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雍看乌婵轻咬下唇,糗得快要疯掉了,轻笑一声,接过话来。
“少将军,你那个未过门的世子妃,名唤什么?”
陈萧知道乌婵的名字,若有所思地望她一眼,凝重地回答时雍,“姓徐,闺名……没记住。”
好吧,没记住。
看来是真的不当回事了。
这样也好,对徐禅不当回事,对乌婵更容易有好感。
时雍这么想着,嘴角上扬,轻声说道:“我来告诉少将军好了,你未过门的世子妃,姓徐,单名一个婵字。”
看到陈萧脸色微变,时雍笑道:“如今少将军可晓得了?”
陈萧惊讶地看着她,似若所思地望向乌婵,“原来姑娘用的是化名?怪不得之前如此厌恶我。”
还知道自己讨人厌呀?
乌婵心里莫名窝了火,这个男不仅不知道自己未过门的妻子叫什么名字,对她的事情根本就是一无所知,还“化名”?脑子这么木,怎么做将军的?
乌婵唔声应道,不解释什么,只是想要赶紧离开这个尴尬的地方。
“我回房写一封手书,少将军拿到乌家班找慕苍生,说是我的意思就行。”
说罢,她掉身匆忙跑掉,都忘了礼仪。
陈萧望了一眼桌上的纸墨纸砚,无辜地看着时雍。
“我长得很吓人吗?”
时雍轻笑,“少将军高大挺拔,人中之龙,怎会吓人?婵儿是害羞了。”
她将那天玉堂庵法会时,自己和乌婵与阮娇娇的争执告诉了陈萧,又轻声叮嘱道:“婵儿面薄,少将军就当不知便是,切莫再提及此事,免她羞恼。”
陈萧微微尴尬,“自是,自是。”
对于这个未过门的世子妃,陈萧先前当真没有给予过半分关注。
他这个岁数了,早晚是要娶妻,为陈家开枝散叶的,无论娶哪个女子都是娶,不如就遂了父亲的意,他老人家高兴就好,至于他自己,早已心如枯井,再难荡起涟漪,又何苦再去多想?
也是大婚将至,他才开始有了慌乱。
大婚那日,肯定要喝酒,哪个新郎倌能抵得住?
一旦他酒后失德,可怎生收场才好?
婚期越近,他越发坐不住,左思右想,这才厚着脸皮上山来找时雍,可是,他又不敢直接到玉堂庵,犹犹豫豫之下,就恰好撞上了这桩伏击。
平白无故求人,陈萧不好张嘴,若是能救人一命,那再好不过,因此,陈萧毫不犹豫地拔刀出手,哪料倒霉地碰到了时雍的痒痒粉,诱发了毒素……
又一次在未过门的妻子面前丢脸,陈萧脸皮也有点热。
对于乌婵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她是他的世子妃,陈萧既意外,又惊乱,内心复杂如麻,很难去理清到底什么情绪多一些。
乌婵没有再过来,拿来她信函的人是丫头彩云。
这位小丫头对乌婵未来的夫媚很有几分好奇,眼神落在陈萧的身上就像粘住了一般,她不像大户人家小丫头那么懂礼数,胜在嘴甜,将乌婵的手书呈上去时,不要人教,已经叫了姑爷。
“姑爷,我们家小姐说,药瓶就放在梳妆台下的抽屉里,教慕武师拿给你便可。”
这声姑爷喊得陈萧极是别扭。
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唤她。
“替我多谢你家小姐。”
“姑爷不必客气,这原就是为姑爷准备的。”
“唔~多谢,多谢。”陈萧在小姑娘面前不知道能说什么,连声道了谢,将手书藏于怀里,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那我就不再叨扰郡主,这就启程回京寻药去。”
时雍看他说着就要下地,连忙制止,“少将军且慢!”
陈萧微怔,“郡主还有何事吩咐?”
“少将军现在走不得。”
时雍记得很清楚,白马扶舟说过,“寻欢之毒”其实是没有对症药物可以治疗的,那所谓“解药”,其实是邪君留下的一种毒物,白马扶舟给的治疗方法无外乎以毒攻毒。
因此,时雍不敢轻易让陈萧一个人去尝试以毒化毒,万一吃出问题,可怎么办?她不敢让陈萧就这样离开,而是找来白执,让他想办法派人回京,从乌家班取来“解药”,同时通知定国公府,陈萧的情况。
见她想得周到,陈萧默许了。
定国公府的人是入夜时分才赶到玉堂庵的,除了陈萧的长随姚顺才,同行的还有诚国公世子元驰和几个侍从。
二人关系铁,陈萧以为他是听说了自己的事情这才上山来的,连忙拱手抱拳,惭愧地道谢。
“疾行,好兄弟,有劳了。”
元疾行愣了片刻,却是大笑出声。
“非也非也,惟杨你误会我了。”
陈萧一怔。
元疾行走到他的身侧,低下头,小声道:“寻常来我想来玉堂庵看看小尼姑,怕是不合适,难免落下轻浮之名。可是,探病就不同了,又积了美名,又看了小尼姑,一举两得。”
陈萧讶然抬头,看着他眉开眼笑的模样,一个老拳差点暴揍出去。
“滚!”
元疾行没有滚。
他不仅参观了时雍养殖的兔子和鸡,又去找净玉师太讲了一会儿经,说是要修身养性,还四处逛了逛,最后悻悻回到陈萧身边,失望地摇头。
“庵堂萧索,只见寂寞花,不见风韵柳,郎心难许呀。”
陈萧看他张口就来,恨不得打死他。
“游蜂狂蝶!有多远就给老子滚多远。”
元疾行干笑两声,回头就去找时雍,朗声笑道:“郡主,我近来常觉心口烦闷,半夜噩梦惊厥,不知是何原因?来都来了,不如劳驾郡主顺带为我把把脉如何?”
时雍看这个人厚颜无耻,想方设法要在尼姑庵里留下来,没有为他把脉,而是淡淡看他一眼。
“不用诊脉了,一观世子爷面相,本郡主就觉得你……这是生命垂危的征兆。”
元疾行:“……郡主真会辜负美貌。”
明明这么美的女子,嘴却这么毒辣。
“唉!可怜阿胤叔了!”
第525章 夜审突发
玉堂庵的来客突然变得多了起来,但庵堂里仍然只备了斋饭。
元疾行原本对在尼姑庵里过夜很是期待,可是,用完斋饭不到半个时辰,他就开始后悔了。
山中清冷,庵堂更是萧瑟寂寞,尼姑们早早做了晚课,就都熄灯入睡。天上地下夜幕深沉,不见半分人气,这对京师城里过惯了繁华生活的元世子而言,无异于度日如年。
“小爷后悔了,唉!早知如此,就不来探你的病。”
元驰在陈萧的床上滚来滚去,唉声叹气,早已忘了自己上山的初衷,把烦恼全赖到陈萧身上,末了,又急匆匆下床,不顾陈萧的唾骂,穿上革靴,便撩袍而起。
“我要回京去,不等你了。”
陈萧眼风若是刀子,一眼就能宰杀了他。
“大晚上的,你发的什么疯?”
元疾行系上披风,笑盈盈望他,“庵中小尼,还是留给惟杨你吧。小爷我回我的温柔乡去了。”
陈萧气不打一处来,“天已夜了,你怎么下山?”
元疾行回头:“骑马。”
“……”
这座山常有香客往来,道路不算险峻,可是这种黑灯瞎火的夜里下山很是不便,陈萧觉得这小子简直是疯了,逮着他就骂了一顿,元驰却毫无不当回事。
“惟杨你保重身体,千万别动气,月末便要做新郎倌了,别怪兄弟没有提醒你,若是气出个好歹,嫂子可是要守活寡的……”
陈萧暴怒:“滚!”
“别恼,别恼,这就滚了。”
元驰走得飞快,差点与带着娴衣来为陈萧诊脉的时雍撞了个满怀。
晚上陈萧刚服了第一次白马扶舟给的药,时雍不放心,听到他好几次暴喝骂人,如同野兽出栏一般,以为他毒性发作,赶紧披风过来。
哪会知道是元驰给气的?
时雍看一眼气咻咻坐在床沿的陈萧,又看一些笑盈盈的元驰。
“怎么,世子爷要走?”
元驰朝她拱了拱手,礼数十分周倒。
“阿胤婶,小侄不耐山中苦寒,咳,咳,恐是旧疾发作,要先行下山了。”
阿胤婶?
真是个新鲜的称呼!
时雍哭笑不得,“我就是大夫,帮世子爷看看?”
元驰身子微微一僵,看着她挑了挑眉梢,又懒洋洋地笑了起来。
“不敢不敢,阿胤婶的绝世医术,动不动就给我问出个绝症,我在阿胤婶的手底下,怕是活不过今夜……还是早走为妙。”
噗!
时雍懒得管这个风流哥子,只是看了看他颀长却显得有些瘦削的身板,照例担忧地问了一声。
“这么晚下山安全吗?”
元驰想了想,揉鼻子,严肃道:“想来小姑娘也不会半夜在山中出没,她们应当安全吧?”
这人说话的方式很是喜人,时雍嘴唇扯了扯,差点被他逗笑。