道自己一家不受奶奶待见。
奶奶在隔壁做了红烧肉给堂哥吃,都不会喊她一声,就随便她自己在家吃茶水泡饭。
真是茶水,从杯子里倒出来的茶叶水,已经冷掉的茶叶水。水瓶对四岁的她来说太重了,她拎不动也不敢拎,怕摔坏了水瓶家里还要花钱买。
现在,奶奶吃着她爸爸妈妈花钱买的五花肉,又把爸爸叫走做什么。
陈凤霞安慰了句女儿:“没事,吃饭吧,菜要趁热吃才香。”
郑国强的嘴巴却在发苦,刚刚吃下去的菜跟喝下去的酒都在胃里头翻江倒海。
他感觉有人拿了个大铁锤重重地砸向他的脑袋,砸得他眼冒金星,眼前一阵发黑。
“妈,我是你养的吧。”他盯着面前坐在椅子上跟樽木偶样的女人,感觉从来都没如此陌生过。
舅舅皱起了眉毛:“哎,国强,你怎么跟你妈讲话呢。你一天到头回不了几次家,都是你哥哥照应你妈。你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给你妈住的自在些。这是做小辈的本分。”
郑国强终于翻脸了:“周向东,我们郑家的事情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舅舅变了脸色:“国强,你怎么讲话啊?你这是跟舅舅讲话的口气吗?你有没有良心,当初你上高中,是哪个供的你?你早该还你哥哥的债了。”
“我上高中是因为我考得上!”郑国强怒火中烧,“我不欠任何人的。当年我退伍以后,我给他郑国民干了多少免费工?订单我去跑。款子收不回来我去要。他楼房盖着,老婆讨了,给了我什么啊?你要算,咱们今天算清楚了,先把我在皮鞋厂那两年的工资奖金算个明白。”
郑母的房子跟郑国强就隔了堵墙。
老式的房子,房梁上头都是空的,难听点儿讲,就是隔壁放个屁这边声音味儿一个都落不下。
郑国强的嗓门一大,这头立刻听得清清楚楚。
不少客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全都落在了陈凤霞身上。
今儿这一出,看样子郑家母子是想将小的扫地出门哦。
郑母偏心,整个安庄的人都看在眼里,谁还是个傻子啊。
要说天底下当爹妈的就没有真不偏心的。可偏到这份上,也蛮不容易的,好歹小的也是从她肚里头出来的啊。
陈凤霞却不动声色,只拿梅条肉蒸蛋给小儿子拌饭吃。
她完全不惊讶,因为上辈子也有这一出,只不过发生在江海,时间也更晚点儿,都过了秋收。因为当年小儿子还没上户口,他们不敢带着孩子回乡。
郑家的亲戚就来了郑国强的哥哥、母亲还有舅舅以及其他几个在江海的亲友。抓周宴会也不过是在小饭馆里头要了两桌饭菜。就这,也花光了他们当年卖稻谷的全部收入。
郑国强的舅舅酒过三巡,便提出了要郑国强转让宅基地的事。
他在老家有些关系,县里头的人下来丈量房屋面积的时候,他就隐隐约约打听到合并拆迁的事了。
于是这人一边忙着自家加盖楼房,一边还发挥舅舅爱,帮着大外甥跟姐姐算计小外甥。
真是不嫌累得慌。
郑国强当时就摔了酒杯,晚上回家还偷偷哭了一回。
参加外甥抓周宴的陈文斌也气得够呛,他妈的,当着他的面欺负到他姐姐一家人头上,当他是个死的?
他当时就拍胸脯保证,让姐姐姐夫放心大胆地回家盖房子去。钱不够,他来掏。
陈凤霞得承认,要论起说漂亮话,真是没谁比得上陈文斌。那个气吞山河,听的人都要热血沸腾,感觉来了大英雄。
反正他说话跟放屁一样,说完也就拉倒了,只要旁边人鼓掌就行。
兑现嘛,他不有他的困难吗。
他的主要目的是帮助姐姐姐夫一家保住宅基地。达成这个目标就好,其他的不过是细枝末节,不用抓着不放。
这辈子,没有小舅子帮腔,估计郑国强也不会同意。
果不其然,隔壁传来他情绪激烈的咆哮。
这算什么?他被赶出郑家门了吗?是不是将来祖坟都不让他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