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扶舟与他眼神较量般相对良久,冷笑道:“大都督该不会以为陛下之毒是我下的吧?”
赵胤:“难道不是?”
白马扶舟笑了起来,懒洋洋地举起茶盏看着他,浅泯而笑。
“我一个太监,已是位高权重,显赫人前。即做不成皇帝,又不想做皇帝,我毒害陛下做什么?”
赵胤:“那你为何不救?”
白马扶舟勾起嘴角,默默看了他片刻,“大都督可真是看得起我。你以为我想救,就能救?”
看赵胤不答,白马扶舟站起来,亲自将茶盏移到赵胤面前,然后落座。
“在姑姑说出真相前,我并不知陛下是中毒。而之后……”他冷笑一声,“姑姑都不知是什么毒,毒从何来,本督又怎会知情?”
赵胤冷冷看着他,神色不变。
白马扶舟笑道:“早年闻得锦衣卫擅长罗织罪状,今日大都督之言,总算让我见识到了。这弑君之罪,红口白牙就要落我头上吗?”
赵胤看着他不说话。
白马扶舟回视,一动不动。
二人眼底机锋锐利,如同厮杀。
“大都督怀疑我做了手脚,怀疑我带走了宋阿拾?”好一会儿,白马扶舟挪开视线,眉头蹙了蹙,慢声道:“不是我。”
赵胤:“是谁?”
白马扶舟看着他,薄唇轻抿,神色已正经了几分。
“我在查,尚无发现。”
在这京师地界,能逃开锦衣卫和东厂的视线,并且让他们找不到人,还能是谁?
赵胤眼里的火焰,慢慢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潭水。
“我今日来,是向厂督求药的。”
白马扶舟有些意外:“哦?”
赵胤道:“有什么药,吃了就能让人招供?”
白马扶舟一愣,笑了起来。
“没有。这世上若真有这样的神药,那可真是能少很多麻烦了。”
看他沉默的面容冰冷若霜,白马扶舟笑着打个呵欠。
“天快亮了。大都督,动作要快。”
赵胤起身:“告辞!”
从昨天找人开始,京师城门便已封锁紧闭,如非执特殊手令,任何人都不能离开京师。
赵胤的判断和白马扶舟一样,带走宋阿拾的人,不可能把这么一个大活人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带离京师。
人,肯定还在城里。
夜幕初开,晨曦在天空洒下一抹微弱的斑白,往常这个时候,城市要开了。
城门外排着长长的入城队伍,有行商的有走亲访友的,城门里也排着长队,有出城办事的有婚丧嫁娶的,很是热闹。
守卫正要拉门,背后传来大声吆喝。
“且慢!”
来人身装盔甲,高居马上。
“大都督有令,昨夜城中劫匪行窃,正在搜捕,暂缓开门。”
守卫面面相觑。
等待许久的百姓喧闹起来。
守军问:“那这城门,何时开?”
来人:“等大都督令下。”
天亮开,大街上的人渐渐多了。一听说今日不能开门,纷纷议论是哪家被劫了,居然能让大都督如此兴师动众。而那些有事着急进去的人,则是埋怨不已,大骂锦衣无道。
诏狱里一如往常,外面天光大亮,里头仍是黑漆漆一片,靠着几盏残灯照亮。
这个时辰,囚犯们该进餐了,寅字五号的六姑,照常在骂骂咧咧,嫌弃守卫给的饭菜不好,然后隔着囚舍和几个女犯吹牛,说自己侄女如何如何厉害,又说等出去了,要给人家做媒,声音又大又响亮,生生把囚舍闹成了菜市场。
而甲字一号依旧是静悄悄的。
石落梅的脸,掩在黑暗里,房饭从门洞伸进来,她默默接过,看一眼,微微怔愣。
自打那日时雍进来给狱卒使了银子,她的伙食就改善了很多。没有人告诉她为什么,但石落梅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的人,她心里明白,是那个人打了招呼。
可今日的早膳又变回了猪食。
她低下头,将发黑的馒头挪开,端起粥准备喝,耳边响起细碎的脚步。
那人停在她的面前,威压感让她难以无视,慢慢地仰起头。
来人冷冷看着她,居高临下。
对视间,石落梅落了下风。
“大都督找我有事?”
幽暗的光线,映着赵胤冷漠的脸。
“给你求情的人,失踪了。”
石落梅手一紧,怔忡片刻,双唇紧紧抿起。
“大都督想知道什么?”
赵胤:“他是谁,在哪里?”
第287章 自救
漆黑的四周,安静得没有半点声音,幽冷的风不知从哪个角落透过来,冷得人恨不能把身子缩起来。
时雍在感觉到冷意的时候,心里是欢喜的。
因为她又渡过了一劫,有寒冷的意识,也知道自己是谁,那么,她就还没有被那个烂人当成“愚人”而毁灭。
只是四周一丝光都没有,她什么都看不清,肚子饿得咽唾沫都难受,这要怎么才能逃出去?赵胤又如何才能找到她?
黑暗中,一只小手慢慢摸过来,隔着笼子轻轻捅了捅时雍的胳膊。
“姐姐,姐姐。”
女孩儿稚嫩的声音,如同天籁般敲在时雍的耳膜。
她下意识转头。
女孩的眼睛太亮了,也可能是时雍的眼睛适应了黑暗,竟隐隐瞧出了一个轮廓。
时雍喜道:“你……”
“嘘!”女孩靠着笼子,凑近时雍,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满是恐惧感。
“我们都在笼子里,不要说话。”
时雍皱了皱眉,想到那个烂人说的“驯狼”的故事。她就是那匹狼,这个女孩儿可能是狼,也。可以是用来让她屈服的同类。
“姐姐,你有吃的吗?”
女孩儿在说到“吃”这个字的时候,咽了咽唾弃,时雍也感觉到了肚皮的呼吸和喉头的发痒。
“没。”
时雍话音刚落,屋内突然传来一丝光亮。
一个黑衣男子拎着油灯走近。
“你们在做什么?找死?”
借着火光,时雍看清了刚才拉她的小女孩儿,约摸比春秀大一两岁,眉清目秀,很是玲珑,和她享有“独立套笼”不同,小女孩是和一个老者关在一起的。
鲜血的气味弥漫在鼻端。
那老者靠在笼子里,双眼紧闭,一条铁链穿透了他的锁骨,与笼子上的吊环套在一起,浑身鲜血淋漓。
时雍下意识闭了闭眼……
那烂人自负又傲气,对待他嘴里的“愚人”是不会花这么多心思的,就时雍昏迷前看到的那些人,全被一群一群关在笼子里,而这个老者和小女孩儿,跟她一样享受了单间待遇,想必都是烂人嘴里的“智者”——不肯被驯服的智者。
“哥哥!”小女孩声音清伶,可怜巴巴地叫着黑衣人,然后双手抓住铁笼,小脸几乎快要挤出铁笼,“你行行好,给我爷爷一些吃的吧。他快要死了。”
黑衣人哼声,一脚踹在铁笼上。
“老不死的东西,不识时务。好吃好喝供着他不要,非得找死怪得了谁?还想得到食物?愚蠢的人,他佩吗?”
小女孩儿跪在地上,磕头。
“哥哥,你行行好,行行好……”
黑衣人站在笼头,看着了无声息的老头,再看了看楚楚可怜的女孩儿,突然邪笑一声。
“要吃的?只要你乖点,也不是不可以……”
女孩儿眼里生出一抹亮色,频频点头,“哥哥,我乖,我乖的。”
黑衣人嘿了声,放下腰刀,双手去松裤带,“好啊,你让哥舒服舒服……”
女孩儿大惊失色地看着她,不明所以。
黑衣人尖笑,“嘴打开。”
砰!
时雍用力地撞动铁笼,“杂种!你还有人性吗?你敢做,老娘就敢阉了你——”
她盛怒之下的声音又尖又狠。
黑衣人转头看她一眼,冰冷的恨意从她眼中浮上来,极是瘆人。黑衣人知道这是君上看中的女人,对时雍不敢放肆,可是被她这么威胁,还是有点不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