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俞景,看到他的手在自己的额前,苏闻琢什么也没说,重新闭上眼睛把脸扭了过去,然后整个身子都转了一转,背对着俞景。
俞景:……
看来昨夜的事情,并没有消气。
他平日里在外人看来无不是巧舌如簧,话里真真假假都叫人捉摸不透,如今拿这样的苏闻琢却没了办法。
俞景就这样坐在榻边,看着苏闻琢的背影。
他的手轻轻点着膝,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在这时候泽兰将大夫请回来了,看见他在屋子里,先行了礼。
俞景见大夫来了,便也从榻边让开一些,低声道:“有劳大夫了。”
苏闻琢听见声响,也不好再背对着俞景,人家大夫还要把脉。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靠在引枕上,自觉地将手伸出来。
大夫仔细把脉过后,让他们放心。
“夫人有些风寒之症,不严重,我开两剂药,喝几日便可。”
苏闻琢微微笑了一下:“有劳大夫了,青黛、泽兰,你们随大夫去抓药吧。”
而后她又重新侧躺回去,说了句“我想一个人再休息会”,便闭上了眼睛。
俞景知道,这句话就是说给他听的了。
他没说什么,只是在人都走了之后,俯身替苏闻琢拉了拉盖在身上的薄毯。
然后也出了屋子。
苏闻琢一动不动,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后,她咬了咬唇,心里堵着气。
她都这样了,俞景还不哄她!
人都走后,屋子里一下又安静下来,苏闻琢不舒服,只觉得身子疲惫,气着气着又睡着了。
等再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窗外的阳光越发浓烈刺眼,看起来已是午时了。
苏闻琢撑着身子坐起来,又揉了揉睡得有些酸的肩膀和脖子,这才发现自己在床上。
是俞景么……
正想着,青黛恰好端了一碗药进屋。
苏闻琢扭头瞧她,轻声问了一句:“是谁抱我到床上的?”
青黛笑:“三少奶奶,这不是三少爷还是能谁呢?您睡着后他来看了两回,怕您睡的不舒服,就给您抱到床上去了。”
说着青黛在床边坐下,轻轻搅着碗里的药吹了吹,又道:“还有这药,也是三少爷亲自给煎的,少奶奶,三少爷可关心您了。”
苏闻琢有些惊讶,她看了一眼青黛手里的药:“他亲手煎的?今日没有去国子监?”
“奴婢听朝生说,三少爷知道您生病了,直接跟国子监告了假。”
“是这样……”苏闻琢喃喃的应了一声,垂眸将药端了过来,“我自己来吧。”
她若有所思的喝了药,青黛问着要不要用午饭了,还说俞景特意让厨房做了粥。
苏闻琢隐约觉得,俞景好像在向她示好。
但她还是摇了摇头:“不吃了,你先出去吧。”
青黛见自己都说了这么多三少爷的表现了,他们家少奶奶的神色却未见什么起伏,只觉得这次有点难办了。
以往都是少奶奶往少爷跟前凑,少爷还爱答不理摸不准个心思,现在反倒是换了过来。
“少奶奶,您从早上到现在还什么都没吃,身子会受不住的。”青黛劝道。
苏闻琢还是摇头,青黛没办法,只能出去了。
关上门,她朝等在门边的俞景摇了摇头:“三少爷,少奶奶还是不肯吃东西。”
俞景负手站在门口,面上神色很淡,唇却抿着。
过了一会,他自嘲的笑了一下,对着青黛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青黛退了下去,等她走远了些,在不远处偷偷往这边看的朝生和泽兰便忙不迭的围着她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青黛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三少奶奶好像一夜之间对三少爷的态度就变了,不太想理他的样子,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朝生听了她的话也说道:“不知道啊,但我还是第一次见少爷这样,他以前连自己的饮食起居都不怎么上心。”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只能摊了摊手。
-
苏闻琢就这样在屋子里窝着睡了一天。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是被饿醒的。
窗外已是夕阳初上,晚霞泛着瑰丽又层层叠叠的红色铺满窗棱。
苏闻琢躺在床上眨了眨眼睛,准备起身叫青黛和泽兰将晚饭端进来,她就在里屋吃。
谁想一转头,她便看见了坐在床边的俞景。
俞景狭长幽深的眼睛看着她,不知道在床边坐了多久,见她要起身,便下意识伸手想扶她一把。
苏闻琢避开了,错开他的视线,自己坐起来靠在床边,没有说话。
她表现得太明显,俞景知道苏闻琢在故意避着他。
他敛下一双凤眸,修长的手拉了拉床沿滑落的锦被,低低的开了口:“我知道你在赌气,但身子重要,你若是不想见我,我让你的丫鬟将粥热了端进来给你。”
苏闻琢细白的手紧紧攥着被面,听见俞景这番话,鼻尖又泛起了酸,俞景一点都不懂她要什么。
她轻呵一声,像是透着失望。
“俞景,你的心是石头做的么?”
俞景垂在身侧的手顿了顿,微微握紧,骨节泛白,他忍不住想跟苏闻琢解释:“我……”
“你出去吧。”苏闻琢打断了他。
她吸了吸鼻子,闭上眼睛,想将自己的泪水逼回去。
她现在需要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才能再面对俞景,那纸放妻书对她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她有点没有信心了。
俞景僵了一下,但苏闻琢闭着眼睛,没有看到他有些慌乱的神色。
听到床边的人离开的声音,她才重新睁开眼,没多久青黛和泽兰便端着粥进来了。
这一日,整个小院子里的气氛都格外的沉默,而俞景身上那股子沉沉的郁气,似乎随着夜色的到来愈发深重了。
朝生站在书房边上叹了口气,明明少爷娶妻之后其实渐渐的身上那股阴冷狠戾褪了许多,结果现在坐在书房里好像又变回了原来的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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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棠院,方氏刚用完晚饭。
突然有个小丫鬟被领了进来,朝方氏行了个礼。
方氏抬眼,接过翠莲递过来的帕子擦了嘴,而后端起一杯茶。
“说吧,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那小丫鬟生的很是标志,正是之前方氏让李管家后来又塞到俞景院子里的人。
只见她福了福身子道:“回夫人的话,奴婢本打算这几日便按照夫人的吩咐把事情办了,但今日奴婢发觉,三少爷和三少奶奶之间好像生了嫌隙。”
“哦?怎么说?”
方氏这倒有些好奇了,苏闻琢自从嫁入俞府,对俞景好像就从没半句不满过,她得到的消息都是苏闻琢如何如何巴着俞景,俞景对她竟然也不赖。
“具体的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少奶奶一直将我们放在外院做事,但今日少奶奶一天都没有出屋子,奴婢打听到,她今日都没跟少爷说什么话,晚饭两人也是分开用的,”
方氏挑了挑眉,这倒是有意思。
她倏然一笑:“这不正好么,你就趁着他们不合,将事情办了,到时候你温柔小意一番,没准三少爷还真就收了你。这事你这两日就弄了,可别让我失望啊玲儿。”
那小丫鬟赶紧应了一声,又匆匆走了。
方氏身边的翠莲边给她捏肩边道:“夫人,您让玲儿去爬三少爷的床是有何意?”
“自然是要搞臭俞景的名声,”方氏瞅着自己手上的金戒指,笑的不怀好意,“苏闻琢不是觉得自己厉害么,现在夫君强睡了小丫鬟,俞景一个读书人,会试在即,又新婚不久,这就是荒淫无度,传出去可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到时候苏闻琢自然也面上无光,叫人笑话。”
翠莲听了连连道好,直拍方氏的马屁。
方氏面有得色,想起刚刚提到会试之事,又吩咐翠莲:“你明日让人去一趟国子监,问问大少爷什么时候回府,这大暑的日子都快到了,国子监也该放人了。”
国子监给学生提供住宿,可住可不住,俞家的大少爷俞韶华就是住宿的,而俞景在成亲后则退了国子监那头的屋舍,每日都会回来。
每年大暑,国子监都会给学子放一个月的假期,在家自行温书便可。
翠莲应下,第二日便去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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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着几天,苏闻琢都没有理俞景。
她不与俞景一起用饭,也没让俞景晚上睡在屋里。
俞景似乎也是知晓了她的意思,第二日开始便在书房用饭和休憩。
恍惚中苏闻琢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上一世的生活,她和俞景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却没有交集。
但其实她能感觉到俞景在她生病时对她的态度有细微的变化,所以她狠了狠心,想赌一把。
赌俞景会不会主动来打破这层僵局。
赌两人的关系在他心里的重量。
赌她在他心里的位置。
那个上一世在她死后仍将她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她不信俞景这一世就变了。
苏闻琢想着,再等三日,若是俞景依然什么都没有说,她就……
她就厚着脸皮去找他好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反正和离书,她是一定要撕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