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想了想道:“我阿娘同阿爹从前也这样过。我看我家隔壁的吴叔吴婶也是这样,经常为些鸡毛蒜皮不值当的小事吵得不可开交。我小时候还问过吴婶为何,吴婶说不为何,说想吵便吵了。女人要吵架男人就得受着听着,要是能不回嘴不动手,那便是个好男人。”
白苏家里从未有过这种情况,听了大惊失色:“所以成婚后非得这么闹腾吗?”
“倒也不是闹腾,只是有些不痛快的事情大概不能同外人道,所以只能关起门来跟自己的夫君闹了。姑娘你若是要闹的话悠着点儿,别吵得太上火以免伤身子。一会儿你就说王爷没好好陪您吃饭,随便数落他两句便得了。”
阮筝听她说得有理,默默地点了点头。
另一边外院里封瀛忙了大半个时辰总算忙完了手头的事儿,待把来人打发后正准备回后院,突然想起阮筝今日不痛快的事儿,于是叫住了韩逸道:“你可还记得你儿时父母吵架时的情景?”
韩逸少小进宫侍候封瀛,说起来在父母身边待的日子不算多。不过自打跟着王爷出府后他时不时也能回家一趟看望爹娘,倒是也与他们多了一些相处。
比起封瀛来他自然在这方面经验更多一些。
听到这话韩逸立马回过神来,问道:“王爷,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儿没做对惹王妃不高兴了?”
“她确实有些不悦,但我却不知该如何哄她,你倒说说看你父亲在家中是如何哄你母亲的?”
韩逸还真仔细想了想,然后才道:“大约就是买点吃食吧。我娘爱吃蜜饯,每每不痛快了我爹便上街买蜜饯去,回家便把我娘拉进屋子哄她高兴。那些东西我爹说了是只给娘一个的,连弟弟妹妹也不许偷吃。”
封瀛听了一愣,问道:“如此便可?”
“大约是吧,王爷要不试试?只是这会儿街上蜜饯铺子都关了,府里厨子现做也来不及……”
封瀛打断他的话头:“王妃不爱吃蜜饯,叫人开库房门。”
“王爷您这是要……”
“王妃爱珠玉,你陪我去挑一匣子好东西。”
封瀛在库房里忙活了许久,总算挑了一匣子品相极佳的翡翠珠子与珍珠玛瑙,颗颗皆是极品。
韩逸全程陪同,看得眼睛都直了。他还从来没见过自家王爷心情这般愉悦过。
这里面的东西从前王爷都没打正眼瞧过,不管是宫里赏赐下来的,还是哪边进献上来的,抑或是陆小将军哪里寻来的宝物巴巴地送过来,王爷多半也只会说他一句:“无事寻这些东西做什么。”
每当这个时候陆小将军便会笑着道:“自然是让你留着日后娶媳妇用啊。”
王爷则总是一脸不屑谈论这个话题,叫人总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跌进女人的温柔乡里。谁能想到王爷一旦娶妻后竟是这么个宠妻的人,连给夫人挑宝石都能高兴成这样。
韩逸大开眼界,只觉得今天挨了一句训都是值了。
挑完宝石后两人便分道扬镳,封瀛抱着匣子回后院去找阮筝,韩逸则回自己院子和孟朗说起了这事儿。
“你是没瞧见王爷那样儿,我甚少见王爷笑得这般欣喜过。要说有也就成婚那日吧。想不到王妃这般有本事,能把王爷哄得如此高兴。”
孟朗听说他陪王爷去库房挑了一匣子宝石,有些不解:“为何在挑东西?”
“听王爷的意思似乎是跟王妃吵架了?”
“所以吵架了就要送宝石,就不能送点别的?”
“投其所好嘛,但凡女子哪有不爱珠玉的,王爷只消把那匣子呈上,王妃必定就雨过天晴。”
“那若不是女子呢?”
“不是女子便要想别的法子了,若是小孩子那自然是糖果点心最好,男子嘛读书人送诗画,习武之人就送兵器。怎么,你是得罪了谁,要向人赔罪吗?”
孟朗听了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就随口一问。”
韩逸懒得理他,自顾自幻想王爷回屋后向媳妇赔罪的光景去了。
在他看来王爷长得这般英武,又主动放低身段讨好王妃,这和好不过就是几句话的事儿。
封瀛进屋前也觉得此事不难,虽说不知阮筝为何不痛快,但这么多好东西摆到她面前,多少能换回个笑容来。
没成想他一进屋便没见着人,堂屋里不在卧室里也没有,次间梢间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在暖阁里才找到了阮筝。
当时她手中拿了本账本蹙眉倚在罗汉床上,见他进来不过微微挑眉,眼神比起他离开时更显不悦。
封瀛的心立时咯噔一下,只觉得手中的匣子也成了无用的东西。
思来想去他也摸不透阮筝气恼的点,最终还是决定问个清楚。
倒是阮筝见他进来后将手中的账本一合,一副不愿与他多说什么样子,下床趿了鞋便要走。
封瀛哪里肯放她走,二话不说伸出手揽住她的腰,轻轻松松就把她整个人搂了回来。
待紧紧搂在了怀里,这才沉声道:“怎么了,到底谁惹你不悦了?说出来我替你做主。”
阮筝白他一眼,虽说有些紧张却还是硬着头皮道:“除了你还能有谁。这府里其他人都好得很,你也别想找旁人的麻烦,这事儿就是你的不是。”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请夫人明示?”
“你方才去了哪里,饭都没吃完说走便走,一走还这么久。你若不想回来索性歇在前院得了。反正你在那儿也有间屋子,离了我还能叫几个小丫鬟过去侍候,泡壶清茶赏赏月色,说点体己话也是美事一桩。”
封瀛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你这是听了什么闲话,才这般胡思乱想?”
阮筝心想压根儿也没听什么闲话,她就是想使点小性子让封瀛今晚别再缠着自己不放罢了。一想到她那酸疼的小腰抽筋的小腿肚她就心肝直颤。
可没想到越说话越多,后面那些东西都是她随口胡诌的。
没成想封瀛却当了真,当即脸色一沉:“看来定是有人在你面前胡说八道,那人是谁将他找来,我与他当面对质。若是府里的人也得对质一二,待把事情说清再做处置。”
阮筝一听他说“处置”二字身子不由一颤,赶紧解释道:“没人跟我说什么,是我自己气不过。谁叫你一走就这么久,等得饭菜都凉了。”
“当真没人对你说什么?”
“没有。怎么,难不成你前院当真藏了什么人,怕被人发现?”
阮筝一听也急了,转过身去看她,目光里透着怒意。封瀛立马缓和了语气哄她道:“哪里会藏什么人,前院连个丫鬟都没有,皆是男子。夫人若是不信现在就随我一同去,若是寻出个雌物来,但凭夫人处置。”
一听这话阮筝就明白了,前院别说女人,就是母猫都没有一只。
“好了好了,这么晚折腾什么,我信你便是了。”
封瀛这才面色一松,笑道:“夫人说得是,如今夜色已深,不如早些歇息为好。为夫方才走得太急冷落了夫人,如今便罚我替夫人沐浴以示赔罪吧。”
说完他便要起身将阮筝抱起,吓得后者赶紧叫道:“你先别急,我还未说完。”
什么惩罚,那明明就是对他的褒奖。再说他哪一日不替她沐浴来着,不是办事儿前也是办事儿后。且多是事成之后居多,那个时候通常阮筝已是累得只剩一口气,哪里还有反抗的余地,皆是由着他为所欲为罢了。
她抬手轻轻掐了对方一把,命令道:“你先给我坐下,我这事儿的事还未了,暂时还不想歇息。你要真困了便自己先去睡吧。”
“夫人不睡我自然也不睡,我陪着你。”
“陪着也无用,我这事儿你也不懂,别说你不懂我也不太懂,要不你陪着研究一番?”
封瀛拿起她手中的账本看了看,皆是府中各种吃用开消的记录,密密麻麻写了一本子。不光这一本,阮筝身边还有一撂这样的册子,记录里府里大大小小各种事情。
“你这王府事情怎么这么多,偏偏你又把从前管事的几个丫头都送出了府。如今倒好苦差事全落我头上,你说我一个人如何忙得过来。”
“你那儿不是还有两个丫鬟,叫她们一道帮你。”
“她们也忙不过来。说到底她们从前也只侍候我一人,这么大个家哪里管得过来,不比你从前府里的姑姑们,那都是宫里调教出来的,本事自然不一般,哪里是我家的丫头都比的。你干嘛非把人都赶走。”
封瀛看着阮筝愁眉苦脸的样子一时也有些心疼,只是赶走那些丫鬟的缘由却也不必细说。
原先他念着她们是母后所赐多有厚待,虽说为奴为婢却也是锦衣玉食。可她们有了不该有的念想,他便不能再容忍下去。
若他一辈子不成婚,她们留在府中做个管事的也无妨。可他既遇到了阮筝,便由不得别的女子再在府上横行。若是让她们生出些坏心思针对阮筝,他如何放心得下。
还是都赶出去一百了为好。
只是这样一来,管家之事陡然全落在阮筝身上,确实有些犯难。
“府里从前还有些婆子也管着一些事情,我把她们叫过来给你当帮手,先替你把账目理清再说。”
“理清账目后呢,我若没个左膀右臂的终究也不成事儿。”
“那你说这事儿该如何办才好?”
将那几个丫头再请回来自是不能,她们早已被送得远远的,且没他的命令这辈子都不许再踏足京城一步。
“要不然再去宫里给你要几个能干的过来?”
阮筝原本也不过是寻个借口拖延时间罢了,这会儿听他提起倒是灵光一现,脑海中立马闪过一个人的人影。
“那倒是好,我既有现成的人选,就麻烦王爷进宫一趟同太后说说,让她早些放宝蝉姐姐出宫成亲。待她成完亲后便进到府中来帮我的忙,这样岂非美哉?”
宝蝉在她成婚第二日便又回了宫,临行前也曾说过,再过月余她便要出宫,到时候再到府上来给她请安。如今若是叫封瀛开口去要人,只怕明日就能放她出宫归家。
“宝蝉姐姐与她表兄定了亲,他们都是京城人士,到时候替他们在这附近置办一处宅子,叫她每日来府中帮我的忙,待晚间再放她归家王爷你说如何?”
封瀛皱眉沉思片刻的后道:“若当真要管府中之事,倒不如叫他夫妻二人皆住到府中来。一来这附近也没有适合他们的宅子能置办,二来也省得每日奔波。这前院后院空着的院落颇多,你做主拨一套给他们便是了。”
阮筝一想此话有理,这里可是御街,整条街两旁的人家皆是皇亲国戚非富即贵,即便是旁边几条街那住的也都是达官显贵,哪有给普通百姓住的屋子可买可赁。
还是住在府中更便宜些。
“那好,王爷你明日便去向太后要人,待宝蝉姐姐出宫后我再问问她的意思。若是愿意便叫他们都进府来,若是不愿也无妨,咱们再做打算。”
封瀛自然什么都听她的,满口应下后又俯下身去想要抱起她:“夫人说的事宜为夫都答应了,这下夫人可以放心,且先将账本搁在一边,陪为夫回房歇息可好?”
阮筝听着他那颇具磁性的声音,只觉得全身的毛孔都张了开来,骨头也是酥软得厉害,竟是全身像被抽去了力气,站不起身抬不起手,连话都来不及说出一句,人便已被人轻飘飘地抱起。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再熟悉不过,每夜皆是如此,从未有过停歇。
对于同房她也不是不喜欢,相反许多时刻她也沉醉其中。只是封瀛要得太狠了些,她这小身板实在承受不住,再这么下去没等生个一儿半女,她便要香消玉殒了。
若非从前就与他相识知道他是怎样的人品,就凭这盲婚哑嫁进了王府,阮筝真要怀疑上一世那两位王妃不是叫他克死,也不是被人毒害至死,分明就该是被活活累死的。
他难道不知道女儿家身子娇贵,受不得这样的摧残吗?
想到这里阮筝紧张地攥紧对方的衣襟,哀求道:“今日能不能少一些?”
封瀛不解:“夫人说什么少一些?”
这人故意的吧,明知她说的什么,偏还有这一问。
阮筝都不想理他,可又不得不说清楚,于是只能强压下羞涩附到他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
说完还轻轻捶他一下:“我身子不比你,经不起折腾,你再这般下去我明日当真起不了床了。”
“那便不要起了,在床上睡一日等我归家再睡岂不更好。”
一番话气得阮筝脸红脖子粗,照着他的胸口就是一顿乱捶。
大约是被阮筝抱怨了一通的缘故,那一晚封瀛确实下手轻了些,时间也略短了些。只是到最后阮筝依旧累得不行,苦哈哈地趴在枕头上小声嘀咕:“还是快些怀孕得好,早些怀上了才能有几日安生日子过。”
她当时只顾这么一说,绝想不到往后有了孩子害起喜来,那才真叫生不如死。
因阮筝想要宝蝉进府帮她,封瀛第二日就去宫里找郑太后要了人。郑太后如今想通了之后再见封瀛态度也变了一些,不再像从前那样臆想连篇。且她安在王府内的钉子已被拔除,如今再也奈何不了封瀛的妻室,再怎么着急上火也是无用。
只是听他来要宝蝉郑太后不免又要多想,想着阮筝入府还不到一月,封瀛竟已急不可耐想要迎别的女子入宫?又思量着宝蝉这丫头是什么时候与封瀛勾搭上的,竟这般大的面子令他亲自来要人?
郑太后心里存也这点心思,那日晚间皇帝来请安的时候便忍不住提了一嘴儿,倒是封汲对他哥了解更多,听了太后的想法后连连摇头:“事情必不是母后想的那样。六哥对和静县主乃是真心,怎会舍得伤她的心。六哥将宝蝉要去必有别的用意,说不定就是县主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