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了豆芽淋上醋,再把辣子油淋在上面,一口软道筋滑的面皮,配一口刚刚出锅,酥到掉渣的油锅盔,就围坐在院子里吃,大热的夏天,晚风吹过,这种舒畅,即使将来住了别墅,陈美兰也没感受到过。
根据小旺刚才讲的,陈美兰隐约觉得,王定安即使不是混混的头子,肯定跟混混有关系。剪人刹车线,那属于杀人放火啊。
当然,她虽然承诺自己不说,但等吃完饭,洗完澡上了床,就把小旺跟自己所讲的事情和盘托出,讲给阎肇听了。
阎肇一开始听的时候还挺从容的,而且边听边闷哼着,在替陈美兰检查乳腺,但在听到小旺居然剪了王定安的摩托车线,突然一把,捏的陈美兰一个鲤鱼打挺:“疼。”
“白天你说王定安的摩托车被人做了手脚,就是小旺做的?”阎肇反问。
孩子意识不到那种危险,但就算混混,除非有生死之仇,不会轻易剪别人刹车线。
别看华国国家大,人多,但解放后命案发生率一直在下降,就是因为不出人命,很多事情公安不怎么管,但人命案子不论期限,是必须追责的。
剪刹车致死,这是要判刑的刑事案件。
小旺是他儿子,今年满打满才8岁,阎肇是个自认堂堂正正,连他爹都敢蔑视的人民警察,他教育的儿子,居然8岁就敢剪人刹车线?
要让他长大,岂不是能杀人放火?
“你要去干嘛?”陈美兰一把拽住阎肇,他的皮肤太光滑,没拽住,拽到了他的内裤。
阎肇的内裤还是去年陈美兰给买的,他每天都洗,手劲儿又大,内裤磨的厉害,只听嚓的一声,居然给撕裂了,但她没松手,内裤慢慢的给她扯成了两片儿了,要不是裆的部位还扯着,这内裤要直接飞掉了。
陈美兰又觉得好笑,又觉得害怕,但就是不让阎肇走。
阎肇还没吭气,陈美兰立刻说:“想教育孩子可以,但这事儿必须咱们私底下解决,你不能到小旺跟前把我给卖了。”
她跟小旺保证过,自己不会把俩人聊的天告诉阎肇的,他现在去找孩子不就等于把她给卖了?
现在是六月,据说周雪琴在南方又找到了新的商机,往北方贩卖BB机。一台BB机从南贩到北,能净赚五百块,在这年头属于暴利中的暴利,当然,他们会生活在火车上,吃泡面火腿肠,挤硬座,很可能几天都洗不了一个澡,还随时要防着被人捅刀。
但俩人贩了两个月之后已经赚了一笔钱了,然后把在西平市买的房子卖了,把吕大宝也接走了,说是要像二妞一样,送到首都的寄宿学校去读书。
陈美兰这个继母自认做不到周雪琴那么好,但她带了足足半年小旺才愿意喊她一声妈妈,跟她坦承他旧妈妈的事情,孩子交给她的不仅仅是信任,还有自己的尊严。
她要辜负了小旺,辜负的不止是信任,小旺在他爸面前的尊严也会丢光光的。
阎肇的内裤给陈美兰扯掉了,顿了半天才说:“放开,我要去厕所。”
上厕所他搞这么大的阵仗?
这是陈美兰第一次开灯看男人的身体,她刷的一把捂上了自己的眼睛。
阎肇忍不住笑了一下,出门去了趟厕所,回来又躺下了。
静默了良久,眼睛亮晶晶的,他居然似笑非笑的来了句:“你是真心喜欢小旺和小狼吧,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是我的孩子,我是你丈夫,我在家里足够勤快的原因?”
这男人自我感觉太良好了吧,他在这是勤快,但他不在家的时候,活儿难道不全是她干的
而且陈美兰真喜欢小旺和小狼吗,并不是,圆圆身上就算臭,她闻着也是香香的,小旺和小狼臭她心里就会嫌弃。
陈美兰撇了一下嘴巴,实话实说:“我是后妈,别指望我对你儿子能有多好,在我心里永远都是圆圆更重要。坦白说,要不是因为阎星,你会娶我吗,会真心实意疼圆圆吗?”
阎肇突然一个打挺,一脸讶异的看着陈美兰,就好像头一天认识她一样。
陈美兰怕这男人,不说了,蒙上被子睡觉。
刷的一下,阎肇把被子揭了。
陈美兰也不服输,冷哼一声,又罩上了被子。
过了半天,她闷的不行,刚刚从被子里探出头,就见阎肇居然一脸不高兴的,还在盯着她看。
下回她一定要试试,捶这个狗男人一顿。
啪的一声,陈美兰把灯给关了,她不想看这狗男人虽然英俊,但欠揍的脸。
但真心说,有圆圆相衬,就愈发显得小旺兄弟可怜,比上辈子的圆圆还可怜。
阎肇是因为喜欢圆圆才娶得她,他对三个孩子可以做到一碗水端平,全有赖于死了的阎星,他一直通过爱圆圆补偿阎星。
可美兰做不到,她只能尽量努力,做到不像吕靖宇那样表面笑嘻嘻的蛇蝎心肠,并努力让他们不要长歪。
小旺的三观有严重的问题,这个得阎肇想办法解决,他得让孩子明白大事大非的道理。
这得得瑟瑟的狗男人,大概给儿子小小年纪却能有的,凶残的手段震惊到了,再不说话,对了,今天晚上作业都没收,另拆了床被子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起他就去上班了。
陈美兰还得再去找一回齐松露,跟她定一下让她到自己公司上班的事。
“可以,但你得给我找个住的地儿。”齐松露说:“你也放心,只要你敢用我,一月给我200块就行,做账,报税,发工资,你的财务我整个儿负责。阎西山,我替你盯着。”
这就对了,打不垮的齐松露,一脚踹废男人的齐松露,简直就是陈美兰的偶像。
从批发市场回来,陈美兰还得给齐松露找个住的地儿,这个地方必须在盐关村,这样她取钱用钱会方便一点,但自家不行,虽说家里有空房子,齐松露毕竟未婚,年龄也不大,阎肇夜里还喜欢光着身子走,太不方便了。
最好是从村里别人家给齐松露找间房。
盐关村的拆迁从92年谈起,要一直到98年才会整体搬迁。
在此之前,村子里有不成文的规矩,各家各户不给无业的混混,以及坐台的,在发廊上班的小姐们租房子,谁家要进个不务正业的男女,阎雄和阎勇这些老领导首先就会找那家人谈话,让他们把人请走。
这可不是小事,盐关村干净,敞亮,在城边上,多少年没出过乱七八糟的事情,全凭一帮村领导的手腕硬,村里的混混都不敢在村里撒野。
而齐松露是全市有名的女流氓,要给她租房子,就怕阎勇和阎雄不同意。
所以陈美兰得先去跟阎雄谈一谈。
“哟,美兰,咱的女包工头?”阎雄看美兰进门来了,还提着一个大西瓜,赶忙伸手接了:“有西瓜怎么不给孩子们吃,拿来给我干啥?”
陈美兰于是把齐松露的事情跟阎雄讲了一下,是,女流氓,但日久见人心,她希望阎雄给她一个面子,也给齐松露一点时间证明自己。
毛嫂子杀开了西瓜,先给陈美兰递了一牙子:“这名字我听过,但我信美兰,美兰说人不错,人肯定不错。”
阎雄犹豫了一下:“美兰,规矩不好破,我怕街坊们说你。”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一时的人说不怕,时间长大家就明白了。”陈美兰说。
阎雄爽快的点头了:“那就来吧,我看你的面子。”
这么好的村子,人和人之间有人情味儿,陈美兰住着由衷觉得舒服,可惜城市化进程太快,即使一村的人,等一拆迁,就四散它方了。
即然阎雄同意了,于村里打听打听,谁家有空屋子,找一间好的租来给齐松露住着就行了。
一进家门,有人在打电话。
陈美兰于是把电话接了起来:“我是陈美兰。”
是东方厂刘书记的爱人崔敏打来的电话,昨天陈美兰打算去做客的,给她推掉了,今天她又打电话来了。
“哎呀,美兰同志,真是不好意思,最近我有点事情要请个长假,我妹也得调岗了,工作上怕没时间帮你了,你今天来趟我们家,把深发展那一千股的股票给我带过来,我给你8200块吧,你做工程赚点钱挺不容易的,听说阎西山马上要被抓了,你还是留点钱打点关系吧,阎西山毕竟也是你女儿的亲爸嘛。”崔敏在电话里特别不好意思的说。
才用八千块搞好的关系,听起来一夜之间要回到解放前啦?
这要不是昨天晚上陈美兰听小旺提过,说王定安的老丈人跟米兰家是亲戚,陈美兰大概要给崔敏一句话说懵掉。
但是何其巧合,王定安自己大概也想不到,剪刹车线那么件小事,会给一个孩子记到如今,而且还会亲口告诉她吧。
周雪琴在首都的时候跟阎佩衡关系闹得很僵,跟米兰母女又怎么可能处得好?
再说了,整整三十万,以小人之心来度,虽然苏文说了是要给小旺一个人的,但阎卫跟阎肇是亲兄弟,阎卫心里难道能高兴?
摆明了的,阎西山还没被抓,王定安已经让他老丈人跟阎卫夫妻通过气儿了。
邻里邻居,这闲言事非是从首都调了个个儿,传到崔敏耳朵里的。
要阎西山真被认定为是混混头子,陈美兰和阎肇都要受影响,风评一差,像崔敏这种洁身自好的人,就不会跟他们一家有多得往来了。
“崔姐你说笑了吧,阎西山正正经经做生意,西山公司的安全生产全省第一,他怎么可能是混混头子,又怎么可能被抓。对了,我听说首都的我二嫂在炒股,崔姐你知道吗,她炒的怎么样?”陈美兰解释完,紧接着就是一句反问。
“你说米兰啊,她确实在炒股,还准备拉我一起炒,不过我是做财务的,为人谨慎,炒股方面轻易不敢尝试,我给她拒绝了。”崔敏说。
握着听筒,陈美兰一字一顿说:“我也不炒股,我这人活得踏实,从来不行非法之事,也从来不做一夜暴富的命。”
人有钱不意味着想暴富,崔敏花一千块买了些股票,砸在手里就成了心病,这证明她绝对不是一个希望一夜暴富的人。
人和人的关系不在于久,而在于三观是不是相同。
“我也是啊,美兰,这样吧,明天周末,你来我家做客,咱们好好聊一聊。”崔敏欲言又止:“其实我和米兰小时候关系一般,她妈跟我妈也不是一路人。阎肇前妻在首都的时候,和老二一家闹得挺热闹的,你来,我跟你好好说说。”
第73章 恋曲1990(妈妈,我原来就长在你肚子)
今天晚上阎肇早早打来电话,说让美兰在家里别开火了,他要带着几个孩子出去撮一顿。
爸爸请客,还是撮一顿?
陈美兰接到孩子之后,从阎斌那儿要来三轮车,赶着几个孩子赶紧作完作业,兴致勃勃的,就在家里等着了。
阎肇回来都已经晚上八点了,全家饿的肚子咕咕叫。
小旺跑的最快,一个迈步跳进了三轮车,当然,这时候他可不知道,今天他爸带他们出去吃饭,不止是吃饭,而且还要杀鸡儆猴,教育他这个敢剪别人刹车线的小小混混。
晚风习习,一路上满是推着车儿叫卖的米皮面米,磁带,路上最多的就是录像厅,门全都差的严严实实,但会把音响挂在外头,里面传来武打片嘿嘿哈哈的声音。
人们掏不起钱看录像,就围在音响下面,全神贯注的听着声音,猜测电影里演的到底是啥。
“咱这是要进城吃饭?”陈美兰看三蹦子一路进了城,问阎肇。
阎肇手里没什么钱,难不成有人请客?
阎肇却说:“83年严打,全国上下只打出来3个女流氓,咱们西平市就有一个。”
陈美兰知道呀,这也是为啥她觉得齐松露特别冤枉。
“咱们市公安局就因为这个,在全国露了一回脸。”阎肇看起来依然很不高兴,谈的也依然是工作,而且说的没头没脑的。
陈美兰没觉得自己惹这狗男人啊,他这几天怎么总是气呼呼的。
三蹦子一蹦一蹦,圆圆跟小旺一直在说着什么悄悄话,小狼想凑过来听,小旺把他给掀开了。
小家伙掏出自己的毛线钱夹,抿了唇跟圆圆俩一起数着,终于数到四百块,看圆圆粉粉的苹果脸蛋儿正冲着自己笑,突然手一痒,就在她额头上弹了个响嘣儿。
圆圆还没生气,最是护着姐姐的小狼生气了,抓过小旺的脸,噗一声在哥哥脸上吐了个大水泡泡。
小旺要去收拾弟弟,圆圆又护着不让,三个孩子在车厢里打的东倒西歪。
“不准再打啦,小狼过来,妈妈抱你。”为了止战,陈美兰把小狼拉到了自己这边。
俩大的凑头到一起,又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说什么,说一会儿就要看看陈美兰,笑的特别开心,小狼好生气,揪着陈美兰告状:“妈妈,管管哥哥和姐姐,他们不跟我玩,还总欺负我。”
俩大的自成一派,把小狼排挤在外,小狼好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