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 温慧急得唇都白了? 一手握着一个妹妹? 睁大眼睛看着温辞。
她念的那点儿书? 在姑娘家之中属于中规中矩,没有给当官的父亲丢人,但要说长脸,确实没有那等能耐。
因而她说不好这题是简单是难。
甚至,等温辞答完 之后? 她都无法自己判断答得好不好。
得等其他人啪啪鼓掌? 才能从中收获答案。
可不懂? 不妨碍她紧张? 她的心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哥哥怎么还不答?别人会不会等得不耐烦?”
“时间是有些紧,够不够哥哥想周全的?”
两个念头,像是两个小人? 在她的脑袋里你唱罢来我登场,热闹非凡。
然后,温慧看到温辞睁开了眼睛。
清亮的声音打破了这一份安静,温辞说得不疾不徐,字正腔圆。
温慧听不太懂,她只晓得,听起来很舒服。
就像是,此刻透过云层落下来的阳光,驱散了冬日的寒意,让人舒畅极了。
在场的学子们当然听得懂,温辞每提出一个破题角度,都会顺着讲上几句,略作停顿之后,再说下一个。
节奏不紧不慢,不管是他们刚刚也想到的方向,还是不曾想到的内容,随着温辞的口述,都能很快就跟上对方的思绪。
讲观点,不是写文章。
没有那么华丽的外衣,只有最直接、最内里的思路。
杜老先生在后头连连点头。
他这会儿看着比之前温辞答题时放松了许多。
这个学生,把他和凌先生教的东西,记得清清楚楚。
策论文章的本质,还是观点。
能让考官眼前一亮、批了一叠卷子之后还记住的,肯定是观点。
有没有讲到点子上,能不能说明白、说透,这是最根本的差距,让考官能看得进去,写文章的水平是锦上添花,可再是华丽有文笔,内里稀里糊涂的,也就是一团漂亮、不合身的衣服。
一二品大员的朝服穿在三岁稚子身上,像话吗?
他都撑不起来!
压成一团了,谁知道那朝服前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补子。
温辞的思路整理,真的很不错啊!
甚好!甚好!
温辞把自己想到的东西说完 ,这才停下。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一时之间,想到的就是这些,在下没有想到的部分,还望各位补充、指点。”
话音一落,掌声便起。
戴天帧鼓得起劲儿,一面拍,一面道:“各位怎么不鼓掌?是有什么高见,要上台来说吗?”
霍以暄扑哧笑出了声,心说,温辞讲这人有些逗,是真的逗啊。
想归想,掌声自是不能少。
毕竟,温辞说得真的很好。
有一个点,温辞说了,但霍以暄没想到,同样的,霍以暄还有一条思路,是温辞没有说的。
这很正常,谁都不可能面面俱到,何况,站在台下转脑子,与站在台上思考,原就不同。
掌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响。
“他讲得真的很好。”
“这总不是事先准备的吧?”
“天真!人家师兄弟两个!”
“那你出题去,你出个他肯定没有准备的去!”
“我反正没有那个本事,拿着笔、在号舍里写考卷,我不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我有点慌。”
“谁不是呢,我们书院才几十个学生,我没有当着这么多学生说话过。”
……
交头接耳声不断。
钱晖与王笙站在远处,默不作声。
他们这一群都是选择只听、不答的,因而先前嘀嘀咕咕也比前面更热闹,比起一开始的质疑之声,这会儿,佩服温辞的人多了起来。
第427章 敞亮人
这也难怪吧……
钱晖咬着唇,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拽拳,渐渐松开,又再次拽紧。
若是自己上去答,肯定不能答得这么漂亮。
是的,漂亮。
无论是那篇润色过的文章,还是刚才观点思路的分析与引导,温辞都答得很漂亮。
他是杜老先生的学生,老先生要求的“观点是根本”的概念,钱晖当然也记得。
能中举人的,没有一个是庸才。
钱晖自认有一番水平,这些年也用心刻苦,他在抓点上,费了很大的心思。
看得多、想得多,感受得也更深。
温辞有他的一套思路。
又或者说,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破题、立意的思路。
在书院里,先生们让答题,同窗们彼此切磋,大考小考时的文章,钱晖都整理过。
观点没有高低,剖析观点的能力才是高低所在,而这其中,极能彰显各人习惯。
温辞就是各人风格很突出的一位。
他的观点不一定是最刁钻的,剖析也不是最尖锐的,但他最递进。
一层深入一层,到最后,让人有恍然大悟之感。
刚刚,温辞答戴天帧的题,就是如此。
因为需要多答观点,那些刁钻角度的也出现了,可每一个观点的解读都是温辞的风格,很清晰、很显著。
哪怕、哪怕这对师兄弟说好了,温辞提前做了准备,但温辞站在台上说的每一句,都是他自己想的,是他自己的理解。
钱晖扪心自问,他在号舍里关三天,能答得这么漂亮吗?
他做不到。
他自认做不到……
抬起手,钱晖抹了一把脸,眼睛通红。
既如此,温辞有没有提前拿到试题,真的能改变结果吗?
他钱晖知道了考题,能答得那么好吗?
到底是谁不配……
钱晖转头去看王笙。
王笙垂着眼帘,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不轻不重的议论声中,有学子向台上拱手,说了一个他想到的内容。
温辞拱手回礼。
待没有人再对这题补充之后,温辞准备下台。
“师弟就别下去了,等着问你的人多着呢,一上一下,你也不嫌麻烦。”戴天帧按住了他的肩膀,朝着台下道,“众位还有什么题要考他的,赶紧上来吧。”
霍以暄抱着胳膊直笑。
如此直接,这可真是……
戴天帧自己下台去了,真就把温辞留在了台上。
学子之中,一人走出来,大大方方登台。
他有备而来,开口问题:“昨日听说要办茶会,我们几位考生同住,整理了几道题目,由我来问。”
先是经义,一问一答,考得不算常见,但也不至于太偏显得刁难人。
温辞答得还算顺,基本脱口而出,只有一题,略作思考后,也答上来了。
再是策论,六道题,方向各不相同,不要求做文章,也不要求面面俱到、多说观点,每道题答一个即可。
高台上,温慧撇嘴,低声道:“他问题还挺多。”
“就是冲着哥哥来的,”温宴道,“多不怕,大庭广众之下,能站在台上一道道往下问的,其实是敞亮人。”
曹氏认同地点了点头。
为人处事,最不怕的就是敞亮人。
别人听了传闻,心生疑惑,当面解惑,这很正常。
一旦疑惑解开了,就不会再怀疑温辞了。
最烦的,是那些阴恻恻的小人,不敢当面对峙,只缩在角落里,寻着机会使绊子。
“宴……”曹氏看着温辞,下意识换温宴,出口才想起来她今儿带出门的是三个公子哥,赶紧改口,“阿宴,辞哥儿说了这么久,恐会口干,我看他都没顾上喝口水,能给他送到台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