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莹莹笑,紧接着发起愁来,“双11发货量会更大,我们承诺3-7天发货,可能得延迟了,没办法,只能多送些赠品。”
范经理直奔主题,“杜总,我们对你的糕点很感兴趣,希望能合作:我们投资你,给你建议和指导,推荐给你专业人才,提供一切能提供的帮助,你呢,有充足的资金建厂房,聘工人,提高原料质量,前进的步伐突飞猛进,用不了三年,无论线上线下,都是在行业内占据一席之地。至于之后,就要看行业和你自己的发展了。”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再强力的投资公司也不能打包票,把旗下每一间公司都推上市。事实上,投资界有“二八定律”,只有20%的项目能够成功(被并购或者IPO),或者,20%的项目得到了80%的回报。
她当然明白,“那当然是最好的,范经理,那,不知您打算怎么合作?”
范经理熟门熟路地从公文包取出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是这样的,我们是专业机构,站在我们的角度,对每家初创公司都有专业的评估。对于您的公司,我们愿意给予1250万的估值,并且,愿意以500万的资金,收购40%的股份,你感不感兴趣?”
1250万啊?
上一世,杜莹莹就职的两家食品企业,虽然没能上市,估值都远远超过这个数字了。
她委婉地说,“范总,我得说,没达到我个人的预期空间,而且,40%的话,也太高了,我不希望让出这么多的股份。”
范经理有些惊讶,亦有些不快:做为没经验、没人脉、没有上下游、没技术含量、龟缩在单一城市的初创企业,面前女子的胃口太大了些。
“食品市场的竞争非常激烈,上下游渠道是关键,我们专投快消和餐饮行业,茶、水果、鸭脖子乃至白酒,给你的帮助和提升非常之大,可以说脱胎换骨。所以,我们希望成为创始人之外的第二大股东。”
“杜总,你有没有想过,绿豆糕桂花糕龙井酥这些东西没有门槛,没有技术含量,随随便便找一间工厂都可以做,5毛钱一块。”范经理毫不客气地提醒,身体后仰,“一部电视剧而已,再红火也有过时的时候,消费者是很健忘的,到了明年,谁还记得你的斗鱼糕?”
杜莹莹非常镇定,“门槛是有的,困难也是有的,我确实需要贵公司的帮助,站在巨人的肩膀才能攀得更高嘛!但我觉得,我的公司价值不仅仅这些。”
范经理礼貌地做一个“请报价”的手势,杜莹莹想了想,给他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等一等吧,我不急:公司现金流很好,并不缺钱。”
晚上回家,她盯着股票账户,露出微笑:
个人账户,5月买入中珠控股,从当时的11元涨到现在的17元,价值355万;
公司股票账户是6月开起来的,转入账上趴着的50万备用金,也买入中珠控股,从当时的14元涨到现在的17元,挣得还不多。
慢慢来吧,她想。
十一长假到了,杜莹莹久违地略带紧张,把长及腰背的黑发烫成大波浪卷,周末下午挑出白色风衣和丝巾,拿两条连衣裙在镜子前比来比去,“穿哪个好?”
孟卓然已经看完了《鬼吹灯》,在看《盗墓手记》,很无所谓地,“随意点,又不是大事。”
她手指在一个个衣架移过,“你不是说,莎莎爸妈也去吗?”
“自己人,在家里吃个饭,那么紧张干什么?”孟卓然抬起头,随便指一件:“就那个吧。”
“那个”是粉色连衣裙,前年买的,胸前装饰着布制花朵,她今年30岁了,会不会装嫩?杜莹莹犹豫着,从衣柜摘下另一条草绿色、裙摆绣着树叶的长裙,在身上比一比:“这个怎么样?”
孟卓然扫一眼,“行,就它吧。”
敷衍!
她瞪他一眼,把绿裙子单独挂起来,去女儿的房间挑一条柠檬黄的裙子,白鞋子,这才踏实下来。
孟卓然又说,“东西我买吧,直接放我车里,你别折腾了。”
她答应了。
十一前夕,马浩宸找到她,商量过节的事。
与往年不同,马家没有举家出游的计划,马浩宸是这么解释的,“行里有点事,可能得陪个客户,我在等通知;我姐姐高中同学回国,很多年没见了,不想动地方。”
真的吗?杜莹莹抬起头,发现前夫目光下意识避开了。
“茵茵过节跟着我吧,你忙你的。”她露出一个平静的笑容,“要是爸妈想她,就送过去两天,我再接回来。”
马浩宸心里并不好受:
今年之前,他对苏慧雅的印象是刻在骨子里的柔弱、可怜和对自己的痴情,像一朵寒风中摇曳的小白菊,每次对方打来电话,叫一声“宸哥”,怜悯、歉疚和男人的保护欲就占了上风。
于是他明知对不起妻子女儿,明知对苏慧雅不公平,却忍不住张开臂膀,把后者拥在怀里。事后他很后悔,几次想分手,对方哭诉纠缠,终究狠不下心。
做梦也想不到,杜莹莹狠得下心,离开自己。
离婚之后,他觉得人生灰暗,前途无亮,自己像一团灰尘,被冰冷绝情的前妻甩了,糯米团子一样的女儿也离开身边。
苏慧雅出现了,日日夜夜陪在烂醉如泥的他身边,抚着他的脸,说,宸哥,她不要你,我要你;她不珍惜你,我珍惜你。
日升日落,潮涨潮汐,西湖湖水不知疲倦地拍打断桥桥墩。
去年年底,苏慧雅怀孕了。
他第一反应是拒绝:算了,不要了,我不会再结婚了。
苏慧雅像个孩子似的哭了:你还爱杜莹莹,是不是?你还想挽回她,是不是?你从没爱过我,是不是?这么多年,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马浩宸无言以对。
之后苏慧雅前所未有的固执,执意要把孩子生下来,像个疯子一样大喊大叫,仿佛为了证明,她和马浩宸的两年不是一场梦,她也能在马浩宸的人生留下一段痕迹。
马浩宸从没见过她这一面,呆住了。
马浩宸姐姐上门劝说,“你们都有孩子,别再生了,老人年纪大了,帮不了你们”被苏慧雅拒绝了。后者随即带着母亲、第一段婚姻的儿子去马家拜访,马浩宸父母避出去,不肯见。
今年四月,一个男孩子呱呱落地,马浩宸没有了初为人父的兴奋与喜悦,反而内心惶惶,潜意识明白,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到那个欢快纯真,令他心满意足的家了。
此时此刻,马浩宸张开嘴巴,语无伦次地解释:“莹莹,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我想和你复婚,真的,我不敢打扰你,可我一直站在你身后,只要你一回头,就可以看见我。我不想要那个孩子,真的,我没娶她,我没和她领证,我不会娶她的,我心里只有你,我对茵茵说了,我道歉了,我是她爸爸。”
杜莹莹心平气和地说,“马浩宸,我们已经离婚了。”
当晚她问茵茵,“爸爸给你打电话了吗?”
茵茵闷闷不乐,“爸爸说,单位有事;他还说,春节带我去三亚玩。”
她摸摸女儿的头,“妈妈带你去游乐园,还去看电影,好不好?”
茵茵答应了。
十月一日,她带着女儿,带着事先准备的燕窝西洋参和红酒,加上孟卓然的礼物,去孟家拜访。
孟林瑀在市财务局任工会主席,还不到六十岁,头发乌黑,满面红光,比实际年龄年轻得多;苏秋雨是市税务局小领导,黑发挽个发髻,宝蓝裙子,化着淡妆,很有气质,名字像言情小说的女主角。
总体来说,杜莹莹对孟卓然父母印象很不错。
对方也非常热情,上来就夸茵茵“长得可真好看”,塞去一个大红包。茵茵不敢接,眼巴巴看着妈妈,苏秋雨被逗笑了,“进门就是一家人,这是见面礼,就像过年一样,来,你妈妈也有。”
果然,她自己也收到一个红包,捏着沉甸甸,孟卓然接过来,塞进她包里,“坐坐,来来,我来介绍。”
孟卓莎一家三口也在,父亲和孟林瑀长得很像,母亲笑呵呵的,一看脾气就不错。
杜莹莹很久没这么拘束了,先从家里讲起,聊起上学的事,杂志社的工作,随后是自己的店。
提起糕点,苏秋雨想起来了,从茶几两盒糕点,“电视剧里那个!你说,小杜真有想法,还能给做起来,”
她赶紧说,“莎莎牵的线,莎莎朋友帮的忙,我就是运气好,赶上了。”
孟卓莎立刻指着孟卓然,绘声绘色的,“你们不知道,莹莹给我打完电话,我哥立刻打过来,跟我非常严肃地说,能托人就托人,要送卡送礼还是送包,直接给他说,他给报销。你们看看,看看,我哥对我都没这么好过。”
一大家人都笑了。
孟林瑀问起她父亲的病,杜莹莹说了,孟卓莎妈妈表哥也有肝硬化的病,已经是晚期了,提起来就愁云满面。
向所有到陌生地方做客的小姑娘一样,茵茵有点拘束,坐在她身边小口小口吃糖和草莓。孟云峰人一多就兴奋,窜到一个房间门口使劲招手,“我有好东西。”
孟卓然咳一声,给儿子一个警告的眼色,才和颜悦色地说,“去吧,跟孟哥哥玩去吧!”
孟哥哥。茵茵不太习惯这个称呼,不过她在大人中间有点闷,看看妈妈,还是去了。
不一会,变形金刚的声音就从里面传出来,两个孩子咯咯地笑。
午餐非常丰盛,涮羊肉。
厨房叮叮当当的,杜莹莹帮忙洗菜切菜,和苏秋雨、孟卓莎妈妈聊着菜谱和孩子的功课:“二年级了,数学还好,就怕她语文不好。”
苏秋雨诧异,“怎么会?你个浙大中文系,近水楼台先得月,还怕教不好姑娘?”
上一世,女儿的作文差劲极了。杜莹莹回到这个时代,心里还在惦记,2020年的女儿学习好不好?
“现在我给她读安徒生和格林童话,培养阅读兴趣。”杜莹莹没什么信心,“有时候在店里,我也告诉她,这个人穿什么衣服,一看就去上班,那个人拿着笔和书,一看就是学生,她就都懂了。”
苏秋雨听进去了,挺严肃的,“我们云峰正好反过来,小嘴叭叭的,背书背的快着呢,语文老师特别喜欢他,让他当课代表。数学就不行,在家明白着呢,到了学校,老师一提问,就分不清加减乘除了。”
她忍着笑,孟卓然确实吐槽过,儿子脑瓜好使,就是一天到晚不用功,期末考试得用零花钱吊着,才肯认真对待。
孟卓莎妈妈直笑,“瞧瞧你们,一个一年级一个二年级,就跟明天就高考似的。”
话说到这,她悻悻地择菜,不说话了:孟卓莎和杜莹莹同岁,男朋友都没有呢。
回到客厅,圆桌支了起来,一个比两个下水井盖子还大的电磁锅架在中间,旁边摆着羊肉片、肥牛、鲜虾、毛肚、鱼丸和各种各样的青菜。
孟卓然坐在茶几面前,用一堆五颜六色的调味酱料调出一大盆,表情比大厨还认真,让孟卓莎“尝尝。”
孟卓莎舀到碗里一小勺,用筷子蘸蘸,“一点味也没有,你别那么小气,放点盐行不行?”
孟卓然二话不说,拿起酱豆腐往盆里倒。
那晚杜莹莹喝了点酒,吃得很饱,茵茵也挺着小肚子,孟云峰一个人吃了大人的分量。临走的时候,四个老人送到门口,“常来~”
看得出,是真心话。
杜莹莹放下心中一块大石,简直比与投资公司谈判还放松。
“什么时候去你家?”孟卓然站在楼门口,衣服带着火锅的味道,“也该让我露个面了。”
她说,“我把你上次拿来的药送过去了。”
孟卓然并不满足,“再让我表现表现?”
她只好说,“我商量商量,定下来就告诉你。”
夜深人静,杜莹莹打开红包,发现是一个刻着牡丹花的金手镯,女儿的是一个同样花式的小手镯,算是重礼了。
想不到,孟妈妈那么有气质,和儿子一样喜欢黄金。
第69章
“100支白玫瑰,20支白菊花,再来两只白百合,要开得好点的,包成一大束。”杜莹莹对花店老板说,指着一种浅绿色的包装纸,“用那种吧,扎得结实一点,我得放在车里;再来一束一模一样的。”
清早就做成一大笔生意,老板笑呵呵的,收完钱,从一只大红桶拎出两只新开的粉桔梗,用丝带一系,递给茵茵,“下次再来啊。”
茵茵嗅一嗅,“谢谢”
大伯周年祭到了,正好赶上周末,杜国志和家里商量,全家赶去昌化,老两口住几天,陪一陪伯母、堂哥堂嫂,三个子女都上班,周末去坟上拜一拜,心意到了就好。
前几天,杜姗姗打来电话,纸钱祭品由她包了,让杜莹莹人去就行。杜莹莹总不能空着手,就买些鲜花,再拎四盒自己公司的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