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和陆知序告白。
晏行川想,即使陆知序不接受他,但这样声势浩大的告白,也一定能压梁盛那畏首畏尾的小子一头。
就算梁盛未来真和陆知序在一起了,这货的告白仪式也一定不如他的。
晏行川怀着这种隐秘而又含酸拈醋的心态,准备了整整一个半月的告白仪式——
然后二模成绩先下来了。
陆知序调整好过心态,重新考得了年级第一的好名次。
而晏行川由于沉迷早恋,用尽全力,只考了个年级第三。
成绩下来那天,梁盛拿着一本他们班主任特意给他找来的习题册来找陆知序,问她要不要跟他一起学习。
陆知序十分不解看了梁盛一眼,终于没忍住问:“梁同学,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自己没有作业写呢?”
陆知序眼里的疑惑太过诚恳,梁盛硬生生被她问得哽了一下。
他自认自己已经暗示得足够明显,却不料陆知序这么迟钝木讷,于是他捏着手里的那本练习册沉默了好几个来回,才小声说:“我没有。”
陆知序慢慢叹了口气,用一种不怎么相信的敷衍口吻道:“梁同学,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马上就高考了,我觉得还是自己一个人学习的效率比较高。”
陆知序说这番话的口吻十分平淡,但听起来却格外无情。
晏行川亲眼瞧见梁盛的脸微微白了一下,他的目光很快低了下去,然后很轻地“嗯”了一声。
那一瞬间,晏行川觉得,被陆知序变相拒绝的那个人,不只是梁盛,也是他自己。
其实他和梁盛又有什么区别呢?
在陆知序眼里,他们俩身上被贴的标签应该都是一样的。
一律叫做“不熟”。
那天之后,晏行川就把自己准备的所有告白用品都收进了晏宅的地下室,决定再等一等。
他要等高考结束,等陆知序记得他的名字和脸。
等陆知序心里有他。
然后再告白。
陆知序在八音盒展柜柜台边静静站着,目光在晏行川的言语中轻轻颤了一下。
晏行川握住她的手,又拧动了一下那个八音盒的发条。
轻柔的音乐声响起来。
他说:“其实什么时候喜欢你都不要紧,要紧的是,知知,我的喜欢是不会随着时间而被冲淡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梁盛第一次准备跟陆知序告白:陆知序同学,我其实……
陆知序:……你是?
梁盛第二次准备和陆知序告白:陆同学你好,我是十九班的梁盛,我其实……
陆知序:来问错题是吧——喏,这是我的错题本。
梁盛第三次准备和陆知序告白:我……
陆知序:梁同学,要高考了,以后不要来打扰我学习了好吗?
梁盛:……
注①:出自简·奥斯汀《傲慢与偏见》
第69章
舒缓的《天空之城》背景乐十分清浅地响在耳边。
晏行川温暖的掌心正停在陆知序手背上。
陆知序指尖微微蜷曲了一下。
几秒后,她深吸一口气,将手上的那个橘子状的八音盒塞进晏行川手里,然后踮脚,在他耳边慢慢道:“我爱你。”
晏行川:“!”
寒冷的气流从窗子外面刮过。
陆知序浅浅的呼吸就落在耳边。
晏行川停在陆知序手背上的手下意识紧抓了一下。
他呼吸重重一顿,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陷进了一个不知名的美梦里。
作为一个限定名词,“爱”这个词的解释实在太过沉重了。
它不仅是一种情感,更是一种独一无二的承诺。
是某一个瞬间,人类所能拥有的,最强烈的渴望。
陆知序的父母或许曾经相爱过,但他们后来分开了。
和陆知序一起长大的杜薇薇或许也曾得到过陆知序出自真心的友爱,可她和陆知序渐渐走上了陌路。
对陆知序来说,“喜欢”已经是她所能承受的、最沉重的情感了——
若是这种情感再重上一毫,她都会下意识觉得惶恐。
毕竟在她看来,对一个人过分的爱和期待,永远都是失望的开始。
她不敢抱有这种期待。
更害怕做出承诺。
为了不吓跑这样的陆知序,晏行川一直将他和陆知序相处时的那个度把握得很好。
他告白时只和陆知序说“我喜欢你”,送礼物时常常半开玩笑半带真心,随时随地都要肆意表达自己的不满,还恨不能每天都惹一惹陆知序,非要看她跳脚生气才好。
他一直都在用最适合陆知序的方法,温水煮青蛙地告诉那个他喜欢了将近十年的人——
不管你是什么样的,都可以在我面前做你自己。
我心里装着的是全部的你。
是不用掩饰,不加伪装的你。
他想,等有一天,陆知序能直面他心里的那句“我爱你”时,他就能毫无挂碍地把她娶回家了。
晏行川一直在等。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只被温水慢煮的青蛙会自己从水里跳出来,对煮她的人说“我爱你”。
不像童话故事。
像恐怖片。
却比晏行川年少时所能幻想出的任何一个梦境都要显得动人。
陆知序的声音很轻,落在人耳边却格外清晰。
晏行川的眉骨慢慢抬了一下,隔了一会儿,他听见陆知序说:“2021年11月17日下午,陆知序女士在北欧老街的木工店里送了晏行川一只八音盒,还和晏行川说了一句‘我爱你’。”
“晏行川先生——”
陆知序的语调很平淡,却又好像带着很多的纵容和一点点的狡黠,让晏行川从和她在一起后就一直都不怎么齐的心率再次胡乱鼓动了起来。
她说:“这回不可以忘记时间和地点了——下一个十年我要考你的。”
“我……”
晏行川的喉咙微微堵了一下,好半天,他才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面前的陆知序微微含笑,神色温和。
晏行川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腕表,很久,才跟得了语言障碍症一样,十分艰涩地说:“……现在是下午两点四十三分十七秒,我记住了。”
那个橘子状的八音盒虽然用料一般,但做工精细,又是老工匠纯手工制作,所以售价也十分漂亮——
刚好三百六十八欧元整。
陆知序的眉毛在知道这个八音盒价格的瞬间动了一下。
好半天,她才忍下肉痛,抬手刷卡,买了这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小小的八音盒拢共只有成年人一掌宽,付完钱,这个盒子就被晏行川囫囵个儿塞进了手提袋里。
晏行川一手提着手提袋,一手牵着陆知序,同她一起出了店门。
屋外的寒风裹着积雪,迎面朝他们扑来。
陆知序被这样的冷空气扑了个满怀,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连带着她被晏行川握在手里的手也抖了一下。
晏行川的指尖在察觉到陆知序的寒冷后缓缓动了一下。
他稍停片刻,忽然撒手,松开了陆知序的手。
陆知序微微一愣,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晏行川就忽然拿过她的手包,解开了他自己的大衣扣子。
他上前两步,展臂将陆知序连人带东西都裹进了他的大衣里。
晏行川大衣里穿了一件质地良好的高领毛衣,陆知序将半张脸都埋在他身前时,那件毛衣上细小的绒毛便轻飘飘地拂过了她的脸颊。
隔着一股很淡的薰衣草洗衣液的味道,那件毛衣上传来晏行川温暖的体温。
绕着浅浅的木香。
和陆知序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像是一个家该有的味道。
*
陆知序和晏行川抵达酒店时已经将近黄昏了。
北欧纬度高,冬天来得早,白昼时间也一向比国内短,他们抵达酒店时还不到下午五点,酒店外的天色却已经隐隐发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