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的!
时雍紧紧闭眼,不敢再看外面,只觉得耳边的风声吹得她耳膜都鼓噪起来,身子一颠一颤,每每弹起又落回赵胤的怀里,除了将他抱得更紧,又做不了别的。
生命不由自己掌控的感觉真不好。
时雍心脏怦怦乱跳,“我要下来。”
赵胤稳稳钩住了她的腰,一声不吭。
好一会儿,在她屏气屏得心窝都抽紧了,方才听到头顶传来那人冷漠的声音,“摔不死你。”
时雍听得有点气,“敢情你想摔死我?”
赵胤蹙眉。
这分明就是胡搅蛮缠,不讲道理。
“哼!”
低低的冷哼声,随山风拂入耳朵,时雍听出了男人的不满。
她不再动,也不再吭声,双眼垂下,死死盯着从眼前晃过的树影。
不知过了多久,这一条狭窄的山涧小路终于走完,前面宽敞了许多。从这一段悬崖峭壁上通行,怀里还抱了个女子,赵胤并不轻松,后背上早已汗湿,直到乌骓跃入平坦树林那一刻,他才彻底松懈下来,连带圈住时雍那只胳膊也松开些许。
“好了。”
怀里的女子没有动静。
赵胤低下头,脑仁隐隐疼痛。
时雍紧紧抿着嘴,看上去有几分可怜。
赵胤道:“怎么了?”
时雍飞他一眼:“我要方便。”
赵胤:……
这是山坳里的一处密林,背风,隐隐可以听到山间的鸟鸣和涧下的流水。
天已亮开,可是队伍通行时声音很小,马蹄包了棉布,五千人的队伍,竟然听不出什么动静。
“稍等。”
赵胤将时雍放下马,叫来谢放,安排全军休整。
再回来,见时雍在她的马儿上翻找,他原地站定。
“你带了吗?”
时雍手僵硬,古怪地回头瞅他。
赵胤的脸部有一闪而过的不自在,接下去又是冷漠的训斥。
“不听话,活该受罪。”
时雍嘴皮动了动,懒得跟他争论。
一个夜晚的奔波和厮杀,她淋了雨,身子一会冷,一会热,衣服润润地贴在身上,十分难受,这会儿她没有精神头,肚子里更是翻江倒海地疼痛。
时雍其实不是个娇弱的人,一般情况下的娇弱都是装的,可唯有来事的时候,是真娇弱,还会有莫名的情绪,想着想着就悲中从来,然后想打人。
她忍着,不理他。
赵胤也不说话,跟在她的后面,寂静无声。
时雍在找地方处理生理问题,回头见他一直跟着自己,不由瞪起眼睛。
“你跟着我干什么?”
赵胤看她一眼。
“将士们原地休整,说不定就会闯过来。”
这是说他要帮她望风的意思?
时雍默默看他一眼,转头走了。
这真是个荒凉的地方,晨间雾起,到处湿漉漉的,背后是高耸的崖壁,另一边是流水的深涧,有水流从山林穿过,直上而下,一条沿山的小径,窄得令人胆战心惊。
而他们刚才就是从那里走过来了。
巴图大概想不到吧,赵胤会从山涧中间横穿?
五千人横穿山涧,这太可怕了,稍一不慎就能要命,这些晏军居然全员通过,无一人一马伤亡。
“那里有个山洞。”
赵胤的声音提醒了时雍,将她注意力拉了回来。
其实那算不得是一个山洞,只是一个崖壁下方风化掉的凹陷角落,好在能挡住风雨和视线,里面也干爽。
时雍看他一眼,走过去。
赵胤:“我在外面等你。”
时雍不回答。
赵胤背转过身,望向外面的山林。
四下里静悄悄的,得到命令,将士们行动很仔细,没有半分嘈杂声,分明是五千人的队伍,却仿佛没有一个人。
寂静的山林里,只有风声和鸟鸣。
以至于时雍在处理身子时,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生怕赵胤听到了尴尬。
时雍脱下来的软甲,放在一块光滑的岩石上。
等她收拾好身子再去拿时,呼吸一滞,
岩石下的石缝里盘踞着一条蛇,黝黑的身子,皱皱巴巴的蛇皮,如癞蛤蟆一样的疙瘩,血红色的瘤状花纹,安安静静地缩在那里,却叫时雍汗毛倒竖。
“呀!”
她脑子一片空白,条件反射地拿刀,发出短促的叫声。
几乎在她拔刀的同一时刻,一个身影已然飞奔而至,动作快得如同疾风一般,不给时雍出手的机会,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身后,那蛇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已经被他一刀剁了七寸。
毒蛇挣扎了几下,张大嘴巴发出咝咝的声音,时雍听得头皮麻了麻,似乎忘了自己是个可以单人杀人,拿刀剖尸的女子,手指紧紧抠住赵胤的腰带,躲在他高大的身后。
赵胤显然也忘了她上马能杀人下马能剖尸的事情,见她紧张,握牢她的手,“别怕!”
时雍探头看一眼,道:“这里为何也有这种蛇?”
赵胤道:“这里同处大青山山脉,可能是那次逃出来的漏网之鱼。”
时雍点点头,“大青山的毒蛇那么大的体量,肯定漏网的不止这一条。”
赵胤四处检查了一下,不见别的毒蛇,回头看她,“好了吗?”
时雍突然想到自己进来的是干什么的,尴尬地伸手拿过软甲套上,“好了。”
赵胤嗯一声,“回去休息。”
说是原地休整,可是这顺赵胤出征的五千轻骑在前往兀良汗军械库时,身上没有携带任何行军装备,既无营帐也无粮食,口袋里只有几块随身的干粮,什么也没有。
除了派出去的哨位,其余人全部坐在崖壁下休息。
这里背风背雨,地面没有被夜露浸湿,一群人去山涧取了水,就着干粮充饥,而更多的人早已累得乏了力,围成一团,背靠背地取暖,就地睡了过去。
不能生火,虽是在山坳里,仍然免不得寒冷。
时雍看到一片片躺在地上的将士,内心叹了口气,找了一个避风的地方,也靠着崖壁,席地而坐。
“冷吗?”
赵胤坐下,将一块干粮扮开,递给她。
时雍摇摇头,皱眉接过,啃了一口,硬得下不去嘴。
赵胤解下腰间的水囊,默不作声地递给她。
“你呢?”时雍问。
“我不饿。”赵胤默默将身上的轻麾取下,披在她的肩膀上,又皱眉看着她的手,“怎么弄的?”
时雍看了看手背上的擦伤,无所谓地笑了笑。
“不知道。没事。”
昨夜那么混乱,受点伤再正常不过,她确实没有在意,甚至完全忽略了这点小伤。而赵胤昨夜显然也没有看清她受了伤,如今天亮了,借着天光,顿时觉得女子细白的手背上那伤疤极是刺眼。
“伸出来。”
时雍正在和干粮较劲,闻言喔一声,斜眼看他。
赵胤抿着嘴,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金创药瓶,拔下塞子,倒在她的手背上。
药粉渗入伤口,一阵刺痛。
时雍嘶一声,皱起眉头瞅他。
赵胤低头,在她手背上轻轻吹了吹,“忍忍。”
时雍咬着干粮,见鬼般看着他,石化。
在她的印象里,这种害怕疼痛就用嘴吹吹的动作是哄小朋友的,而赵胤居然……也在她的伤口吹?
赵胤没有注意到她古怪的视线,严重地皱着眉头,轻轻地吹,一种酥麻的感觉从手背蔓延到头皮,时雍一动不动,浑身都僵硬了。
第202章 下次再犯,把腿打断
痒痒的,时雍心里仿佛住了一只毛毛虫,下意识地抽回手。
赵胤以为是她疼了,皱眉道:“这点疼都不能忍?”
男人嗓子沙沙的,带点疲惫带点小性感,可是碾过时雍的耳膜时,却让她听出了十分的嫌弃,将她刚刚培养起来的那点涟漪全都冲散了。
手不痒了,心也不痒了,她拉下脸抱着双臂紧靠崖石,懒洋洋地睨赵胤一眼,不吭声,表情不太友善。
“那你睡一会。”赵胤哪知女子心思复杂?他只当阿拾是困了,拉高那件薄氅盖住她的肩膀,收起金疮伤就起身巡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