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汗!不,不好了。戈顿将军没到青山口就被晏军发现,被赵胤从中路截杀,戈顿将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原路溃逃,而赵胤带人趁势突围,往我后方军械库而去……”
巴图脑子嗡了下,很快镇静下来。
青山口的晏军人数不多,即使赵胤带了一小股人马前去突袭军械库和粮草库也无妨。
来桑数万人马驻扎在白台子,还能让赵胤翻了天不成?去了也好,各个击破,叫他有来无回。
“来人!”
巴图厉喝,声音宏亮威严。
“向晏军喊话,就说赵胤已惨死白台子,让魏骁龙速速缴械投降,孤念他是个英雄好汉,饶他一命。”
这种喊话一般是为攻心,真真假假不重要,能击垮敌方的心里防线最为重要。
传令兵得令,飞快地下去传话。
此时的魏骁龙,属实面临着巨大的压力。
巴图本就擅长突击作战,如今率大军压境,攻击频繁,兀良兵骑兵密密麻麻,遮天蔽日地朝他推过来,整个青山口已然在兀良汗的掌控之中,晏军即使拼死抵抗,也并非攻不破的铁板一块。
“娘的。老子又要吃败战了。”
魏骁龙有点气。
明明他打得很好,
可自从开战以来,就是一场不胜。
这一次,他领的又是“败退任务”,脸上挂不住,又不能不顾将士们的性命,跑到巴图跟前去逞强,耀武扬威找死。
兀良汗喊话用大晏话,魏骁龙专门找来一个通兀良汗话的通译,黑着脸道:
“告诉巴图,老子在卢龙塞等他。”
“还有,让他赶紧回去给他儿子收尸!”
说罢,他调转马头大喊:“兄弟们,分散撤离。不以逃跑为耻,要以活着为荣。”
不以逃跑为耻,要以活着为荣,这话是赵胤临走前交代的,是为了保全他一战不胜的颜面,可此时,再没有比这句更激励人心的话了。
魏骁龙败退时只有一个想法:大都督,何时给安排一个胜局啊?再这么演下去,他可能要青史留骂名了,一战不胜大将军魏骁龙是也。
“驾——”
巴图准备了这么久,自然不会让魏骁龙轻易逃脱,得闻戈顿的伏兵被赵胤打散,他已是恼恨之极,誓要剥了魏骁龙的披,当即挥鞭策马往前追去。
不料,大晏军的喊话还没有落下,后方就有快马来报。
“大汗,二殿下领兵来汇合了!”
领兵汇合?巴图好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好好的军械库和粮草库不守,他领什么兵,汇什么合?
巴图停下马步,令副将领兵去追,自己撤下来迎上来桑。
“父汗!”
来桑策马走在前面,后面是浩浩荡荡的数万大军,巴图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听完来桑的禀报后,他更不敢相信的是自己的耳朵了。
“你说什么?”
巴图咬牙切齿地看着来桑:
“军械库、粮草库被烧?赵胤夜袭大营?而你,领着数万人……撤离了?”
第200章 责罚,怀疑,搜索
来桑心知犯下大错,不敢抬头看巴图的脸。
“父汗,赵胤老贼老奸巨猾,策反了霍西顿,里应外合打了儿子一个措手不及……”
“蠢货!”
一个巴图重重抽在来桑脸上,巴图又气又恨,斥骂道:
“赵胤何来大军夜袭?军械和粮草何等重要,你不知道吗?”
来桑捂着迅速肿起来的半边脸,耳窝里嗡嗡作响,下意识闭了闭眼,身子感觉到一阵冰冷,却不敢争辩,爬起来跪直了身体。
“儿子一时失误,因小失大,请父汗责罚……”
“责罚?”巴图抖了抖马鞭,狠狠砸在来桑身上,恶狠狠道:“你这条狗命都不够恕罪的。孤今日就要了你的狗命!”
啪!
一鞭下去,来桑纹丝不动。
巴图握紧马鞭,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
“脱甲!”
来桑不可置信地仰头看着巴图,
“父汗,你是想打死我?”
巴图冷飕飕地道:“你无才无德,监守不利,贻误战机,陷兀良汗几十万大军于水火,打死你又何妨?”
来桑心里一沉,突然咬牙发狠,赌气似的站起来,飞快脱下盔甲,于冷风中穿着中衣,笔直地跪在地上。
“那你打死我好了!”
现场死一般的寂静。
不管巴图真的气恼到要鞭杀来桑,还是为了平息众怒,来桑这一顿鞭子都免不了。
兀良汗大营被焚的损失,远远大于夜袭晏军这场胜仗带来的痛快。更为可怕的是,兀良汗自漠北草原而来,长途行军,粮草补给本就是最为薄弱的一环,接下去要是战事不顺,他们靠什么打仗?
恐惧如同瘟疫,处置不当,必会引来军心动荡。
巴图发了狠一般,狠狠地抽。
一鞭,
又一鞭,
再一鞭,
鞭鞭入肉!
马鞭击破空气传来的噼啪声,极是刺耳。
每打一下,来桑身子都抖一下,却不吭声。
无数双眼睛望着抽打来桑的巴图,表情各有不同。在众人的围观下,巴图下得狠心,打一下,骂一句,怒瞪的双眼里,不知是愤怒,还是悲壮。
几十鞭下去,来桑身上已伤痕累累,中衣早已破损,露出一条条纵横交错的鞭痕,鲜血淋漓,染湿了衣襟……
来桑长得高大壮实,像极了他那个做兀良汗大妃的娘,可是现年也只得十七岁,巴图纵是恼他无脑,气他无用,也不能真就把他打死。
不仅因为巴图只有乌日苏和来桑两个儿子,还因为来桑背后有大妃在草原上的势力,关系错综复杂。
伤疤男子见状,知道差不多了。
他必须给巴图一个台阶,此刻的巴图,也需要一个台阶。
“大汗!臣有话讲。”
他重重跪在地上,挡在来桑面前,生生受了巴图一鞭,刚好打在他受了刀伤的胳膊上,痛得脸都白了,可他还是仰起脸来,一脸正色地对巴图道:
“此事不怪二殿下,都怪臣误判敌情,误导了二殿下。”
来桑浑身浴血,还讲义气。
“不关你的事!”
他说罢,怨恨地看了巴图一眼,“你只是错估了我在父汗心里的地位,你以为我的性命对父汗来说,比军械,比粮草更紧要……你错了,我更是大错特错,我就该死在赵胤手底下,我死了,父汗就满意了!”
巴图被他气得脸都绿了。
又狠狠抽一鞭子。
“不争气的东西!”
这下正中来桑后背,他咬牙切齿,还想争辩,伤疤男子偷偷拉一下他的衣袖,来桑眼看巴图又扬起鞭子,头一歪,倒了下去。
“二殿下晕过去了。”
四周众人惊叫起来。
巴图就势收了手,“抬下去!”
众人手足无措地过来抬人,叫医士给二殿下治伤。
伤疤男子跪地原地没动,巴图挽起马鞭,突然冷冷看他一眼。
“你跟我来。”
巴图不是有勇无谋的蛮横之人,相反,他头脑十分清明睿智,在他鞭打来桑的时候,整件事情已经在他脑子里迅速地梳理了一遍。
从头到尾,事情并没有脱离他的掌控。原本赵胤会突围而去,甚至会潜入兀良汗后方,他也不是没有预计过可能,毕竟赵胤不是平庸鼠辈,岂会轻易入他的套。
整件事,最大的变数就是被人莫名其妙火烧了军械和粮草。
若非如此,即使赵胤去偷袭大营,哪怕来桑没有对敌的经验,但营中有几员老将,以数万之众,还会对付不了赵胤区区几千人?
可这件事情,偏偏在众目睽睽下发生了。
一个人潜入大营,大摇大摆地炸了他的军械库,烧了粮草,还全身而退,不知去向。
如果没有叛徒与他配合,一个人的能力绝对做不到。
巴图不信有人真敢这么干。
但是,巴图同样不相信霍西顿是叛徒。
霍西顿是他亲点的军械库守备,土生土长的兀良汗勇士,一家老小都还在漠北草原,从来没有去过南晏,和晏人更是没有什么来往,他为何会甘愿冒着全家老小被杀头的风险,背叛兀良汗,帮助晏军火烧大晏?
巴图深知,叛徒另有其人。
玩鹰的被鹰啄了,巴图恼羞成怒,但他在打来桑的时候,火气已经泄了,此刻很是冷静,冷静地把伤疤男子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又把事情分析了一遍,方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