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爵位还在,就算楚令霄有罪当不了这侯爷,也可以罢其爵直接传给子孙,这在大齐是有先例的。
对楚家而言,这是最好的选择了。
想着,楚千凰的眼眸明亮如骄阳,灼灼生辉。
如果楚云逸与楚令霄一样,是扶不起的阿斗,她会放弃这个计划。歹竹出好笋,楚云逸跟楚令霄还有楚令宇他们不一样。
“……”楚云逸听楚千凰说要把爵位传给他时,瞬间变了脸色,眸光微凝。
他眼神古怪地看着楚千凰,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楚千凰没有发现,还在说着:“逸哥儿,只要你得了爵位,就能继承侯府了。你也知道……”
在楚千凰看,爵位传给楚云逸是理所当然的事,在梦里,楚云沐死后,被封为永定侯世子的人也是楚云逸。
这可是永定侯的爵位,楚千凰相信楚云逸不可能不动心。
这件事对谁都有好处!
“够了。”楚云逸面沉如水,语气郑重地打断了楚千凰,“侯府的爵位是沐哥儿的。”
他从来都知道,永宁侯府的爵位是楚云沐的。
十五年前,永定侯府的爵位差点就没在了祖父的手上,是因为嫡母沈氏嫁到侯府,才保住了侯府的爵位,楚云沐是嫡母的儿子,是楚家的嫡子,他理所当然该袭爵。
“……”楚千凰震惊地看着楚云逸,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没想到楚云逸竟然会连爵位都不在乎。
她一直以为这些勋贵世家的子弟都会为了爵位打破头,就像今上与宸王,秦曜与秦暄,还有南昊……
难道是因为楚云逸的年纪还小,还不知道爵位到底有多重要?
“大姐,就算不继承爵位,我也姓楚。”楚云逸强调道,眼神坚定。
他已经十二岁了,是楚家这一辈的长子,而楚云沐还只是个五岁的小屁孩。
家族逢难,作为长兄,他应该承担起属于他的责任。
如果说,“将功赎罪”就能保住楚家的爵位,那么也是他该做的,他也受了家族的福荫,本就应该回报自己的家族。
父亲既然保不住祖宗传下的爵位,那就直接给楚云沐好了!
这是楚家欠嫡母的。
楚千凰只担心楚云逸不肯答应,听他的语气,知道他愿意听从她的计划,就放心了。
心里这么想着,楚千凰面上莞尔一笑,笑容明快,“逸哥儿,我明白了。”
对她来说,只要楚云逸能够立功,保住侯府的爵位就好。
反正楚云沐和楚云逸都是她的弟弟,不管袭爵的人是谁,她依旧是侯府千金。
无论如何,她的公主伴读绝对不能丢。
楚千凰的眸底幽深如渊,掠过一抹势在必得的光芒。
思绪间,就听外面的街道上传来热闹的喧哗声,越来越响亮。
楚云逸顺手推开了临街的一扇窗户,外面水汽朦胧,这场雨已经又由大雨转小雨,天空中只剩下了细细的雨丝,一时有一时没。
下方街上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了二楼的雅座中:
“喂喂,你们听说了没?官家刚下了罪己诏,罪己诏已经张贴在布告栏了。”
“官家真下罪己诏了?我昨儿就听说了,还以为是别人胡说八道呢,这罪己诏可不是随随便便就下的。”
“就是就是……”
“官家下罪己诏是不是和宸王殿下有关?”
“肯定是,锦衣卫都围了宸王府两回了,两回都是无功而返。”
“……”
下方的百姓越说越热闹,一个个好像都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似的。
楚千凰动了动眉梢,垂眸往下看,忍不住去听。
她可以确信,梦里的皇帝绝对并没有下过罪己诏。
这又是另一个变数。
梦里的这个时候,宸王府很是隐忍低调,宸王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王府中闭门不出,没有这么堂而皇之地和皇帝分庭抗礼。
梦境和现在唯一相同的,只有皇帝借着给宸王冲喜的名义,赐给了他一个王妃——
楚千尘。
梦里,楚千尘在今年三月就揭开了她的身世,拿回了她嫡女的身份,可是,她过去这十几年被姜姨娘养得怯懦软弱,根本就上不了台面。
梦里的楚千尘是个面目模糊的人,可以说,她的存在对楚家和宸王府都无关紧要,与现在的这个楚千尘判若两人。
现在的楚千尘对姜姨娘早就没了孺慕之情,还有一手好箭法,自信果敢。
楚千凰神色怔怔,一不小心就出了神,还是一滴雨丝随风飘进来时,落在她面颊的凉意把她唤回了神。
楚千凰指了指窗外,肯定地说道:“皇上这次下罪己诏的事肯定和父亲下狱的事有关系。”
“皇上肯定是被迫下罪己的,所以,父亲的事不会轻判。”
“逸哥儿,楚家唯一的希望只有戴罪立功了。”
楚云逸点了点头,“大姐,你可是在宫里听说了什么?”
楚云逸一眨不眨地看着楚千凰。
父亲犯了错的事无可改变,那么他也只能试着将功赎罪,力挽狂澜,他是长子,自当撑起楚家的门楣,不让姐姐弟弟们因为楚家被夺爵而受人奚落。
他的眸中迸发出一股异样的神采,似那烈烈火焰在燃烧,目光坚定。
对上楚云逸坚毅的眼眸,楚千凰的唇畔漾出一抹愉悦的笑。
她没点头,也没说是。
这是她绞尽脑汁才想到的一个剧情。
楚千凰抬手关上了那扇半敞的窗户,也将街上的喧嚣隔绝在外。
第219章 圣旨三更
窗外,秋风徐徐,把枝叶吹得摇曳不已,与那半空中的细雨一起起舞。
细雨绵绵,这一下,就是整整一夜。
皇帝自下了罪己诏后,就“病”得更重了。
太子顾南谨忙着给皇帝收拾烂摊子,忙朝政之余,第一时间就命钦差携圣旨前往西北表彰秦曜,让他袭南阳王爵位,以及把并州卫正式归为南阳王府辖下。
此外,给顾玦的圣旨也送到了宸王府。
圣旨表明,只要北地军能够拿下丁零国、就把丁零国作为顾玦的封地食邑。
末了,圣旨里还提了一笔,说是宸王为国征战多年,劳苦功高,理应荣养,无需前往封地云云。
言下之意是,顾玦必须留在京中,不得前往封地。
楚千尘看完了圣旨,就随手把那道明黄色祥云纹绫锦的圣旨往罗汉床上一丢,姿态随意得很。
琥珀从前拿到第一道圣旨时还会奉若神明,现在已经见怪不怪,觉得圣旨也不过是一道公文而已。
至于小黑猫,见楚千尘一抛,猫眼一亮,还以为她在跟自己玩,纵身朝圣旨一扑,将它抓于爪下。
咦?!
小黑猫觉得圣旨上的纹路手感不错,兴致勃勃地用它磨起爪子来,“嚓嚓嚓”,没两下,那道圣旨就被挠得起了毛。
“月影,这送给你玩好不好?”楚千尘轻快地笑了。
她当然也知道皇帝不可能这么容易放王爷走的,肯定会留一手。
这是理所当然的。
“喵!”小黑猫的回应是继续用爪子对着圣旨挠了起来,表达它的欢喜。
“我们月影真乖!”
楚千尘摸了摸它的背,笑靥明丽,笑意止不住地从眸中溢出,盛满自得、欢喜与了然。
有些事可不是皇帝不愿意,就办不成的。
她歪着小脸,明明是娇柔的样子,却无端让人心头发寒,旁边的蔡嬷嬷又看了看成了猫玩具的圣旨,默默地给皇帝掬了把同情泪。
蔡嬷嬷继续禀起府里的事:“王妃,朱绣坊那边今天把最后一身秋衣送来了,这两天,他们就开始制冬衣。”
楚千尘一面听着,一面从绣花篮里拿起做了一半的绣活。
听蔡嬷嬷说起冬衣,楚千尘倒想起了一件事,吩咐道:“蔡嬷嬷,你跟隋大管事说,今冬多囤些炭。”
她记得今年的冬天会很冷,而且还是一个漫长的冷冬。
前世,她就是在这一年的冬天被赶出侯府的,还有,娘也是在这一年的冬天去世的。
明明已经相隔十几年,她此刻回想起来,只觉得记忆犹新。
楚千尘眸光微沉,继续忙起绣活来。
因为她手里拿着这件还没完成的直裰,其他人只以为她在想顾玦。
蔡嬷嬷心里感慨,把皇帝骂了个狗血喷头:这小两口新婚燕尔的,王爷却不得不出远门,皇帝真是害人不浅!
王妃真是不简单,就是王爷不在,也没慌了手脚。
对外,镇得住皇帝;对内,这王府的内务也是一点就通。
无论什么,王妃都学得很快,比如这王府的中馈,王爷刚走时,她还懵懵懂懂的,到现在已经像模像样了。
蔡嬷嬷笑容温和地看着楚千尘,又禀了最近庄子送来的一些当季的蔬果山货等等后,就告退了。
楚千尘慢条斯理地缝着袖口的镶边。
她缝得很慢,针迹均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