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燕燕半睁开眼,觉得身上很沉。
她被人搂在怀中,困于卧榻之上,坚实的手臂紧紧扣在腰间,使她动弹不得。
天光透进,似乎已到了清早,李燕燕不大自在地挣扎了下——浑身沉滞,使不上力。
她想要掰开禁锢住自己的手臂,甫一抬手,却先看到腕上的绿绫腰带……脸颊顿时烧了起来。
带子另一端已经解开,可偏偏这边还缠在她腕上,李燕燕简直怀疑岑骥是故意的,非叫她一睁眼又想起昨夜翻云覆雨,荒唐至极。
着实恶劣!
她没好气地抽开带子,甩向床脚。
身后的人忽然将她搂得更紧。
“这么大火气?”岑骥凑过来,温热鼻息打到她颈间。痒痒的。
李燕燕气闷,把头深埋进被子里,许久,才说:“你这又是何必?我又跑不掉,在你的地界,周围都是你的人,我还能跑哪儿去?……我没想跑。”
骗子,岑骥心想。
“在龙城,你不是很会跑?我怎知……”怎知你不会再勾搭上什么人,弄出些惊天动地的大事?
可美人在怀,柔弱堪怜,他终究还是心软了,没有把心里赌气的话说出来,只含住她耳珠,反复噬咬。
“你……”李燕燕叹气,“你担心什么?我从前说,我——”
放在她小腹的大手动了起来,颇不安分,成功移走了她的注意。
“嘘,别说话。”岑骥在她耳上啄了一下,然后顺着脖颈,一点点轻吻下去。
“……还疼不疼了?”他声音低哑。
他扯东扯西,就是没办法好好说话!
李燕燕又臊又急,使上全部力气从灼热的怀抱里挣脱出来,转身,手抵在岑骥胸前,推开一点点距离。
“你不信我,”她急切地说,“我是说过很多谎,你不信我也情有可原,可也不是每一句话都是假的。譬、譬如昨日……我也不是不愿意的,你实在不必那样做。”
明明她也想要靠近,可他那样凶狠,让她的心意无从表述,再说什么反而都成了掩饰。
岑骥的手停了下,眼里浮现出一丝戾气:“愿意?……还是要走,不是么?”
这算什么?她要甩手走人,所以夜里跑到他床上来,想用一段露水姻缘来补偿他?
他会稀罕这点施舍吗?!
不,他要的才不是这些,他要的远远不止。他想要困住她,要她永远属于他。
昨日他甚至想将她从此系到身上,无论走到哪里,再也不放开。
岑骥眼里怒火摄人,看的李燕燕心惊胆寒。
“可是……”她犹豫道,“你从前答应过我的,说送我去淮南。”
“淮南淮南,你这女人……非要扫兴是不是?”
岑骥长叹一声,接着松开了手,冷冷嘲道:“是,既然公主言而有信……那岑某亦然,四天后必定送公主回淮南。”
“现在——”他翻了个身,拒人于千里之外,“时候还早,继续睡吧。”
李燕燕抿了抿嘴,头抵在岑骥背上,小声问:“……岑郎,你还要记恨我多久?”
岑骥脊背一僵,却没回答。
久一些也好。
那样的话,至少在分别这段日子里,你会一直记得我吧。
李燕燕胡思乱想着,房间里暖香旖旎,没多久,便又睡着了。
……
再醒来时,枕边人已经不在,却是小春候在一旁。
小春见李燕燕睁眼,体贴地倒了水,扶她起身喝水,打量她神色没有异样,才小声问:“阿蕊……还好吗?岑将军请了妇人科的郎中来,要唤进来吗?”
一说起这个,李燕燕脸红到了脖子根,垂眼不敢看小春。
小春见状,又心疼又想笑,揽过李燕燕低声劝慰:“有什么好害臊的?女人不是都要经历这一遭?我当时……唉!”
话只说了一半,李燕燕已经懂了,急急握住小春的手,“……小春你?”
她早该想到!郑将军之前伤重不能走路,靠小春一人维系两人的生计,必定有种种难处,而徐府大概也不好混……
小春摇了摇头,笑容依旧明快:“无碍,都过去了……我还是请郎中进来吧?”
李燕燕忙说不要,“我不是羞于见人,只是很快就要启程回淮南,别再弄出什么岔子来了……替我拿衣服来,我要回房沐浴。”
“水早就预备着了。岑将军临走时说,这间屋子给咱们用了。”
“走了?他伤还没全好,要去哪儿?”李燕燕有些诧异。
小春也奇怪:“他们的事,动不动扯上军情,我哪儿敢问呀?可我还以为你知道……”
李燕燕皱眉:“他说四天后送我回淮南……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说话间,外头婢女备好了热汤,小春扶起李燕燕,却忽然尖叫了声。
“流了这么多血,不早说?”她眉毛高挑,“姓岑的还是人吗?他怎么敢这样对你?!”
李燕燕顺着小春目光看去,也愣住了——小臂外侧,里衣上濡染了一大片殷红,方才一直压在床铺上,竟没发觉。
眼见小春泪花翻滚,李燕燕忙说:“小春你先别慌……这、这大概不是我的血。”
小春正要来劲的哽咽生生顿住,化成一个响亮的嗝,“嗝儿——呃……那是?”
李燕燕褪下那只袖子,确认自己胳膊没事,神情却越发凝重……
岑骥伤口又裂开了,这和他突然离去有什么相干吗?
还有,那句“送你回淮南”,不会真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
岑骥和他的亲兵们,一走就是好几天,消失得无影无踪,魏州府衙的人大概知道他去了什么方向,偏偏岑骥留了话约束,谁也不敢告诉李燕燕。
直到四哥的使节到了魏州,也依旧不见岑骥人影。
使节姓宗,单名玮,四十来岁,官至兖州司马,品阶并不高,说话做事十分圆融。不知宗司马城府深、做事谨慎,还是连他也不知道李燕燕的真实身份,面见李燕燕时他口称“温娘子”,态度甚至还有些倨傲。
李燕燕反而因此高看了他一眼。
岑骥早知道她是谁了,古存茂等人想必也有种种猜测,只是双方都不去碰这一点——一方不想说,一方无需问,那明面上的戏份还是要做到足够。
“我们入魏州的车马不多,随时可以启程,经郓州、兖州一道至徐州,之后再换宝船南下东都……呵呵,只是,魏州高刺史定要坚持待客之道,非说要留我们多待一日,后天再出发。这个……呵呵,实在不好推辞,宗某只能替温娘子应下了。”宗玮哼哼哈哈地说。
后天?正是岑骥之前说的“五天后”。
……李燕燕无法,只好跟着点头称是。
没想到,真的到了两天后,临要出发,李燕燕还是没等到岑骥。
“岑将军真没说何时回来?”她有些焦虑地问。
“温娘子,岑将军不受州府管,来去自在,他去哪里也不会和小人报备呀……他离开时跟一溜风似的,小人一个眨眼,就连他们影子都见不着了,哪知道何时回……”长史絮絮叨叨。
而另一边,宗玮催促:“温娘子,再不上路,天黑前怕赶不到驿馆……”“娘子……要不再叫人去四方城门问问看?”小春问。
“不必了。走吧。”
李燕燕轻叹,放下帷帽面纱,咬咬牙,登上了马车。
出魏州城东门,松柏夹道,雨雪霏霏,路上行人稀少。
李燕燕一行人轻装简行,很快就越过了大多车马,放眼望去,车窗外便只剩空阔的天地和断续不绝的雨丝。
魏州城的轮廓也消失在大地尽头,李燕燕最后望了眼,郁郁不乐地放下了帘子。
车里点了银丝炭盆,被热气一熏,她眼圈有些泛红。
岑骥是这样绝情的人吗?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逢,他却连道别都不现身?
……还是临时出了要紧事?
明明是他非要把出发日子延后……难道真的是有事去办,却没能及时赶回来?
“殿下,给。”
小春递来热气腾腾的茶汤,李燕燕无意识地接过,饮了一口,神思越飘越远……
“……殿下?”
“殿下?!”
小春盯着窗外,突然拉住李燕燕的袖口:“殿下,你快看呀!”
李燕燕不解,跟着望出去——
正前方道路上,整齐列着一队轻骑,俱是张弓挟矢,短剑轻裘。当首的一个骑乌云骢,毡笠蓑衣,身姿挺拔,不是岑骥还能是谁?!
李燕燕还没想通是怎么回事,岑骥已经纵马靠近,几个闪跳穿过淮南车马和护行的魏州兵,在一片惊呼声中来到她眼前。
“这、这是……”
“送你回去。”岑骥沉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2010:51:10~2021-06-2112:15: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吱吱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好大一块美玉30瓶;草本环奈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岑骥风尘仆仆,□□马匹鞍鞯上也溅了不少污泥,看起来像刚出了趟远门。
李燕燕惊疑不定:“送我回去……这是何意,你不是真打算带兵进扬州吧?他们不会允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